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试弯弓
试弯弓 陆宅被烧毁已经过了五天，大火在第三天才被扑灭。在祝融之威下，整座庄子早就变成了残垣败瓦，没有任何东西剩了下来。边上的宅子也跟着遭了殃，可陆家的人似乎没有一个跑了出来，一家二十几口人全部都命丧黄泉，倒也没有谁能去追偿。 冬梅早已经布置好了这简陋的家。她平时节省惯了，秦氏“给”的银子也基本够用上好一段时间。他们所处的地方很偏僻，附近枯枝很多，冬梅常常一大清早便去拾柴火，接着从井里打好水，再采些野菜，和糙米嚯嚯煮成稀粥，端到陆仁面前。然后便去市集买布，回家就开始刺绣，绣好后再做一顿饭，饭后又接着绣，想着第二天便能在市场上卖出去赚些家用，日而复始，从不间断。 她常常看着少爷蹲坐在炕边上念念叨叨，光喝水也不怎么吃饭。五天里几乎没有下过床，除了如厕…… 冬梅看着陆仁很是心疼，却没有什么办法安慰他。她自己没念过什么书，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她明白陆仁一天之内没了爹娘是什么感觉，因为之前的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那时候有秦掌柜，有蒯mama向她伸出了援手。而陆仁现在身边只有自己，所以自己要坚强起来。不为了谁，就为了把自己当作家人的少爷。 …… 虽说陆仁全家遭了灾，他却鲜有悲伤的情绪。毕竟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才一周左右，跟所谓的老爹老娘的相处更只有两天。蔡氏是个好人，一个慈祥的母亲，陆仁也感受到了舐犊情深，缺少幼年经历的他却很难代入其中。 这几天他手上的刀伤也结疤了，思绪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从自己在这里确实会受伤，身边的人也确实会死来看，这似乎是个真实的世界。但自己能调出状态栏，就多了一些科幻的不真实的元素。把它理解成自己在这古代所拥有的特殊能力，那所有事情都解释得清楚了。他只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一个有一点儿特殊的人，还是会受伤染病，还是会饥饿死亡。 看来在这吃人的世道中活下去才是王道。又想起自己这世的母亲蔡氏临终前的那句：“要好好活着。”陆仁叹了口气，“活着，谈何容易啊？” 转头之间，他看着门口坐在小板凳上面，借着落日的余晖，费着眼睛刺绣着的冬梅。只见她认真的引导着游鱼般穿梭在绸布上的针线，似前世的奶奶，似今世的蔡氏，又是眼前的丫鬟。他鼻子一酸，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这个女人，在给自己包扎手臂的时候埋怨自己，满脸的担忧；在给自己端上粘稠菜粥的时候安慰自己，一脸的笑容；在自己沉寂的时候一手包办了所有家务，却甘之如饴。这是活生生的人，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冬梅忽地秀眉一皱，忙把手指吮入口中。陆仁才意识到她被刺破了手指，五天里第一次下床，看着呆呆的注视着自己的冬梅，陆仁拾起她的手指，看着上面凌乱的被针划破刺伤的痕迹，陆仁把她紧紧的拥入怀里，喃喃说道：“对不起，冬梅！对不起！” 冬梅把头靠在陆仁的肩膀上，眼睛顿时也湿润了。不知道是喜是悲还是愁。她轻抚陆仁的背脊，颤抖着声音说道：“少爷，没事的。会过去的。冬梅会一直陪着你的。” …… 翌日，陆仁就着井水洗了把脸，抖擞精神，开始思考在这异世中的生存法则。这时代要活下来，也就是要创建永续现银流似乎不怎么容易。 一、从商。依靠着自己16%的价格压制技能，应该可以赚到第一桶金。但这个封建的世代并不是市场经济，常有jian商囤积称奇，再者公门要灭了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所以为啥秦掌柜不赞成他从商； 二、为官。也是自己原本想要走的老路。通过科举进士为官，取得官位俸禄这条永续现金流。还能经营副业，像是捯饬土地、商铺等赚取两笔收入，形成财务自由。可念书还得买书，现在的书可不比前世，那叫圣人之言，不能以常规价格估之。要参加科举还得地方保荐，光是束修便是一笔不菲的银子，而且官场风险太大，陆家被灭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三、地主。最简单形成永续现银流的方法就是买地。