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谈判
海上的早晨在远处海雾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冷。刚刚才结束夜战的庞大舰队，终于能得到些许休息时间。 导弹驱逐舰的舰桥上，参谋长看看手腕，便转头向坐在指挥位上的上校提醒道：“莫司令，准备九点了。” “好。”莫晓斌点点头，抿了口杯子里的咖啡。桌上那就在手边位置上的一盘早餐都凉了，他也是一口未动。而手中瓷杯里用于提神的都换了几杯，却还嫌不够。 （这次来扶桑，情况是真的不一样。） 不知道晓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在那带着暖意的苦涩味慢慢滑入胃里后，他长呼口气，随之用力眨眨眼，有些乏力的脑袋也稍稍清醒：“通知舰队，准备转向。” “等所有小队回来后，汇报损失情况。同时立刻转向去预定海域。” “是！”参谋们开始传递命令，舵手也遵循指示，慢慢调整速度和航向。 帝国BH舰队的主力之一，第四机动舰队正在扶桑群岛的南部海域游弋。总共十一艘各型战舰与辅助舰组成的混合舰队在海上浩浩荡荡地留下几列白浪航迹。 而在其周围，一些零散且较之细小的白痕，便是隶下的舰娘小队们所带出的航迹。总计约三十多艘舰娘，在昨夜与深海可是狠狠厮杀了一番。 “您不先休息一下吗？”晓斌座下的那位参谋又问道“等会到中午了，您还要带我们，去和J国的那帮人扯皮呢。” “哼，扯皮啊…我们倒是不用太担心，交给特派员就像。” “我们就像雕塑一样，坐在那里做个表示就行……”晓斌微微一笑，又晃晃脑袋低声笑道：“就是、听扶桑那边的人念经，我实在是有些顶不住……” “可不是！尤其看前几天，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参谋长的脸上挂着几丝不屑的笑容，微微摇头道：“明明是他们叫我们来谈，希望我们能给予支援。结果？还趾高气昂的，呵呵……” 帝国与这邻国失联已久。也是最近帝国海军战斗骁勇，让海雾退去不少，这才与扶桑群岛再次接触。 而在BH舰队汇报帝都、得到帝国帝都军部回应，要求先探明扶桑现况的同一时刻，第四机动舰队就已经带着几个舰队总部派来的专员，来到扶桑南部海域中了。 两边舰队接头时，由十一艘战舰组成的机动舰队对面，仅有寥寥几艘千吨级排量的老式护卫舰。在一卡一顿的通讯后，晓斌通过翻译明白了对面的意思：J国的外交二把手现在就在舰队中，希望帝国方面派出同级的人员到J方舰船上进行谈话。 晓斌等四机动的高层在当时都愣了一小会。毕竟上次与他们的水上力量建立短暂联系的时候，都压根没提到之后会有这种级别的外交活动。 那时，接触到的扶桑舰队只说请求能在粮食和通讯联络等方面得到帮助，并希望之后继续联系，双方的军官能见面进行会谈。有足够通讯力量的四机动，当时是请示了北海卫，得到批准后才进行的答复。结果现在来了，临阵又起变化。 再说，BH舰队哪有资格去进行这种等级的活动。四机动的舰队高层商议一番后，便以战况紧张、尚不宜进行高级人员会面为由，暂时搪塞了过去。 不过，对于其要求的，派出舰队高级指挥员到他们的战舰上进行交谈一事，晓斌则是断然拒绝。并回答，只会接受你方的人员到我方战舰上进行谈话。 在这距海雾只有几十海里的海域中，且晓斌他们差不多是一路打过来的情况下，双方竟僵持了快半个小时。之后才同意晓斌的要求，并派出快艇前往第四机动舰队。 而快艇上，除开船和护卫的三人外，仅两人穿的是白色制服；其他的五人都是西装革履，还拎着两个手提包。 当时亲自下到侧舷迎接的晓斌看到这个情况，不住地就感到头疼。得亏总部也是有所准备，专门调了几个负责相关事宜的专员。 不然，就他们这些穿蓝白条纹衬衫出身的“粗人”，在磨嘴皮子方面，定是不如那些穿西装…… “报告，所有小队已经返航！”一名参谋从通讯室回来，向晓斌递上两个文件夹。一本是战报，另一个则是总部来的密电。 “好，通知舰队，出发。” 晓斌先打开本次夜战的战报翻看一下，微微皱眉，虽然这次夜战很幸运的没有战沉，可消耗和受伤不小。 晓斌又把报告递给参谋长，后者拿过后扫了几眼，也是暗暗摇头：“最近的深海真是疯狂。” “才来扶桑海域几天，我们就遇到六次袭击了，而且每次都还有不少的主力战舰带队，这扶桑是要出大事情了……” “也难怪他们会有个二把手来参会。”晓军点头应和，接过话茬“北部的航线遭受打击后，他们也要找别的出路……” 在出发前，晓斌就被拉去北海卫好好交待了两天。这次来谈判，BH舰队希望达成的目的有几层，最低最高在哪；而为能让对方同意，“放”多少、“松”的限度如何，晓斌都是明白的。毕竟在明面上，晓军是作为谈判一方的全权负责，条件的提出和接受与否，都还是要看他的拍板。 不过，晓斌现在几乎不在意这些非本职工作，一是他这有专业对口的人，二是谈判的主动权，也就是时间，是在他这边的。应该着急的，是在扶桑群岛上、无法独自面对深海入侵的可怜人们…… 扶桑群岛南部某处，一片由明暗岛礁所断断续续相连的岛屿内，几座军事基地依次坐落。在阴沉的天云之下，基地内的几面旗帜无力地贴在旗杆上。 本该清扫整洁的基地内，此刻也是一片杂乱景象。机库和仓库周围，大小货箱随意堆积，铁钉塑料袋等杂物到处都是，部分工具散落丢弃在地上。 虽然塔台还亮着灯在运作，但整个机场已是没人打理的样子。