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节 让每一个人得到发展

    公元2008年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情，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这一年也是桃渊一中搬迁到高中部新校区的第一年（2007年秋天才正式验收完毕交付使用）。时间过去得这样的快，从九月开学的彼此初步相识，再到十月的国庆假期、十一月的冬季军训和校运会，十二月的第一次元旦假期，这一连串活动对高二高三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刚进入高中开始新生活的少年少女们来说，足够刻骨铭心了。

    事实上，即使是高二高三的孩子，也只能应付高考的时候，抬头望窗外的连廊，瞥一眼在连体教学楼之间奔跑打闹的高一新生，带着笑或是很沉默。他们是没空怀念这两年被挤压掉的假期的。

    当年，不管是从乡镇考上来的，还是阳春市桃渊镇市区的孩子，在高一这一学年要学的依然是语数英理化生政史地这九个科目。

    但到了高一下学期，孩子们才发觉，他们的人生开始有了交点，然后慢慢彼此往不同的轨迹踏出自己的脚印。——他们该分班了，虽然这是学期末的事。他们需要先在学期末的前一两个月填好自己的分流意向，文科还是理科。有特殊天赋和有其他想法的孩子，可以“咨询”音乐老师、美术老师和体育老师，看看自己能不能做艺术生或体育生。真正到了学期末的最后一次全级大测验，就是学校统计所有人的九个科目实力排布，再结合学生个人意见和家长老师意见，决定把每个人分到高二的文科班或是理科班。

    同时他们之间学有余力的人，还可以进一步“讨教”语数英、理化生三科老师和信息课老师，【也就是电脑老师】参加市级省级乃至国家级的学科竞赛、航模无线电比赛等。

    真可谓是“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是，传说中音乐美术被归为文科班最后一班（高二（十五）班），体育生则被归到理科班最后一班（高二（三十）班）。社会上也有一些人觉得艺体生就是文化课成绩不理想才选择的这条路。所以也有一些人即使爱好艺术或体育等科目，甚至是有天赋，怕被别人说是吊车尾，不愿意去这两个班。

    这种情绪，并不会真正影响到文化课成绩真的不行的孩子们，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初中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一部分人选择继续跟着大部队学习文化课，看能不能考个不错的本科；有一部分人选择听从美术音乐和体育老师的“咨询意见”，文化课不理想，那咱们就换个赛道。真正被影响到的，是那些对艺体科目有兴趣有天赋，但很可惜文化课基础确实不是很好的学生——全才毕竟是少数，在这个小城里，没几个人能同时凭借文化课和院校考、统考的成绩考上清华美院、武汉体育学院。

    部分艺考生和体育生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衍生了厌学情绪。不少老师也在级组会议上提到过他们任教的高三艺体生，甚至是高二艺考生和体育生需要鼓励。学校高层秉承“让每一个人得到发展”的教育理念，为此召开过几次有高一到高三艺体科目老师参与的碰头会和交流会。

    2008年11月下旬，临近期末和当届高三下学期的重要关口，学校高层又召开了一次教育研讨会。

    校长李何因为事关重大也列席参与了会议，但他是化学老师，以前主教化学的他，也不知道面对这种特殊情形具体该怎么办，只能几次示意教学经验丰富的戴云老师发言——他虽然是语文老师，但他是华中师范大学的知名才子，对音乐、格律诗、书法颇有研究。

    戴云沉思一会，道：“我觉得，这个关口已经来不及给高三的艺体生们重新调整班次，把他们‘吊车尾’的名声扭转过来。那样对大部队的学习节奏也不能算是负责任的做法，过几个月就是广州一模。我觉得高三级组可以更多地找他们进行个别谈话，适当地进行心理疏导。我们学校的心理老师就那么几个，借调过来也不是不可以。总之，准备高考是重中之重。不过还好，高二级组下学期还可以说临近高三备考，重新调整班次，学生们也容易接受。我是教高二的，一定要改的话，我觉得把艺体生分在文理班顺数第十个班比较合适，好记。你不能说他们是尖子班，但也不会被认作吊车尾。”

