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电话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十分执着，把躲在防炮洞内休息的人都惊醒了，纷纷探出头来查看。电话是谁打来的？为何没人接听？李浩洋纳闷之际，看到“公鸡”中士急匆匆走进火力点，片刻铃声倏断，里面传来说话声。他虽很想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可职责在身，不能擅离岗位，只好一边继续警戒，一边侧耳倾听。时间不长，“公鸡”中士走出火力点，返回右侧交通壕，从他匆忙的步履来看，心情显然不好。不用问，电话一定是日军打来的，目的何在，很难猜测。

    “公鸡”中士走后不久，电话铃再度响起，这回没人接听了，便持续不停地响。电话铃声搞得人心烦意乱，但很快就戛然而止，大概是“公鸡”中士命人弄断了电话线，免得扰乱人心士气。李浩洋判断，日军打电话的目的，无非是要求“公鸡”中士投降，这应该是心理战，但真实意图难明。他叫出已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另外两人，刚想叮嘱他们加强戒备，火力点内枪声骤响，92式重机枪火舌狂喷，橘红色射线掠空飞射。继而，两挺轻机枪也开始射击，形成扇形火力覆盖，完全封锁至火力点正面区域。

    在无数道明亮射线的掩映下，火力点正面出现大量人影，借着稀疏植被的掩护，低着头往前冲，无惧猛烈火力的拦阻。日军打电话的目的原来在此，用铃声吸引分散防守美军的注意力，进攻则部队悄悄潜近，然后突然发起攻击，战术极为老练阴险。但李浩洋觉得日军从正面强攻过于愚蠢，没有炮火支援，绝难突破轻重机枪的封锁，最后只会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正面日军冲至一定距离，开始高声呐喊，发起密集冲锋，悍不畏死地冲向火力点。火力点内的轻重机枪则集中火力扫射，毫不吝惜弹药，在碉堡前交织出一道死亡火网，无情射杀不断涌现的日军。

    暗夜被火网照亮，成排的日军在密集的弹雨中血rou飞溅，惨叫倒地，层叠交错，尸横遍野，场面极其惨烈。

    李浩洋终于见识了机枪火力在防御战中的强大杀伤力，《太平洋战争》中的经典情节真实再现，只可惜cao控机枪的不是自己。他看得过瘾，但仍没忘警戒后方和交通壕，防止日军多点进攻，大意不得。不过日军的正面攻击出奇的猛烈，据守交通壕的美军也难免压力倍增，时刻担心敌人冲过火力网，杀入交通壕。在这种难言的紧张环境下，疏忽在所难免，李浩洋他们防守的交通壕突然出现了异常情况，发现时对方已逼近。起初只看到隐约有黑影在壕内移动，等仔细辨认时，黑影手中亮起了火光，起身猛冲过来。

    当先警戒的步枪手火速瞄准黑影开枪，子弹击中胸腹，竟被弹飞，原来日军身上穿着钢制护板，子弹打不穿。步枪手不明其故，打光八发子弹仍不见日军倒地，大惊失色，转身就跑。日军急追两步，扬手投出一道火光，正中步枪手后背，顿时让他变成了一团燃烧火焰，飞出火光竟是燃烧瓶。步枪手发疯似地狂叫，丢掉步枪朝不远处的李浩洋扑来。李浩洋没有选择，只得开枪击杀步枪手，免得他活活被烧死，波及自己。火焰封锁了交通壕，李浩洋看不到前面的情况，端起自动步枪持续射击，阻止日军靠近。

    手持燃烧瓶的日军虽身穿厚重的钢制护板，不畏子弹，可连续被自动步枪击中，人也震得差点吐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李浩洋打光一个弹匣，迅速更换，麻利翻出交通壕，弯腰行至坐地日军头顶上方。他枪口朝下，对准日军手中的另一个燃烧瓶扣动了扳机，火债火偿。日军感觉头顶上方有人，可惜身上的钢制护板太重，行动不灵活，不等有所反应，手中的燃烧瓶就被打炸了，液体燃料喷洒一身，瞬间点燃。日军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挣扎起身，却被李浩洋射中双腿，一头栽倒，就地燃烧。

    燃烧的火焰照亮李浩洋的身影，交通壕内跟进的日军立刻举枪对准他射击，子弹呼啸飞掠。李浩洋迅速卧倒，开枪还击，用自动步枪压制交通壕内的日军，封锁其进攻路线。沿交通壕偷袭的日军没有自动武器，无法抗衡李浩洋的自动步枪，不甘心被动挨打，马上投掷97式手雷反击。李浩洋及时翻滚入交通壕躲避手雷，毫发无伤，随即回敬了一颗97式手雷给日军。他贴地扔出手雷，日军不及防备，继续前冲，正好进入爆心，轰然起爆。靠前三名日军被炸上了天，残肢断臂洒落一地，有浑身布满破片的日军未死，倒地痛呼挣扎。