在华夏的历史长河中，土地永远都是稀缺的资源。作为农民，需要自己买种子，播种，灌溉，买耕牛，犁田……最后看天吃饭，收成后还要给地主大头，自己拿小头。作为地主，一次性投资，请流民帮自己耕地就好了。但是目前陆仁没有本金买地，而且买了地之后，县衙知府那边还要孝敬不是？地方乡绅那么好当的吗？没看过知府换届，地方乡绅都要备好礼物来城门迎接？ 四、工坊……封建世代生产力还不够，暂时不考虑。 思量再三，陆仁决定先去市集观察一下。这些日子在家虽然尝试过各种退出游戏的方法而不可得，但却让他折腾出了新的技能。 当自己的左手拇指刚好放在无名指第三指节处，看世界的角度似乎有了一些新的变化。像在这个时候捡一棵草凑近来看，便会发现小草上出现一个小方框，方框跟打开的状态栏一样，里面会出现“杂草”。捡起一颗石子儿凑近来看，便会发现石头上也会出现一个小方框，里面写着“石头”。远看自己的房子，一堆方框跟着弹了出来：“火炕”、“棉被”、“枕头”、“木盆”、“柴刀”……直看的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面朝水盆看看自己，自己脑袋上却出现了村民Lv1，跟看自己的状态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没有那么的详细。 目光刚好落在冬梅身上，她的脑袋上出现的却是流民Lv14，下面跟其他人有区别的是增加了一个括号（陆仁的奴婢）。 实验后，陆仁把这个功能命名为算卦，因为跟算命先生的手势似乎差不多。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个功能从市场上淘一些好东西回来。 …… 市集上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陆仁在方框的包围中行走，不久便开始头疼，不仅是因为眼神儿各种远近切换的不适，更是因为“算卦”竟然在消耗他的心神。“这一片一片的算卦太耗费精神力了。”陆仁心道，“看来也只能有特定需求的时候才用这招。” 话说回来，街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村民”和“流民”两种职业。估计是入了奴籍，便是与入了流民无异。倒是鲜有看到其他职业，只有街道两旁的商贩，才有低等级的“商贾”方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16%的价格压制技能？……盲猜应该是没有的，否则跟秦氏谈价格的时候，估计会被倒加价16%。 陆仁心里一阵高兴，不自觉的已经走进了一家名为“漱石斋”的玉石门店，凑到面前仔细审视着柜台前锦帕中的玉镯。“玉镯”、“玉镯”、“石镯”、“玉镯”……“看来这店家坑的可以啊！”陆仁心道。 “去去去！凑那么前看干嘛？一边凉快去！”一个大腹便便身穿锦衣的胖子疾步过来赶人，那速度跟身形真的完全匹配不上。“看你那穷酸样儿，弄坏了我的镯子你也赔不起！” 陆仁看着自己一身小厮的装扮，笑了笑，也不生气，说道：“掌柜的，我要是能给您提供玉矿原石，您什么价钱收啊？”手中掐指未松，却见那胖掌柜的头上出现一个方框：商贾Lv34。 “嘿？”那胖掌柜喜道，“那倒是要看你给我拿的是什么品质的原石了？” “跟这块一样！”陆仁指了指那石镯，“一般大一般绿的原石。”说罢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 胖掌柜随即一愣，脸上愠色渐生，突然眼睛一转，又露出喜色道：“若是那么样的一块原石，倒是可以给你五文钱。” “一样的石头五文钱收回来，切一切后，十八两再卖出去？不怪得这家伙那么高级。”陆仁看着价格木牌心中腹诽道，随即又露出那人畜无害的笑脸：“胖掌柜等着哈~明儿我给你送过来！”说罢便跑开了。陆仁伸了伸舌头，这根本就不是做生意，有这种jian商在，即便有价格压制，倒买倒卖看来也赚不了几个钱。 在市集里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商机。在货源和渠道没有搭建起来之前，谈赚钱的确是有点儿早。 眼瞅着边上有个成衣铺，门口的小哥自己认识，正是住隔壁的邻居王平。 “平哥儿，在干什么呢？”陆仁热情的迎了过去。 王平见是陆仁，也回了个微笑说道：“噢……是陆兄弟。你癔症好了呀？”王平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喃喃说道，“没什么，打了块狐狸皮，便到这儿卖了，换些酒钱。” “哦？狐狸皮？”陆仁心下一动，掐指一看，却见王平头上的方框显示：猎户Lv33。