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心乱

    炽烈的日光烤着大地，风中带着一股干燥的触感。

    叶子恒坐在床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杨斌等人围着他，神色都有些凝重。

    空气中静悄悄的，只有顾嫣细小的如同虫鸣般的歌声从阳台边缘传过来。

    广播的事情，他们在叶子恒还没有过来之前就已经在胡乱猜测了。

    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擅作主张，虽然不知道叶子恒什么时候会再过来。他们也依然决定，先等一等他再说。

    只是没有想到，叶子恒竟然这么快就再次来到了这里。

    “恒哥，你说吧，不管去不去他们那，我们都跟着你。”

    杨斌目光坚定的看着叶子恒。他是一个性子很直的人，很多事情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叶子恒可以说是他在眼下这个世界当中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相对于活动楼里的那伙陌生人，他自然会选择叶子恒。

    叶子恒很欣慰的拍了拍杨斌的肩膀，“行，我心里都明白，就不说那些废话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说：“活动楼那边我已经去过了，他们一共十三个人，九男四女，女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但是男的基本上都很有战斗力。其中一个还是咱们学校的校车司机，刚好可以帮大家开车。”

    “具体的撤离计划我已经了解过了，完全具备可行性。所以。”他顿了顿，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个行动确实存在着一些无法避免的风险。“所以我决定把你们都送过去，咱们和他们一起乘坐校车前往避难所。”

    他眉头紧锁，再次强调，“只有到达避难所，我们才能算是真正有机会完全脱离眼下这种险境。当然了，风险是一定存在的，这个我不说大家应该也明白。但是我觉得，如果真的可以到达避难所，那咱们做的这一切就都值得了。”

    杨斌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心里似乎都在思考着叶子恒所说的话。他们虽然愿意跟着叶子恒，但肯定也不会是完全盲目的去跟随。假如真的是接近送死的局面，那他们自然会有犹豫。毕竟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所以他们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的几率变成最大化。

    “恒哥，你说，避难所真的会存在吗？”严薇低着头，双手按在大腿上。她的这种疑虑，叶子恒自然也想到过。

    “我不知道。”叶子恒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这种东西，我只能尽量去相信。至少我觉得，咱们国家不可能就这么灭亡的，他们一定也在想办法去积极的解决问题。只不过，可能现在还没顾得上咱们。”

    杨斌握着拳头在腿上捶了两下，说：“我明白了，恒哥。反正早晚得做抉择的。就算留下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那还不如就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去赌一把呢，万一成功了，咱们就都能活下去了。”

    杨雅琳和严薇手拉着手，两个人都互相鼓励的看着彼此，然后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大家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叶子恒的表情仍然有些凝重，他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就尽快搜集好物资，明天下午过来送你们去活动楼。”

    杨斌三人表示没有问题，只是希望叶子恒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冒险。

    搞定这些后，叶子恒去阳台边看了看顾嫣。

    这个长得像瓷娃娃，白的毫无血色的女孩就这样一直靠在阳台边上静静的坐着。偶尔轻声唱几句，偶尔看着天空发呆，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在看什么？”叶子恒搬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也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过去。一望无垠的天空中，只有几片不同形状的云朵正在那漂浮着。

    “看云。”顾嫣的声音很轻，就像那些云一样。

    叶子恒不明白这些云有什么好看的，他觉得自己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不担心转移的事情么？”

    顾嫣轻轻摇了摇头。

    叶子恒干咳了两声，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是心太大还是说心理素质太强。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这么淡定，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当初她能毫不犹豫的杀掉王猛，他也就释然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是常理解释不通的。

    “好吧，那你慢慢看。”

    “嗯，好。”

    离开十五栋后，叶子恒直接去了西区的医务室。见到叶子恒这么快回来，陈语晴也显得有些意外。她招呼叶子恒在床边坐下，言语之中充满关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事吧？”

