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惊变
用过晚饭,紫萱早已在床上沉沉睡去,潇湘望着紫萱恬静的睡容,心中百味交陈,竟是有一丝彷徨。 真的,要让年幼的她也上战场吗? 思索中,潇湘将目光移向窗外,树林中冷风吹过,仿佛有黑影闪动。 轻轻叹了口气,潇湘缓步出了木屋,望着树林中的阴影,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来?” 人影从树林中走出,走到了皎洁的月光之下,苍白的脸有几分病态,正是离恨。 潇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轻轻道:“你是来带萱儿走的吗?” 离恨望着潇湘,也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点头。 潇湘凝望着这个男子,他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脸上有些许无奈。潇湘透过窗子望了望屋内,一灯如豆,散发淡淡暖意。 回过头来,道:“明日一早,我会和她说的。” 离恨点点头,道:“也不急于一时,天慠那边也是在明日才开始。” 潇湘深深望了离恨一眼,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缓缓道:“你受伤了?” 离恨微微一愣,思索片刻,点头道:“嗯,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付明日之事,没什么问题。” 潇湘“嗯”了一声,转身望着屋内熟睡的紫萱,语气有几分恳求,道:“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离恨心中疑惑。 潇湘踌躇片刻,抿了抿嘴,道:“不管怎么样,帮我保护好萱儿。” 离恨目光一滞,许久,摇头笑道:“放心吧,就算我不答应你,也有人会这么做的。” 潇湘微微回头,用余光看了离恨一眼:“是那个魔尊?” 离恨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也好……”潇湘似是松了一口气,但语气有几分疲惫,向屋内走去,边走边道:“你明日清晨再来吧。” 离恨望着潇湘美丽却有些不真实地背影,目光有几分复杂之意,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才恍然回神,摇了摇头,重新隐匿在阴影之中。 -------------------------------------------- 天河三人急速向琼华派飞来。过了好一会儿,紫英算了算时间,约莫着应该已经到了播仙镇的地界,距昆仑山已然不远了。俯首向下望去,却是微微惊讶,但见下方灰蒙蒙的一片,将地上的景物遮了个严严实实,丝毫也看不见。 紫英望了望天,道:“天色已暗,这里应该是播仙镇,我们暂且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再上琼华吧。” 天河和菱纱点点头,均是同意了,众人落到地面上,环顾四周,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地面上屋舍依旧,几间客栈和酒肆依旧立在众多的民居中央,俨然便是播仙镇。可抬眼瞧瞧头顶,却是飞沙漫天,一片昏黄。更令人吃惊的是,那条贯穿了整个镇子的小河上,竟然浮满了一层沙土,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此刻竟浑浊得如同泥浆一般。三人相顾之下,面上都有惊疑之色,天河更是张大了嘴,不知道此地出了什么变故,单看这如此猛烈的风沙,比起当年荒无人烟的月牙村,竟还要严重几分。 正诧异间,忽然一阵大得出奇的狂风咆哮着从南面吹来,卷起地上层层黄沙,三人猝不及防,眼睛都是一迷,天河更被灌了一满口的沙子,狼狈不堪,三人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风向,低头揉着眼睛。那风沙一阵大过一阵,沙砾狠狠地砸在镇中房舍上,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镇上的人们无不紧闭了门窗,如同遭到瘟疫侵袭一般,惶恐地躲在家里。 三人被这阵狂风吹的有些站立不稳,又睁不开眼睛,急忙互相拉着,模模糊糊地缓慢向身旁最近的一座房舍靠去,好容易靠到墙上站稳,却见风沙渐渐止息了下来。众人心中无比惊骇,忽望见不远处一堵墙后面,一个娇小的女孩探了探头,见风势渐缓,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急匆匆地向这边的一间房舍跑来。菱纱看她身影,心头忽觉有几分印象,急向她叫道:“喂,小meimei,过来一下,我们有话要问你——” 那少女已跑到房子门口,猛听见墙角那头菱纱的叫声,微微一愣,踮着脚向这边走了两步,看到菱纱等人,吃惊道:“客人,你们是——咦,你好像是几个月前来过的那位jiejie?” 菱纱笑着点点头,道:“是我,莱丽姑娘,想不到你还认得我!”这少女正是当初天河三人第一次来播仙镇时,在客栈中服侍过菱纱的女孩。 菱纱又问道:“莱丽姑娘,你们镇上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一下子这么大的风沙,连河水也变混了?” 莱丽害怕地道:“jiejie,你不知道。我娘说,就在一天前,仙山上出了天大的事,忽然之间,镇上就刮起了大风,天空也变得暗沉沉的,等到风沙平息下来,河里的水就已经浑浊了……娘还说,是神仙、山上的神仙发怒了,他们要遗弃我们、遗弃这个镇子了,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赐给我们干净的水……”胆怯地向天边的滚滚沙尘望了一眼,又道:“……店里的很多爷爷都说这不吉利,这条河里的水会渐渐枯竭的,风沙也会越来越大,然后就会有大灾难发生……很多人都害怕了,想离开播仙镇……可是我和娘不愿意走,这儿就是我们的家,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紫英心头大震,心中已隐隐猜到事情的缘由,急忙问道:“姑娘,你们有没有看到仙山上出什么事了?” 