    高一（二）班班主任其实不叫苏三，她的真名是苏晓芬。因为是体育老师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她接过话头，表示认同：“我觉得戴老师的想法很好。我个人情况比较特殊，我是唯一做班主任的体育老师，平时安排教学进度的时候，跟音乐老师、美术老师、心理老师、信息老师接触得比较多。”她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能量饮料，接着补充，“心理咨询室的李磊老师跟我反映，我们班有几个学生受体育委员文艺委员影响，早早萌生想当艺术生体育生的念头，但是又怕别人嚼舌头。所以跑到那里向他咨询。因为学校心理咨询室的保密制度，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些同学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李磊老师是怎么开解他们的，他只告诉我是我们班上的人。那我猜，很有可能这不是孤例，我觉得从高一开始就给学生们做心理建设非常重要，这需要其他艺体老师的配合，文化课老师也要把好自己的嘴巴，不能说丧气话。我的发言完毕。”

    负责主教高一（二）班、高一（十）班音乐课的音乐老师邱训宇也参加了会议，她认出了苏老师的声音，向会议主持人示意需要麦克风：“苏老师是我负责教学其中一个班级的班主任，我跟她短暂聊过天。我觉得，心理建设这种事虽然由部分艺体生的心态而起，那全体学生的心态也需要重视。这也是这一次会议的主题“让每一个人得到发展”。我给（二）班他们上音乐课的时候，他们还是很乖的，只是合唱的时候少了一点活力。但是他们在一开始军训的时候唱军歌还是挺有力量的。我们开这次会议也差不多过了大半个学期，他们作为第三批来新校区的学生，尤其是一部分双滘、三甲、春湾等乡镇考上来的学生，似乎仍然没适应半寄宿制的校园生活。他们离老家太远了，没几个家庭有条件每周接送他们来回家和学校之间。我本来打算在下周的音乐课上鼓舞他们。可是我那会儿家里有事，要去市区一趟，在座的音乐老师有人愿意帮我代班一次吗？”

    柳鹤，音乐老师。本来负责高二文科尖子班的日常音乐教学，也负责指导高二（十五）班每周的视唱练耳。她就坐在邱训宇旁边。她顺理成章地接过麦克风，“谢谢邱老师的发言。刚好下周戴云老师要跟他们讲卷子，需要占我一节课，这大冬天的我一个四川人在广东跟那些学生一样，离家太远。我也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我来帮你代课吧，邱老师，你同意就行。”

    会议仍在继续，余下几个美术老师和体育老师也发表了他们对艺术生体育生的定向培训模式的意见。

    就这样，会议在理性审慎的氛围中进入了尾声。

    会议主持人沉吟了几声，收回话筒。再交给李何校长总结陈词。

    李何不愧是校长，会议上各个老师的重点发言他都有认真做记录，他如释重负地放下笔，合上了随身携带的商务笔记本。

    “确实，我们桃渊一中的建校理念就是‘让每一个人得到发展’。艺体生的心态我们要稳住，高三级组也要带领高三大部队面对广州一模的考验。戴云老师关于高二班别编排的调整我会考虑的，当然，这还需要进一步的会议研究落实。实话实说，我个人觉得还可以改进艺体生培训模式。既然集中分配艺术生体育生的班别有可能导致歧视和负面情绪扩散，然后每到周末那两个班就稀稀拉拉的没几个文化课学生上晚自习让局里领导看见又不太像话——教室里只有几个人也不利于晚自习期间艺术生体育生个人财物的隐私和安全的保证。这样吧，从2008这级高一开始改革，填好文理分流意向和艺体生定向培训意见表之后，艺体生像其他文化课考生一样尽量呈正态分布分散在高二各班——统计和归档可以拜托各位数学老师。少数几个文化课成绩实在是太糟糕甚至被评估为影响学风的孩子，可以较为集中地分布在不特定个别班别，嘱咐班主任重点管理即可。这样既能稳住学生心态专心学习，也不会带坏学风。至于班别编排，根据刘老师的建议，可以在砍去艺术生体育生过度集中分布的（十五）班和（三十）班以后，把高二文科班从（一）班编排到（十四）班，高二理科班从（十五）班编排到（二十八）班。这是我总结各位同仁的精彩发言所得到的初步解决办法，不日交由教学委员会讨论可行性。大家还有其他更好的意见的话，可以留到下次全体教师会议上形成提案发言。”

    会议主持人笑盈盈地宣布会议结束，提示各位教师带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有序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