    叶子恒点点头，随后把活动楼那边的情况简单跟她说明了一下。

    “老师，这次撤离的方案是可行的，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如果真的我们都到了避难所，然后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里，我会一辈子过意不去的。”

    陈语晴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很矛盾。

    其实她并不是很害怕自己遇到什么危险。她真正抗拒的是危险发生的时候她无力帮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一个接一个倒下。她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宁愿自己一个人藏在这儿，也不想再看到有人在她身边死去。

    “老师，你能不能别再胡思乱想了，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

    陈语晴还是摇了摇头，“要不，你就别管我了。”

    叶子恒极其不耐烦的在头发上抓了抓，“算了，反正你也走不快，明天我直接来把你抱过去就行了，省事。”

    说完他就开门走了。

    留下陈语晴在后面一个劲的叫他。

    回家前，叶子恒最后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徐嫣那里了。

    算了算，距离上一次去她那已经过去了四天，之前留在那里的食物估计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虽然他心里对徐嫣没什么好感，但是如果真的完全不管她的话，叶子恒还是有点做不到。怎么说也是自己睡过的女人，没必要弄的太绝。

    他在北区超市搜了一袋子食物，就去了徐嫣的宿舍。

    开门后，徐嫣眼泪汪汪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哽咽着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主人。”

    说完，她缩回双手，很乖巧的站在叶子恒面前，胡乱的擦了一下眼泪，继续说：“主人你看，我今天按照你之前说的，已经把衣服换好了，这个是秘书系列的，主人喜欢吗？”

    叶子恒看着她扫了一眼，包臀裙的套装配上丝袜和高跟鞋的确很魅惑。如果是换做平时，他现在应该会很有感觉。但是今天，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

    看着徐嫣的状态，大概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来，所以她心里总是胡思乱想，导致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一些。

    广播的事情她肯定也听到了，但是到现在也一句都没敢问。叶子恒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努力在跟自己献殷勤的女人，也挺可怜的。

    “徐嫣。”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广播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

    她眨着眼睛，眼角还泛着泪光。她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我和你直说吧。”叶子恒绕过她把手上装满食物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我们已经做好转移去避难所的准备了，明天我会来接你去活动楼。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到了避难所，你就自己好好生活吧。”

    徐嫣瞪大眼睛看着他，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似乎是从来没有想过叶子恒会说出这种话，她整个人都显得很疑惑。

    “别胡思乱想了，我没和你开玩笑。”叶子恒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今天好好吃点东西，明天我会来接你的。”

    “叶子恒，你，等一下。”徐嫣伸手拉住了叶子恒，她低着头，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谢谢，谢谢你，真的。”

    叶子恒笑了笑，“没事，不用谢我，毕竟我们之间是有交易的，不过是得到了各自所需要的东西而已。”

    目送着叶子恒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徐嫣的心绪变成了一团乱麻。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无法摸透一个男人的心。

    回到九栋的时候，太阳刚开始下山。

    霞光漫天，染红了整片校园。

    谭梦韵靠着门框站着，心绪就像那些粘连在一起的云，一团团的，理不清。

    看到叶子恒回来，她微笑着向他招手，随后迎上去轻轻抱了抱他。

    “沈浩还活着。”叶子恒把谭梦韵的手从腰上拿下来，“我已经见过他了。”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谭梦韵对他的反应有了很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在等他，虽然还是在向他笑，虽然还是会抱他。但叶子恒心里很清楚，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硬生生的闯了进来，这些所有的暧昧都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谭梦韵低头看着他的手，声音弱弱的，“叶子恒，我的心很乱。”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宿舍。

    这一晚，她再没有说话。

    也是这一晚，他们两个人睡在了两张床上。

    叶子恒靠在床柱上抽着烟，借着黑暗中微弱的月光，他看向旁边不远处缩成一团的谭梦韵，幽幽开口，“明天早上我出去搜集一些物资，搞定之后回来接你去活动楼。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叶子恒的声音在黑暗中慢慢消散，片刻后，他听到细小的哭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