莱丽道:“我听娘说,昨天有人看到仙山上出现了一座浮着的山峰,在一直慢慢往上升……可是现在升得太高,天上沙尘又大,已经看不见了……一定是山上的那些仙人,他们要回天上去了……” 天河三人面色巨变,果然,这一切都是琼华派飞升带来的灾难。莱丽望着他们,有点着急地道:“客人,你们不是镇上的人,要是没事,就快点离开吧。如果真像那些爷爷说的那样,会有灾难发生,不要留下受苦……要是有事要留下,就早点到我们家客栈休息吧,这几天镇上的风沙很大,有的时候天上还打雷,待在外面会很危险……” 菱纱悲哀地向她摆了摆手,轻声道:“谢谢你,莱丽姑娘,我们这就离开,你也快回家去吧。” 莱丽点点头,转身跑进旁边的客栈里不出来了。紫英凝目远眺,望着天南极高处一道若有若无的轮廓,沉痛地愤然道:“想不到,琼华派飞升之举,竟还祸及山脚下的村镇……” 天河大声道:“紫英,我们不能在这里休息了,现在赶快御剑上去!要是晚了,这里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灾祸!” 三人更不再言,不顾风沙袭人,各用全力御剑而起,飞至南边昆仑山脚下,陡转向上,身体几乎与山壁垂直,直向着昆仑山上最高的那座山峰飞去。 --------------------------------------- -琼华派- 琼华派中,原本四季如春的景象竟忽然间一天天寒冷肃杀下去,地上的草坪渐渐枯萎,覆盖在上面的,是一日比一日更厚的严霜,池中泉水上竟浮起了点点冰凌,夏鸣虫悦耳的叫声更是早已绝迹。琼华宫前,原先众弟子修剑练功、嬉闹交谈的偌大场地上,竟已是空无一人。派中的众多道观也已紧闭了门,只在各屋门口留下了一两个手执长剑、全神戒备的弟子。浩大的琼华派于空旷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寂,只有隐在云端一角的卷云台上,还隐隐有人活动的痕迹。 明尘又一次被派遣到山门处站岗,他看着这些天来派中的诡异景象,心底的惶恐之情日胜一日,站在琼华派的山门前,心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兴奋和自豪感,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突然,一丝极微弱的话音朦朦胧胧地传入他的耳中,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师兄,你快看啊,我捉到了,好大的一只……” “咦?师兄,你怎么睡着了?” 那女声甚是娇怯,明尘听得面上一惊,这话音他以前似乎听过,好像是派中的某个女弟子……这些天来,派中的弟子忽然走掉了不少,剩下的一个个都似转了性一般,整日阴沉着脸,人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此刻突然听到这如同撒娇一般的声调,心中没来由一寒,不觉循着声音来处,悄悄向那边走去。 突然,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猛喝道:“明尘,掌门派你守门,谁让你乱走的?” 明尘听见这严厉的话音,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急忙转过身来,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之人,害怕地道:“元越师叔,我、我听见……”右手微微颤抖,向远方声音传来处的剑舞坪那边指了指,害怕道:“师叔,这、这声音是……是不是我们派中的弟子……” 元越不耐烦地向那边瞥了一眼,厉声道:“一个疯子罢了!理她做什么!” 明尘脸上全是惧怕与惶惑,近乎自言自语地微声道:“疯、疯子……”他全身发抖,两条腿哆嗦个不停,也不知是因为抗不住派中凛冽的寒风,还是因为难以抵挡内心中那份深深的恐惧。 越面容极是威煞,两眼直瞪着他,厉喝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掌门有令,凡玩忽职守、出了纰漏,阻碍本派飞升大计者,以叛逆论处!还不快快回去守门!” 明尘颤声问道:“师叔,这几天……这几天派里总说有什么叛徒,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越目露杀机,森然道:“告诉你也无妨,叛徒是一个名叫怀朔的弟子,他妄图破坏本派百年来梦寐以求的飞升大计!是可忍孰不可忍,掌门已经下令,将其处死。” 明尘大惊失色,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温文守礼的男弟子,怎么也不敢相信他是叛徒,颤声道:“不、不可能……” 忽然见元越凶狠的目光瞪来,如同被当头泼了一桶冰水,彻骨寒透,话音登时哑了。噤若寒蝉,拖着仓惶的步子回到门口,一只手扶着山门,身子哆嗦着靠在上面,眼睛却是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外面。元越见他回归本位,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其它守卫的弟子走去。 明尘眼望着门外,那个稚嫩的女声又一次远远传来,声音中充满了凄伤与无助,刺得他心惊rou跳,痛苦地捂上了耳朵。 “师兄,这只虫子怎么不动了?……它死了?它怎么死了?!” “师兄,你骗人!你说的,用这个法子抓虫,夏鸣虫不会死的……呜,这可怎么办,紫英师叔不会喜欢死了的虫子的……” “师兄,你快起来啊!不要在雪地里面睡觉啊……” “师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