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魔影,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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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刀正文卷88:魔影,刀光说话的非是吕凤先。 一旁名为“满堂春”的酒楼内,忽见个唇红齿白的俊俏男子迈步走出,气态华贵,身旁更有众多侍女相随,个个生的肤白貌美,姿色气质各有千秋,手中或是捧香,或是掌灯,或是抱剑,或是端酒,风头势头俱是无两。 这一行人一出来,男的艳羡,女的嫉妒。 男子玉冠束发,身披雪白狐裘披风,内着锦衣,仅仅是腰间的明珠玉饰便少说价值千金,一身穿着打扮无论布料还是织工也都是坊间上乘,极是考究,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他竟能一眼认出李暮蝉所施展的掌法,一双丹凤眸子先睁后眯,目光灼灼,眼底更有说不出的嫉妒,一字一顿地道:“天佛降魔掌!” 这数百年前引动天下风云的绝世武功,竟然重现江湖了。 “快看!” 人群中乍起惊呼。 长街之上,双方厮杀已到生死胜负之时。 吕凤先眼见黑袍下浮现出重重掌影,眼中悚然转瞬化作狠辣决绝,他右手奋而一进,竟快如闪电般伸出三根手指,右手的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 刹那间,他手上的所有色彩仿佛都在这一刻汇聚在了三指之上,爆发出一抹妖异的赭色,气血充盈,宛如血染,像是蕴积了他所有的精气神,赌上了一切。 吕凤先已不在乎什么掌影,更不在乎什么生死,他状若疯狂,昔年面对上官金虹他连出手的勇气信心都丧失了,只因为林仙儿那个女人,如今他破而后立,面对这些后起之秀,焉能再败。 “死来!” 一瞬间,他眼角的细密皱纹似已消失,只觉自己又重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满心豪情野望的时候,变得年轻,回到了全盛之期。 然后,他便败了。 没错,败了。 黑袍忽而迎风上卷,仿似要将他整个人凌空兜住。 吕凤先却不在乎,因为他的指下已见血迹,杀招已中。 但等他看清自己指下所杀之人的时候,他的瞳孔飞快收缩,眼泊更在凝固。 因为他杀的是一个白发银须的老者,满脸痛苦,被一指贯喉,眼中还带着难以置信。 多情环的持有者。 这一招果然惊天动地,老者喉骨粉碎,就连多情环适才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几要被洞穿,凹下三个触目惊心的指坑,脱手而飞。 而本该要杀的人,正掐着老者的后颈,满目冰冷,还有嘲弄。 可吕凤先已来不及反应,也没了发声开口的机会。 一记重掌,直按天灵。 李暮蝉周身阴风四溢,邪气冲天,单掌倒托吕凤先,一手擒扣那“多情环”的持有者,运掌一送,两道身影已翻了出去。 他再伸手探抓,半空飘卷的墨袍重新裹在身上,而那精悍的上身,裸露的筋rou轮廓之上,早已密密麻麻遍布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剑伤,狭长而密集,散发出一股令人颤栗的酷烈男子气息,看的所有人倒抽凉气,头皮发麻。 倘若“神剑山庄”的庄主谢王孙在此,他只怕也会失惊动容,因为李暮蝉身上的剑伤绝不比谢龙腾尸体上的伤口来的得少,而且更多。 在那不为人知的三年,在那阴暗死寂、不见天日的暗室,李暮蝉早已与之厮杀了几十几百个日夜,光是折断的剑器都不下百柄,无人知道他究竟流了多少血,淌了多少汗才走到这一步。 而且,有几次他甚至都差点命丧谢龙腾的剑下。 到最后,李暮蝉干脆解开了谢龙腾的束缚,放言谁若活着出去,谁就是七龙首,就是大堂主。 在那暗室内,他贪婪且无比渴望的汲取着一切对敌经验,乃至谢龙腾的剑法,技巧,武功,甚至是诸般神异手段,将其化为己用。 上官小仙虽说蛰伏多年,但她尚有“金钱帮”的雄厚底蕴,又有荆无命这等绝顶高手为之卖命;谢龙腾也一样,族内几乎藏尽了世间七成的剑谱,加上自小被寄予厚望,又天赋绝俗,注定了不凡。 而李暮蝉什么也没有。 哪怕身怀绝世武功,也终究还是差了。 所以,他只能比别人流更多的汗,见更多血,才能弥补起点的不足,才能赶上去。 