058.第二个选择
陆坤心中暗恼：说得冠冕堂皇，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方是觉得自己的知识受到了重视和依仗，幻想着能凭此融入资深者的圈子中，鲤鱼跃龙门，一跃便化龙呢。 谁还对志怪传说没有点儿兴趣了？但话说回来，谁又会为了个“兴趣”，去冒生命危险？兴趣又不是革命理想！大家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拼命往上爬的人，搁这儿装大尾巴狼呢？ 那群资深者，明显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你不赶紧条船自救，还幻想着他们拉你一把？这个世界上，还真有四九年投敌的人啊…… 他心中叹息。他一开始何尝不是想着抱紧资深者的大腿？哪怕资深者说什么拿他们当诱饵挡箭牌，他也乖乖认了。毕竟自己确实是一无实力二无贡献三无关系的新人，凭什么人家就得无偿护着你？端茶倒水不是应该的？鞍前马后不是应有之意？就是舍身卖命，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不是？ 从小镇一路考出来，在大都市的职场打拼了数年，从最底层的实习生一步步成为公司的业务骨干后，从被领导疯狂当出气筒被前辈当打杂的一步步到如今老板和自己说话都要端正态度，他最大的改变，就是不再幻想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全人类都欠自己的都该让着自己。 资深者们倒也不负众望，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两次击败关底大BOSS咒怨。可现在想来，简直就是可笑。 谁看见了？第一次，就三个资深者在场，结果他们前脚扬言打跑了咒怨，后脚李丹就死的不明不白。第二次，更是死了一个新人，还有两个吓破了胆。那个资深者扬言他们干掉了咒怨，可奖励呢？为什么轮回片还没结束？而且目击者呢？一个赵樱空，因为身手好，早早被他们一把高科技武器给收买了；一个铭烟薇，第二天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若不是两个资深者一同失踪，他都怀疑是他们杀人灭口呢！ 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等那个徐彬失踪后，他就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这群资深者，这几天根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徐彬是队长呢！ 更不用说一开始就脱队的那个什么轩，一看这队伍内部就乱七八糟矛盾重重！ 队长在，队伍都能乱成这样，可想而知这个队长有多不靠谱！更可以想象推举出队长的这群资深者，有多不靠谱！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上来就两次击败咒怨？根本就是唬他们新人呢！这群所谓的资深者，恐怕就是比他们早进来一两部片子，机缘巧合之下活到了最后，拿到了奖励，然后赶紧哭爹喊娘地强化自己吧？甚至往坏处想，以他们现在的表现，之前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都不好说呢！ 只要给自己两部……不，一部片子的时间，他完全可以成长到与他们平起平坐。两部片子，他就有绝对的自信，凌驾于他们之上！ 到那时，他也不需要什么卑躬屈膝、谄媚奉承，他自问绝不是那种烂人。他只要这群资深者别再装模作样坑害新人！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反思悔过，他就会全心全意接纳他们，带着他们在这个地方混得风生水起！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起一股笑意，让一旁的三名同伴看得莫名其妙。 心情大好之下，他也不怪齐腾一看不清局势。毕竟若每个人都眼清目明，这个世上哪还需要什么领导者？ 只是可惜，本还想让齐腾一去和资深者们说，毕竟他们更熟悉，成功率也更高。 既然齐腾一这边冥顽不灵，那他只能换个思路了。 想到此，他就起身，认真和同伴说道：“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见一见这里的管理者，尤其是刚才那个神主。若是能说服他们庇护我们，起码也有退路不是？” 齐腾一倒也不反对，周佳则赞同地连连点头。至于蔡小青，男友赵国伟死后，她哭晕过去一次，醒来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让出发就出发，整个人不哭不闹不折腾，像是丢了魂一般，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资深者们焦头烂额不管她，陆坤和周佳分别劝了几次，见没什么效果，也就懒得费口舌了。 陆坤在社中转了好几圈，逢人就问怎么见他们的话事人。但祢宜负责舍内一切人事、权祢宜负责舍内一切庶务、神主负责舍内一切祭祀活动与超自然事务，各个都是公务繁忙，怎么可能是不预约就能见到的？宫司与权宫司更是位高权重，大社的一二把手，就是国会议员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地行最敬礼，随便来个人就让你见，岂不是乱套了？ 几圈下来却连一个可以管事的人都见不到，陆坤都是气结，随便找了个台阶，一屁股坐在上面，独自生起闷气。 “怎么了？看您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温婉的声音响起，他惊讶看去，一位美丽端庄知性的女巫，直接坐到他身边，那笑容，简直将他的心都融化掉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 不知为何，恍惚之间，他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的人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已经消失了数年的感觉，那在打拼与奋斗中一点点被他抛弃的幻想，重新涌现出来，让他既熟悉且振奋，又陌生而忐忑： 我，即是主角！ 齐腾一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去。至少也不愿意和两名完全说不上话的异性待在一间屋子里。 可陆坤出去快一个小时了，至今没有回来。这个时间，都够吃一顿正餐了。找人问个话而已，有那么难吗？就算找不到见不着，直接回来不就好了？ 人家毕竟是替新人们去跑腿的，他不回来，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自顾自地去休息啊…… “我……我去看看，他应该快回来了……”齐腾一随表找了个理由，想好歹先去外面待着，起码更自在一些。见两位女士没什么反应，他松了口气，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陆坤正站在门外，没来得及抓住门把的手就凌空着，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你回来啦……”齐腾一松了口气：赶快说，说完了我也好提议去休息。 陆坤没多想，匆匆将他推回去，立刻关上门，还从里面拧上了锁。