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忆前生
忆前生 却见一个身穿粗布长衫的中年男人端着茶水经过花园，少年赶忙喊住了他：“哎……那个……那个……大叔！” 端着茶水的中年男人愣了一愣，停下来斜了少年一眼，眉宇间露出了不削与厌恶。他没有搭话，加快脚步离开了花园。 “啧……“少年心中正在腹诽“游戏”中人工智能的低智，眼前突然迸出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全息投影窗框，四四方方的格子里充斥着熟悉的微软雅黑字体，还有那偏科严重的六边形。 “状态栏？！“少年心念一动，细细审视着自己的状态，”陆仁是我的名字，倒是与我本名一致。吴郡四大家族之一陆家的……庶子？！算了，毕竟庶子也还算是官宦之家。职业，村民Lv1，无特殊加成，无特殊技能……啧！“陆仁心中一阵厌烦，全息投影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哎……还没看完呢！怎么就不见了呢？啧……“ 全息投影又弹了出来。 “……这状态栏的启动也太奇怪了吧！“陆仁似乎知晓了怎么打开和关闭状态栏，心中腹诽道。 …… 收起了状态栏，陆仁腹中咕咕声起。他摸了摸肚子，心里还惦记着那吃了一半的生煎包，却又不知道怎么退出游戏，霎时口中念念有词：“退出！登出！结束！Closed！……“ “不会真的出不去了吧？“陆仁心里嘀咕。 “少爷！“一把姑娘的声音从沉思中唤醒了他。他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着淡绿色粗布散花裙的少女婉约娉婷的站在不远处，个头倒是不高，长着细腿柳腰，样子没看真实，年纪似乎并不大。见陆仁从沉思中发现了自己，便把双手别在腰间福了一福，下意识往后稍稍退了两步，缓缓说道，”老夫人请您过去用膳。“ 陆仁虽然注意到少女动作的细节，却只听到“用膳“二字，便欣喜的摆手说道：”请jiejie带路！“少女先是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冷漠，不动声色的往廊前走去。 跟随着少女在廊道中穿梭，身旁的景色渐渐映入眼帘。有矗立于水中的奇山异石，有湖中斗艳争开的莲叶藕花，有青瓦金沿的琼楼浩宇……直让人目不暇接、心中赞叹。“这不愧是官宦之家呀……啧啧啧啧！” “哎呦我去！“陆仁被晃得一阵头晕眼花，”这习惯得改！” 却见那廊道逐渐到头，又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后呈现出一片幽静的花园，拱门内的草木似乎跟自家院子里的气质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苍松有劲，翠柏常青，剑兰高雅，绿竹成荫……四处均显得大气庄严，无怒自威。正好奇间，少女便在一幢房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笃笃笃！”少女轻叩门环，轻声唤道，“老夫人、老爷、夫人、姨娘，少爷过来了。” 屋内传来一把低沉的男声：“进来吧！” 少女轻轻推开门，让出身位让陆仁走进去。只见坐在花梨实木圆桌的主位是一名虬须大汉，柳眉倒竖，目含风雷，身穿玄色金丝锦衣袍，提茶饮盏间煞气凌人；身旁坐着的是一名花白头发的老妪，手拄红宝纯金龙头拐，身穿玫紫凤绣锦衣袍，微含双目，似在养神；另一边坐着一名贵妇人，身穿淡紫银边细缝连衣裙，头上整齐的元宝髻上插着不少金簪珠花，略施粉黛，风韵犹存；下首那妇人倒是比她灵秀温雅，身穿浅蓝色丝衣，头上只插着一根碧玉发簪，脸上寡淡，目含忧色。细细看去，却见她仅仅坐了半张凳子…… 陆仁还在发呆，却听身旁的丫鬟清咳了一声，他才晃过神来，踏过门槛，双手作揖道：“儿子向祖母奶奶、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姨娘请安！” “唔？！”虬须大汗端着正要喝的茶盏一愣，随即微露喜色说道，“痴儿，看来你是开窍了呀！”老太太也是微微颔首。