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村落里很安静，似乎并未被远处集中营的枪炮声所惊扰，也许是习惯了，没人出来走动查看。达马带着索菲默默走近村落，沿着唯一的街道往前走，不久停在一处临街的小铺前，抬手用力敲门，很是刺耳。敲门声引起了狗叫，附近有人家传来响动，但没有亮灯，木窗前人影晃动，似是在偷眼观察。

    索菲不免有些紧张，不断扭头观察寂静黑暗的街道，觉得随时都会有潜伏的日军跳出来抓她。达马发现索菲张，马上握着她手，没说话，继续用力拍打木门。他结实有力的手掌令索菲顿觉安全了不少，但不清楚他为何停留敲门，但最终忍住没问，默然等待。

    不久，小铺内有了动静，一名男子用爪哇语询问着什么，口气很生硬，显然是被打搅了睡眠。达马同样用爪哇语回答，语速很快，索菲的爪哇语不太熟练，很难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男子似乎听出了达马的口音，很快打开铺门，手里拎着油灯查看，发现果然是达马，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达马没有介绍苏菲，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男人，随后快速说了些什么。索菲这次听清了一些，达马好像是在租赁牛车，难道真要继续深入中爪哇吗？她忍不住想问，却发现那个男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看，遂忍住没开口，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达马自然看到男人的目光在留意索菲，马上侧身挡住他的是视线，然后提醒对方赶快去准备牛车。

    男子收回目光，关好铺门，消失不见。达马随即拉着索菲走到不远处的小巷口，取出腰间枪套内的美式1917型045口径转轮手枪，打开保险，别在腰间。索菲见达马掏出了手枪，脸色微变，本能地低声问他是不是有危险。达马摇摇头，只是说以防万一，日军不可能这么快追来，不要害怕。

    索菲仍有些担心的时候，小巷内响起清脆的铃铛声，一辆牛车很快出现在巷口，驾车人正是小铺内的男子。拉车的水牛很壮实，脖子上拴着的牛铃，走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达马很快接过牛车，亲手扶索菲上车坐好，随后赶车离开村落，始终没和男子说一句话。

    男子也没问达马去哪里，但知道索菲是女人，站在巷口看着牛车远去，眼神复杂，不久消失在小巷中。

    牛车离开村落，沿着泥泞的土路缓缓前行，夜空又有闪动划过，接着雷声隆隆，看来又要下雨了。达马取出背包内的雨衣让索菲穿上，防止她被雨水淋湿得病，自己只戴一顶竹笠避雨。他早已将日军军服丢弃，换上当地人的服饰，露出肌rou结实的臂膀，熟练驾驶牛车前行。

    远离村落后，索菲终于开口问达马，为什么要往西面走，不是说文森特在东面的大山里吗？

    达马微微一笑，很快解释起来，说往西走是迷惑日军追兵，让他们误认为索菲逃往了中爪哇内陆，一直错误地追踪下去。刚在在村落现身雇牛车也是这个意思，小铺的男子虽然和达马认识，但还没熟悉到为他保守秘密的程度，而且贪财，正好可以利用。

    索菲至此才恍然而悟，十分佩服达马的精明和老练，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表示感谢。达马却显得很不好意思，身体有些发硬，黝黑的脸膛微微发红，但根本就不明显。平时索菲也亲过他，欧洲人习惯用这种方式表示问候，十分自然。但他今晚却感觉很不一样，尤其是看过索菲雪白的后，男性本能特别强烈。

    达马忍住冲动，继续驾车前行，四十分钟走出水田却，前方河流纵横，最大的一条因暴雨而变宽，水势汹涌。河上平时有浮桥连通两岸，眼下全被冲走了，无路可行。索菲望着激流奔涌的河水直皱眉头，一旦被拦住去路，日军很快就能追上来，毫无摆脱的可能。

    达马却显得很镇定，挥手示意索菲下车，然后水牛的束缚，任它自由离去。

    索菲看不明白，但非常信任达马，默默帮他将木制牛车退入河流中，逐渐随波浮沉远去。达马随后带着索菲进入河流一侧的芦苇丛，找到提前藏好的小船，迅速推入河流中，熟练控船顺流而下，转眼就远出数百米，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暴雨掩盖了达马和索菲的足迹，洪智熙、马奇和星期六三人站在荒草地边缘不知往何处追赶，十分头痛。洪智熙判断索菲一定是往东面去了，西面是广阔的中爪哇内陆，属于日军重点控制的区域，很难躲过搜捕的。马奇也同意洪智熙的判断，认为应该往东追，越快越好。