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实力,就连做梦都在琢磨着剑法、刀法、掌法,想尽了办法。 直到有一天,谢龙腾发现自己已无法胜他……遂求一死。 黑袍一荡,李暮蝉好像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如水,满眼生机的模样。 他回望了眼背身而立的吕凤先。 这人居然还能站的住。 “可惜啊,你虚耗了几近二十年的光阴岁月,青春尽负,尽管重现江湖,但时间太短了,想是还没来得及恢复到鼎盛之时……你终究还是没能走出来,半百的岁数,可精气神却留在了当年,倒下吧。” 吕凤先僵立的身躯陡然一振,旋即仰头喷出一口血雾,直直倒地。 “咳咳……”李暮蝉忽然轻咳了两声,扭头望向那脸色苍白如纸的“霸王枪”,“唔,看来我的命你们是拿不走了。” 适才李暮蝉与吕凤先交手,他都未曾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横移飘过,那“多情环”的持有者已受制于人,被送到了铁指之下。 太快了。 单单这份诡异绝俗的轻功,恐怕已能傲笑八方。 长街寂静。 一群人噤若寒蝉,尽皆无声,手脚却在发抖。 这人明明练的是武林正宗不传之秘,可浑身上下哪有半点祥和刚正之气,反是阴邪的厉害,就连那掌法似也变了味道,哪是什么“天佛降魔掌”,分明是一尊邪佛,一尊无常。 看着李暮蝉,持有“霸王枪”的劲装青年已咬了咬牙,强稳冰凉的右手。 李暮蝉掸了掸身上的尘灰,漫不经心地道:“可惜,当年的七种武器各有千秋,持有者也都是才智卓绝的英杰奇才,如今伱们几个却沦为了替‘青龙会’卖命的鹰犬。” 青年相貌平平,头系黑色额带,穿着也是普通,麻衣布鞋,貌有三十,眼神阴晴不定,如在挣扎着要不要出手。
李暮蝉笑道:“你已经败了啊。” 他说完又偏着头,笑眯眯地瞟了眼那个道破“天佛降魔掌”的俊俏男子,转身便走到铁匠铺前,领着孔雀和冶儿,以及极乐天女消失在夜色中。 而那持枪的青年则是既有羞愤,但又好像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一层冷汗打湿,接着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收尸了!” 忽然,李暮蝉的声音随风飘来,一起飘来的还有一张张银票,混着落叶,在空中翻卷而至。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那些尚在震撼中的江湖人俱皆瞪大了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个个或扑或掠,或跃或奔,蜂拥挤上长街,伸手争抢着那些银票,争的头破血流。 “我的,这是我的!” “哈哈,三千两!” “发财了!发财了!” …… …… 也在这一夜,大理点苍派,一场血腥残酷的厮杀堪堪落幕。 这江湖上盛名已久的“七大剑派”之一,如今已沦为一片废墟,遍地伏尸,满目消残。 掌门龙玄道长手持断剑,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望着面前一干魔教教众,再看看一地的门徒弟子、长老同门,仅存的一颗独目既是流泪又是流血,更加绽放出滔天寒芒,残剑亦有剑芒吞吐,直指群魔之后的一道身影。 这人既不是大长老,也不是另外的三大长老,而是一尊魁伟高大的身影,伟岸到了极致,只有一个背影,又像是一尊魔影。 但就是这个背影,不但一刀灭杀了点苍的三大长老,还斩断了点苍世代相传的掌门宝剑,更毁了他一只眼睛。 “孽障,受死!” 龙玄道长独目大张,嘶声长啸,如杜鹃泣血。 这几百年的基业,竟然被人付之一炬,他还有何颜面面对历代掌门,舍生忘死一击。 他横身飞起,也不知是以人御剑,还是以剑御人,整个人都似是化作一口绝世无匹的神锋,直击那道背影。 无人拦阻他。 事实上,那些掠阵的魔教教众并不多,不过七位,七个人,不到两盏茶,已几乎屠灭了点苍一派。 可突然,龙玄眼中忽然看见了一抹刀光,一抹难以形容的刀光,匪夷所思,像是一轮弯弯的月亮,浅浅的青月,只当空一现,便已有惊魂夺魄之威,惊神骇鬼之能。 龙玄眼中恨怒到极致的火焰突然在这一刻熄灭,连同他的生机也在这一刻黯淡。 他横飞的身体忽见一道血线自眉心横贯全身,连同手中的剑竟也被一分两半,余势不减,坠入黑夜。 “教主,用不用召集大长老他们?”忽有魔教教众恭谨问道。 一个低沉雄浑的嗓音随之响起:“不用了,先去中原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