心下大喜道：“我都还不知道平哥儿是个猎户呢？” 王平半调侃着说道：“我家祖上三代都是猎户……也不见你空时来串个门儿，估计就整天抱着媳妇儿你侬我侬的。”话语间醋意大盛。 陆仁嘿嘿笑了两声。却见帘子后走出来一个妇人，手中捧着一块狐皮，鲜红似火，柔滑顺亮。“平哥儿？”妇人斜着眼睛瞅了陆仁一眼，没太在意，淡淡的说道，“这狐皮倒是挺完整的，但毛色不怎么匀称，身上也有箭孔……六两银子吧。” 王平一脸愁容：“张掌柜，您看这狐皮的毛色多漂亮，也是少能遇到的赤尾狐。我可是跟了很久才抓到的，您看再加一点儿？” 张氏随即把狐皮往柜上一扔，不屑的说道：“有箭伤不完整就是不完整，皮毛漂亮能有啥用？我还得请师傅裁剪缝补……六两银子，不能再多了。要就要，不要拉倒！” 看着王平一脸的失望，陆仁心念一动，拾起那块狐皮说道：“张掌……jiejie，您看这狐皮多好呀，就像一团火一般，红得发亮。做成了袄子、披帛，贵妇人们最是喜欢，少说也得卖个六七十两的。平哥儿也不容易，常年也给您送了不少好货不是？您心善，要不给他长点儿？” 一顿夸下来，张氏又接过狐皮看了看，皱眉说道：“好吧！小哥这能说会道的……一口价，六两九钱六十文。” “……我就呵呵！我就不说话！”陆仁心道。“这能说会道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说话你也会给我加个一成六。” 王平开心极了，无端端多了近一两银子，当下应了张氏，接了银子。拍了拍陆仁的肩膀说：“多亏了你啊！走走走，今晚请你吃酒！” 陆仁跟随王平，在酒肆估了三斤绍兴黄酒，买了一只白斩鸡。两人兴冲冲的结伴回家。 …… 简陋的木屋里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上面一个酒埕外还放着白斩鸡、凉拌折耳根、炒马齿苋和一小盘花生米。桌上的三人相映成趣……王平咬着鸡腿，喝着酒，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偷看冬梅。陆仁把冬梅护在身后，警惕的扒着饭，仍还能细细的品味着这个时代的黄酒。冬梅捧着饭碗靠在陆仁背上，正对对面偶尔投来的目光生着闷气。要不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他是个正人君子，这餐饭估计她也吃不下去。 “陆兄弟你命真好！”王平开口打破了这个沉寂。“要是给我娶到……娶到像弟妹一样的媳……媳妇，我是折十年……不，二十年寿也愿意。” “平哥儿谬赞了，冬梅也只是普通的乡下姑娘。对了……平哥儿今年年方几何？至今仍未遇到心仪的姑娘？”陆仁疑道。 王平摆了摆手，又灌了一口酒，叹道：“为兄的今年二十……五……了吧？我娘生我的时候就走了，我爹前些年打熊瞎子的时候受伤过重也走了。如今即便是看上了别人家姑娘，又能找谁去给我说媒呢？嗝~”王平打了个酒嗝，又说道，“再说……现在一个人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个媳妇还担心被董家的人惦记着……不过，陆兄弟你放心！冬梅就是咱弟妹，为兄的会护着你们周全的！嗝~”王平拍了拍胸脯。 陆仁点头称谢，敬了他一碗酒后，又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小弟想向大哥求教一些捕猎的方法。”这心里的小算盘陆仁早就打好了，与其用商贾来做职业倒买倒卖，倒不如用猎户来做职业划算，自己能用算卦来看猎物的位置，打回来的东西能吃还能卖，简直不要太合适。 王平顿时来了兴致，喜道：“陆兄弟想学捕猎？哈哈哈哈！好！来来来！”说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一会儿便提着一把弓走了回来，递给陆仁说道：“来，试试把它给拉开！” 陆仁心中“嘿”的一声，前世的他可是学校里的射箭冠军，获奖无数。要拉这把弓不能说是太简单，也只能说是洒洒碎啦！ 只见陆仁弯腰沉马举起长弓，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地发力。那弓弦似乎像是镶在弓上一般，竟然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陆兄弟。你看这一石的弓你都拉不开，怎么捕猎啊？”王平笑道。 “啧！惨了！”陆仁看着自己的六边形懊悔道，“16点！真的一点力量都没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