    手雷爆炸余音刚消，李浩洋起身前冲，先一个点射结果重伤待毙的日军，接着大胆突进，手中自动步枪连喷火舌，追剿残余日军。剩下几名日军手中的步枪火力拼不过自动步枪，只得连连后退，加上此段交通壕十分笔直，当即被击毙三人，余下两名日军见状不妙，掉头急跑五六米，一头钻入防炮洞中，打算据洞死守。李浩洋自动步枪弹匣打光，蹲身快速更换，然后摸出最后一颗97式手雷，抵近防炮洞，延时投入。洞内日军惊魂未定，忽见手雷飞入，一人低头寻捡，一人飞蹿而出，丢掉步枪，亡命逃窜。

    防炮洞内发出闷雷般的声响，气浪夹带着泥土和日军血rou碎块喷射而出，猛烈冲撞壕壁，随之四泻开来。李浩洋背身避开气浪余波的冲击，转身后头时，另一名日军已逃得不见踪影。他望望前方漆黑的壕道，断然放弃追击，悄然后撤。日军的偷袭已被瓦解，没必要穷追猛打，及时回防更重要，仅史蒂文和另一名冲锋枪手守卫大段交通壕，实力太过单薄。他退回第一颗手雷起爆之处，摸黑搜索被炸死日军的残尸，希望能找到亟需的手雷或南部十四年式手枪子弹。被炸死的日军中没有配发手枪的军官，自然也找不到手枪子弹，不过还是摸到一颗97式手雷，总算有收获。

    李浩洋没捡日军的步枪，却将他们身上的皮革制弹药包摘了下来，单手拎着往回走。二排缴获的日军步枪足够人手一支，不过弹药奇缺，尤其是那三挺轻重机枪，极耗弹药，能找一点事一点。身穿钢制护板的日军已被烧死，火焰渐消，钢板也被烧得发烫，焦臭刺鼻。李浩洋闭气跳过日军尸体，快步回到防守区域，那名被烧死同伴的尸体，已让史蒂文两人移入防炮洞中安放，等天亮后再进行掩埋，如何能坚持到的话。正面进攻的日军也已被打退，碉堡前方遍布尸体，黑乎乎的看不清有多少，其中还有未死者，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李浩洋命冲锋枪手把搜集的弹药送到碉堡内，同时了解一下己方的伤亡情况，二排只剩十几个了，死伤不起。他果断勇猛的主动出击，成功打退了日军的偷袭，也赢得了同伴的敬意，对其下达的命令也认真执行。美军中的种族歧视也相当严重，尤其是对待黑人士兵，让他们单独编制，不与白人士兵混遍，而且大部分都是负责繁重的后勤服务，很少当战斗部队使用。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朝鲜战争才被打破，但不是美军中的种族歧视有所减弱，而是曾有一整连黑人士兵主动向志愿军缴械投降，令美军高层大为震恐，所以才下令黑人和白人士兵混编，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

    华裔士兵的待遇稍好一点，可以编入白人士兵当中，但其根本原因是人数较少，能够控制，不担心出现意外情况。李浩洋在战场上表现出色，用事实证明华裔士兵和白人士兵同样优势，高低贵贱只是社会阶级的分别，一旦投入生死拼死的战场，只有自身的行动才会赢得大家的信服和尊重。

    战场重归寂静，李浩洋取出军用水壶喝水，靠在壕壁上警戒四周，渐声困意。昨天他还坐在家中卧室里打游戏，如今却置身几十年前的二战战场，这种时空倒错的混乱，让他很难保持平静。游戏中的场面虽然十分逼真，但远不及真实历史的十分之一，他今天深有体会。自身的认知程度已无法解释和描述这种感受，所以才会在安静的时候感到迷惘。他记得高中上历史课时，老师曾说，记录在纸上的事情是第二历史，正在发生的事情才是第一历史，后者最真实也最可靠。

    而他熟悉第二历史，现在却在经历第一历史，这一切都是拜穿越所赐，不感到迷惘才怪！

    史蒂文看到李浩洋持续发呆，不禁走过来问道：“詹姆斯，想什么呢？”

    李浩洋放好军用水壶，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困。”

    史蒂文略显紧张地看看四周，犹豫说道：“要不你去睡会儿，我来警戒。”

    李浩洋伸手拍拍史蒂文肩头，微微一笑，“谢谢，不用了，我能坚持住。”

    史蒂文点头道：“那给我讲讲旧金山吧，我一直没机会去！”

    李浩洋一愣，“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