之后他还不放心，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子，随后又跑到窗边，警惕地探出半个脑袋，四处打量了一圈，见远近都没人，又把窗户都关紧了。 此刻两名女士也察觉到不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是不是……”周佳的声音剧烈颤抖，再一次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陆坤急忙摆手：“没事儿，没有危险！是我刚才遇到一人，她……她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得和你们商量一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我遇到一个、一个巫女。她说，她代表……一位大妖怪！” 他隐去了那位巫女是如何的美貌动人、是如何的善解人意、是如何安慰他开导他、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和他调情、是如何将他引入无人的小巷中、是如何帮他……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说出来，也只会让其他人误会他。真正关键的，还是那个女人的提议…… “权宫司，大社的权宫司樱井伊织，只要我们把那个女人带给她……”他兴奋得有些喘不上气，“大天狗——一位大妖怪，就会庇护我们！到那时，无论是咒怨还是什么玉藻前，都休想再伤害我们！” “这怎么可以？”齐腾一闻言，立刻坚决反对，“神社可是主动接纳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陆坤立刻反驳道：“他们哪里接纳我们了？他们只是让我们暂时在这里休息而已！我在外头转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管事儿的都见不到！真要是接纳我们，还用得着这么避着我们？！再说了，一群纸片人而已！你打游戏的时候会在意NPC的感受？他们不就是更智能一些的NPC嘛，有什么关系！” 齐腾一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他没跟着对方出去，也不知道那半个小时对方到底是真么找的人，自然没法反驳。 “可……可她说话算话吗？”周佳有些心动，却又举棋不定，“那可是妖怪啊，会讲信用吗？” 陆坤深吸一口气：“讲不讲信用和种族没有关系。无论是什么种族什么身份，这个社会，本质上就是信用社会。只有信用度高的人，才能获得更多的信任，有资格调动更多的资源，从而获得更丰厚的物质回报！所以，对大人物来讲，无论他是人还是妖，信用，都是最核心的资产！在这个社会上，地位越高的人，越讲信用；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不珍惜自己的信用，才会随意毁约。” “所以，虽然他是妖怪，但我相信他！”陆坤总结道，“换个角度思考，堂堂大妖怪，又为什么要骗我们几个小人物呢？他能有什么好处？就算只是无聊，骗一些更知名更有地位有财富的大人物，不比这个好玩吗？” 齐腾一一向不善言辞，一时竟有些动摇了：“好……好歹，也要问问郑吒他们……” 陆坤心下叹息，他就知道会如此，也不在理会齐腾一，而是看向另外两名女性：“你们呢，是什么意见？” 他知道这两个也是没主意的，大概率会把问题丢给那群所谓的资深者，自己当缩头乌龟，就添了一把火：“把话说开吧，你们真的信任那群资深者吗？是继续跟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不知何时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还是和我走，接受一个真正的强者的保护？” “我和你走。”就在齐腾一和周佳满脑子浆糊的时候，蔡小青却突然开口，引得三人一片诧异。 蔡小青也不在乎他们的目光，自顾自地重复道：“我不信任他们，我和你走。” 得到了别人的支持，自然会有更多的安全感。陆坤心下欢喜，连连点头。他激动地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你们呢？快点决定！等资深者们回来了，就来不及了！” 齐腾一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下，坚定地摇头：“不行，我们必须等郑吒他们回来！” 陆坤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尽力辩解着：“我不是要搞内讧，而是要为所有人找一条后路，你明不明白？！如果这个方法可行，咱们完全可以将他们也接来，一起接受大妖怪的庇护，明白吗？！” 齐腾一摇头：“但我们要得罪大社，如果他们不知情，会有危……” “嘭！”一声闷响，齐腾一直接朝前倒下，一头载在了地上。 周佳站在他身后，双手死死攥着一个玻璃做的厚实烟灰缸，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 陆坤和蔡小青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周佳狰狞的脸庞，一股不安迅速在他心下蔓延。但不知为何，那位巫女的倩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不安感瞬间就消散了。 他弯下腰查看起齐腾一的情况，见对方呼吸稳定，总算松了口气：“还活着，没事儿。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知道那个权宫司在哪，你们得帮我引开门口的保安。” …… “那种樱花标记，就是‘拨染’，也是玉藻前的拿手好戏之一。只要你潜意识里承认她帮了你大忙，无论你是否愿意，都会被‘拨染’。三次之后——也就是手上出现三朵火樱后，你就会发自内心、毫不抗拒地，成为玉藻前的人，对她忠心不二。即使你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也不会有丝毫抵抗之心。 “至于应对方法，说来也简单。除了玉藻前主动放弃之外，只要她打心底认定你帮了她大忙，就会自动抵消一次‘拨染’。但是要注意一点，三次达成后，这个方法就失效了，你的转变，就再也不可逆了。” “除非能有另一位相同层次的灵魂领域强者帮你想办法。这样的存在，我是没听说过，”大天狗扫了一眼早已郑吒空无一物的手背，“你也算得上幸运了，一次命运的改变，反而帮你暂时摆脱了那个家伙的纠缠。” 紧接着，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这也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命运领域的强者，应该也有办法扭转这个效果……酒吞童子……啧。” 说起这个名字，他都会蹙眉摇头，显然，这位大妖怪，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善茬，不见得能比玉藻前强多少。 正说着，大天狗突然愣了愣，看向观月神子：“你们权宫司今日有外出的计划吗？” 观月愣了愣，茫然摇头：“没听说啊……是临时安排的吗？”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要不我打电话问问社里？” “……不必了，”大天狗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然又要笑话我神经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