贵妇却是一声冷哼，“这句母亲大人多少是叫的有点违心！晚是晚了点儿，总比进棺材前才叫的要强……” 大汉眼睛一斜，贵妇人刹时间收住了声响。 陆仁随即醒悟，结合先前看到的状态栏信息，这亲生母亲，倒应该是那正经危坐的姨娘。只是古时候妾生儿女总是要过继给正妻做子，叫法总是不尽相同。估摸着自己之前是不是不太愿意叫那位贵妇“母亲大人”，多少应该有些言语上的冲突，甚至制造了一些家庭矛盾？ 想到这里，陆仁自觉神台清明，逻辑严丝合缝，心叹自己不愧是点满了智力的人。 “开窍了就好！开窍了就好！”姨娘赔笑道，“仁儿快过来坐。那个……老爷，是不是可以上菜了？”见大汉点了点头，姨娘连忙吩咐丫鬟们端上菜来。 须臾，只见三、四个少女环佩叮当，排成一排鱼贯而上，瞬间就把红红绿绿的摆了一桌。端上的盘碟中凉的有糯米糖藕、水晶肴rou、酱香鱼干、金银蹄子。热的有西湖醋鱼、花炊鹌子、油炸响铃、龙井虾仁。还有四色蜜饯、干鲜两果及各色点心，琳琅满目，让人食指大动。 待长辈都夹菜后，陆仁夹了一片肴rou尝了一口，霎时对这陌生世界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层。那入口即化而又绵密悠长的rou香直在齿间流转，经久不散，陆仁咀嚼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咽了下去。“这几乎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技术？竟能如此影响我的感官？”陆仁心想，手上却没停下。要不是感觉全家人都很在乎这饭桌上的礼数，他可要开始舔盘子了。 …… 饭后，丫鬟们撤下碗筷盘碟，给每人都沏上了一杯热茶。陆仁呷了一口，微微叹了口热气，心道：“这才叫生活！以前充其量只能叫生存。” 却闻大汉突然问道：“仁儿，最近功课如何？” “啊？！”陆仁一惊。功课如何？他有在做什么功课吗？在学四书还是五经？当下忙道，“禀父亲大人，一切都顺利！挺顺利的。” “顺利还‘啊’什么？”大汉狠狠的一拍案几，“在外那龙夫子的私塾也未闻你去，却有传闻你常在赌坊、烟花之地流连；在家尽会弄些祸人妻女的破事儿，交待你这几天闭门读书，读得怎样了？！我来问你，大学之道，何也？！” 陆仁一阵糊涂，心道：“祸人妻女？这小身板？不怪得仆从和丫鬟如此厌我？还是当中有什么隐情？”思绪急转，脑海里似乎立马浮现出过去看过的零散文字，如繁星汇聚，形成耀眼的光芒，随朗声说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大汉打断道，“修其身，正其心，奈何？”陆仁一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来这身体过去真的没怎么念书，只能回忆那脑袋里支离破碎的片段，缓缓说道：“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好一个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大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指着陆仁怒道，“那你又是如何做的？” …… 主厅内一阵寂静，似乎现在连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得到一般……陆仁脑袋急转：“看样子似乎是在责怪我？但我做了什么呢？我不知道我祸害了谁，怎么祸害的呀？我又不是转生成婴儿？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跪下认错？但认什么错呢？……” “廉儿，好了！”却是老夫人打破了沉寂，“仁儿，你醉酒调戏长顺妇人的事情已经过了，以后家里也就不必再提。长顺从小就跟着你死去的祖父，后随你爹，到你已经三代。若是寻常别人家的女子，纳了做妾也就算了。可长顺毕竟在府里那么久，人多嘴杂，无论是纳了他妇人作妾还是留着都不合适，只能赎了奴籍打发了出府，全都是为了陆家的颜面。“ “什么？我这个禽兽！”陆仁心里一阵震撼。 