码头上倒还是非常繁忙，忙碌的丛丛人影在道路和各建筑里来回穿梭。仅剩的几艘老旧战舰，也仍然静静地呆在泊位里。 而周围的居住、医疗和办公等功能区的建筑物内，还有不少灯光透出。 到办公楼的主会议室里，此刻总共有十数人围坐在屋内正中的长方大木桌旁。既有西装革履的文官政要，也有几位制服笔挺的年轻人落于尾座。 “诸君…现在是我们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了……” 首座上，一位头发乌黑，但面容尽显憔悴的中年男人，用拳撑着桌子缓缓站起。俯身扫视了一圈，座下的同僚基本都是低头不语的姿态。仅几座开外的一人还在抬头看着他，男人便也回以视线示意。 “首相大人……”白发参半的防卫大臣深吸一口气“仅私以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是接受条件……” “那不就是要完全成为附庸了吗！” 还不待防卫大臣做说明，其他几个座位靠近首相的内阁成员就抬起脸来，叽叽喳喳的吵闹直接将其打断—— “转让技术、转让舰娘制造核心，以此交换一点食物和居留地，这像话吗？！” “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穿有黑色西装的几位，刚才还沉默不语，现在却又七嘴八舌起来。首相赶紧站起来喝止，才暂时平息下来。 “诸君、首相大人，能让我说几句吗？” 随后，还是位置首相手边座位上的、一位头上已是寸草不生，老者接过了话头。在首相点头伸手作请后，年过六旬的老者悠悠道：“诸君，在进入‘深海时代’的这几年来，我们就几乎与西边断绝了联系…而这次再见，对方却以舰队相逼，虽然舰队护航就现在情况而言，确是必须要有……” “但对方却以此，对我们提出如此无礼之条件。老朽以为，这是不可接受的。” “就是啊！而且，他们派来的只是海军的人员，等级并不对等，还给我们设置最后期限，态度很是恶劣啊！”在老者之后，其后座的几人再次出言。 “转让了” “我方一直是依靠北方的航线才得以维持，我方就该继续尝试往北面，把北方的航线重新打通！” “哼！”防卫大臣之后，几位年轻军官倒是直接把不满写在了脸上。一位身着海蓝色制服的年轻指挥就直接出言道：“现在我方已没有足够的能力去重新打通北方航线了！” “这段时间，深海的攻击越发频繁，烈度也不断上升，我们的损失极为惨重！而且，在北方航线被切断后，我们是几乎得不到补充的，现在是越打越少！” 作了几年水上力量的临时总指挥，年轻人脸上也有不少沧桑感。加之这些天一直在指挥位上，他少有休息的空闲，现在眼里还爬有不少血丝。 跟何况，几天的报告如雪花飞来，却基本没有好消息，只有自己的舰队和曾经的战友们，一点点地从地图和海图上被抹除的报告…… “现在的战况已经非常紧急了，我的很多同窗同僚，都在战斗中牺牲了！”说到这，他站了起来，疲惫的眼里竟是带着几丝凶光。 “跟何况，北方航线上被袭击的那支U国舰队，从未和我方有过任何通报！” “且不论我们还有没有机会与U国重新建立联系。现在我倒要问各位，U国真的可靠吗？” “你、你大胆！不知礼貌！” “还没有叫你发言！” “哼、果然是临时提拔的年轻人，防卫大臣，这就是您所看重的人吗？” 首相赶紧想打断现在的争吵，但在那位年轻的临时水上总指挥站起来后，场面就几乎失控了。左右两边的人员直接开始了相互谩骂。 而一旁防卫大臣也不说什么，只是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微眯，不再做任何发言。 其实BH舰队所带来的要求很简单：转让技术和所有的舰娘核心，就可让他们迁居至半岛上的几处划定的区域内，且允许其治理组织和武装力量保持原有架构。而BH舰队也可以协助迁移和进行护航，居住地的物资也可由舰队提供。之后的问题，双方再继续磋商。 呵，应该说这是“落井下石”，还是“仁至义尽”呢？ 沉吟片刻后，防卫大臣微微抬起视线。首相以为他在看自己，还期待防卫大臣的发言。但也很快发现，他的目光完全绕过了自己，看向会议室的墙上。那里，除了两面旗帜，还分别挂着国家地图和世界地图—— 好旧的地图了啊。 面对那已经泛黄的两张图，防卫大臣突然感叹到。 尤其在那世界地图上，扶桑群岛，及其所在的太平洋、整个环太平洋的陆地带上，几乎都是统一的蓝色。在大洋最东岸的整片蓝色之引领下，那份盟约看着是多么坚实可靠。 可一旦把视线向左移动，在海洋的西边，就是一大片比整个环太的分散陆地面积都还要大得多两种异色：一是横跨大陆北境的红色，一是斜纵大陆东岸的黄色，如同两尊巨人。单拿其中的任何一个出来，都让在海洋上断续相连的深蓝，显得弱小无比。 而自己所在之地，就是这红黄相交的最前线。 直到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黑紫色，把整片大海染色。 “防卫大臣！”瞥了眼地图的首相终于出声，把看得出神的男人叫回，问道“您到底在看什么，我们还在开会。” “没什么，我只是在看…看地图”防卫大臣似是在回答，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地呢喃“我只是觉得…这个基地的地图，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