    但星期六是追踪专家，仔细检查附近的地面后，认定索菲是往西去了，而且是两个人，绝对错不了。三个人不能分头追，必须决定一个方向，很是为难。洪智熙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星期六有实在的证据，这回轮到马奇为难了，不知该支持谁。他最后决定，既然已经往西面追了，索性再追远一些，如果发现不了有用的线索，再掉头往东也不迟。

    洪智熙见马奇支持星期六，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尽管直觉判断是向东，但也不敢十分肯定。三人随后继续往西追，自然是星期六负责带路，不久雨势加强，搜寻工作更困难了。不过星期六经验老道，不久便准确找到索菲和达马留下的足迹，就此一直追到水田边。

    洪智熙也看到地面上清晰的足印，对星期六的追踪术大为佩服，虽不理解索菲为何要冒险逃向西面，但眼下却也不在说什么了，只能寻着线索一直追下去。星期六不久进入水田旁的树林，找到更为清晰的足印，根据脚印的深浅估算处该人的身高和体重，性别确定是男人无疑。

    洪智熙首先想到是当地的游击队救出了索菲，但不可能只来一个人，而且对方的实力也不足以攻击集中营，马上否定掉了。当地人对荷兰侨民并不喜欢，也不会帮助索菲逃脱，同时还要承担被日军报复屠杀的危险，同样被排除掉了。

    到底是谁救出了索菲？目的是什么？会不是和自己的任务有关？

    洪智熙越想越头疼，一时也无法弄清原因，所知道的消息太少了，很难作出正确的判断。马奇倒是很果断，想不明白就继续顺着脚印追，直到发现索菲为止，除非洪智熙有更好的办法。洪智熙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在脚印走，希望能尽快找到答案。三人很快深入水田区，沿着土路快速追踪，方向远处的村落。

    星期六很快发觉地面的上的足印越来越清晰了，而且踩得很深很明显，似乎有故意留下来的嫌疑，目的不明。他怀疑对方是有意如此，想吸引追兵靠近村落，或许会有埋伏，需要小心提防。他很快将自己怀疑高速马奇和洪智熙，认为进入村落有一定危险，建议绕过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如果真有埋伏的话。

    洪智熙赞同星期六的建议，村落内情况不明，不能贸然闯入。马奇也没意见，随即带头离开土路，进入水田，从村落右侧绕行而过。三人子弹上膛，全神戒备，防止村落中有人冲出来攻击。他们很快绕过村落，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安静的有些令人意外，似乎没有什么埋伏，是他们太过紧张了。

    马奇不想被动等待，决定独自进村去侦察，星期六和洪智熙留在外面警戒，随时提供支援。星期六想跟去，但最终还是被马奇劝住了，万一自己出了意外，总要留一个报信的，他还不太信任洪智熙。马奇不久潜入村落，根本没有埋伏，村民们都不开门，隔着窗户观察他，明显带有敌意。

    这里是日军的控制范围，突然出现一名身份不明的白人士兵，村民们当然十分害怕，担心会引来日军的报复。马奇和对方语言不通，无法交流，只好暂时退出，把情况告诉星期六和洪智熙。洪智熙会说爪哇语，决定跟马奇进村询问，尽快弄清索菲的下落。两人不仅重新返回村落，不断沿街敲门，表明身份，询问村民有没有看到陌生人进过。

    村民们自然不敢开门，也没人回答，令洪智熙和马奇很是尴尬。依照马奇的性格，早就忍不住破门而入了，可也知眼下绝不能自找麻烦，忍气跟在洪智熙身后，就像沿街敲门。很快，洪智熙敲响了临街小铺的大门，那名男子就在门后，隔着缝隙观察洪智熙和马奇，判断他们的真实身份。

    洪智熙发现门后有人，可能知道点什么，果断取出身上暗藏的金条，以此来对方。日军在爪哇岛发行的军票就相当于废纸，没人肯要，平时都是以物换物，或者使用荷兰盾，金条当然更好了，但很少有人拥有。

    小铺的男子眼睛发亮，忍不住，随后慢慢打开铺门，伸手要抓金条。

    洪智熙当然不会轻易给他，马上缩手躲开，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开口询问索菲的下落。男子没看到索菲的相貌，但可以肯定是女人，当即就把出租牛车的事情告诉了洪智熙，并指出牛车是往西面走了。

    洪智熙关心救索菲之人的身份，仔细盘问，不断威逼加利诱，迫使对方不敢隐瞒。

    男子本不想说出达马的名字，但实在经不起金条的，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洪智熙曾对文森特一家进行过详细的调查，知道达马这个人，是文森特的雇的土著向导，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而且达马十分年轻，不可能有单独营救索菲的能力，说不定背后有什么其他势力，也有可能是为日军服务，营救索菲是个阴谋。

    他越想越心惊，把金条塞给男子后，立刻和马奇走出村落，会合星期六，沿路向西急追，一定要赶在天亮前找到索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