老夫人继续说道，“你爹打也打了，罚了罚了，这事儿也算是翻篇了。仁儿今年也一十五了，是该给你找个大丫鬟了。茵儿……” “奶奶！”姨娘应道。 老夫人呷了口茶，缓缓说道，“明儿你带仁儿去牙行，找个大丫鬟……要体面一点儿的人家。”“知道了，奶奶。”姨娘福了福，回头看着陆仁说道，“还不快谢谢奶奶？” 陆仁一愣，随即赔笑着一揖，却见陆廉更生气的吼道：“跪下磕头！你个没规矩的！”……只闻老夫人冷哼一声，杵着龙头拐杖站了起来，“我乏了，仁儿你好自为之吧！“说罢由丫鬟缓缓扶着进了内屋。陆廉哼了一声：“若你能有你兄长一半的让我省心，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罢也拂袖而去，贵妇紧随其后。 偌大的主厅只剩下陆仁和姨娘两人，陆仁才敢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姨娘苦笑着蹲下身子，拍了拍陆仁裤子上的灰尘，又用帕子擦了擦他的额头，说道：“你都把你祖母给惹恼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看着妇人的满目慈祥，陆仁心里暖暖的，一脸的轻松道，“有恼吗？我怎么没觉得。” 姨娘笑骂道：“痴儿，为娘的也是知道长顺那妇人有脾气，毕竟人家的出身在哪儿。再说也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你看为娘不都忍过来了吗？须知家和万事兴，倒没想到你这样为我出气！又何必呢？” 陆仁思绪万千，突然如醍醐灌顶般不能自己，回忆的片段猛然灌入了脑海，形成皮影戏式的场景： 长顺在陆家算是仆从中最有地位的一个，毕竟是家生子。他老爹老早就已经在伺候当时的家主陆奉。而他也经历了陆家老中青三代，地位绝非一般的管家可比，就连娶妻也是陆家家主陆廉给置办的。 那长顺的妻子原是商贾家的女儿，本就有些小姐脾气。也正巧到了嫁娶的年龄，家里却突然没落了。看着长顺老实，也对自己千依百顺，而在陆家又有这等地位，便就不情不愿的嫁了过来。 家里主母虞氏基本上是个不管事儿的主，陆家大小物事都由姨娘蔡氏打点。蔡氏本来就是个丫鬟，生性随和，因怀了陆廉的孩子转了做妾。商贾之家兴旺时，丫鬟那是不计其数，妇人心里定是看不起蔡氏，又看她管得陆家井井有条，自己丈夫还得对她卑躬屈膝，心下更是不知什么滋味。 于是她也带着熟络的仆从们给她下绊子。像是给蔡氏送的饭菜总是缺斤少两的，或是过了时辰才给她把膳食送去，吃的时候都已经凉透了。明明已经取足了月例，却向主母告状，说蔡氏克扣了月例钱，最后要么就谎称自己在什么地方找到了，要么就需要蔡氏自己补贴…… 蔡氏仁慈，没有跟他们计较，却助长了她的气焰。仆从们都得了些好处，又见蔡氏没有追究，也就习以为常了。少数反对的丫鬟仆从，倒是被排挤了起来……陆仁得知后气不过，寻了个机会趁她洗澡时偷了她的衣服烧了，狠狠羞辱了她一翻。被长顺发现后告到了陆廉处。隐晦中似乎没说明白，却只知道自己的妻子受了主人家的侮辱，悲愤莫名。 陆廉气急，当是自己儿子惦记着长顺娶进门不久的媳妇儿，加上陆仁平时的名声的确不怎么样，便抄着木棍狠狠的打了陆仁一顿，三下两下的，本是打胳膊的棍子没注意敲到了脑袋上，直接敲晕了陆仁。 “本来是打胳膊的？”陆仁心里发狇，下意识摸了摸那还在微微发疼的胳膊……“原来我的胳膊肘是老爹揍的。那我究竟是在玩游戏？还是穿越了？状态栏又是几个意思？” “如今那妇人呢？”陆仁追问道。蔡氏给了他脑瓜一记爆炒栗子，笑骂道，“你还惦记着？便如你祖母说的那样，为了顾及陆家的脸面，给长顺赎了奴籍，又给了他500两银子，让他去山东做些小生意。” 蔡氏看着正在发呆的儿子，扑哧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你就别发呆了。祖母既然允你一个大丫鬟，明儿为娘的一定帮你仔细挑选。可是家里的人你就别惦记着了啊！” 陆仁摸了摸后脑勺，问道：“可是，娘，大丫鬟是用来干什么的呀？” 蔡氏的脸一阵泛红，啐了他一口，又给了他脑门一记爆炒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