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牡丹
丧失理智的杀手，像是索命厉鬼般朝着华子扑来。 华子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愤怒，他只知道，若是被这刀刺中，自己说不定会死。 这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但华子却坚信，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僵硬的举起右手，仿佛是想用尽这幅身体全身的力量，使剑刃重落！ …… 看着手指处传来的刺痛与一阵古怪的虚弱感，邱许平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在这里死了，的确与外界无异，并且还是基本没有治愈方法的灵魂伤害。 …… 剑刃不出所料的被轻松挡开，淬毒的短剑划破黑夜，带出一段残忍的白带，月光再次被黑云遮蔽，将这夜色之下的复仇遮掩。 华子艰难的往后一撤，躲开代表着“死”的一剑，却被身后那横刀刺客临死前伸出的右手绊倒，整个人开始向后仰去。 “啪！” 华子笔直的跌入鲜红的水坑，身上洁白的长袍被原身所厌恶的污浊所染红，还带着些许潮湿泥沙的黑。 好在终究是避开了这第一次。 华子努力的撑起身体，打算再次站起来，正好那袭来的杀手也失去了一开始的冲劲，新力未生，正好给了华子这个机会。 不过华子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与这具身体的适配程度，这身体紧密的肌群他竟无法掌控超过一成！ 这个发现使华子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虽然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熟悉这具身体，但…… 【躺在地上或许更好。】华子如此想到。 此时那杀手也是缓了过来，原本被加了燃料般的怒火也不再烧的那么旺盛了，唯一露出的眼中也只剩下了内敛的仇恨。 而后，原以为这仅是幻境所虚构而成景象的华子听见了他在进入这幻景后听见的第一句话：“狗贼！这次我可不会再放你走了！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我联系了一百多位与你有血海深仇的同伴，今天你无论如何都会死在这里。” 华子刚想开口说这事与我无关，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像是被复仇的剧本锁住了一样，“华子”开口道:“蚂蚁始终是蚂蚁，或许能对付得了大象，但绝对碰不到天上的龙。” 语气依旧平静，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一般，即使华子使他洁白的的衣衫沾上污秽，也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即使是如此躺着，也像是在俯视面前的杀手。 杀手显然是被“华子”的态度给激怒了，强忍着直接动手的念头怒视着“华子”说道：“你可还记得益州红镇！” “华子”没有回答。 但是那淡漠的眼神却早已给出了答案。 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继续等下去的理智了。 手持短剑，快步朝着“华子”走来，眼神亦如其手中之剑，阴狠怨毒。 华子恨不得站起来上去打他一巴掌，并揪起他的耳朵在近处大声吼一声，来告诉他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让他再次终生难忘。 只是僵硬的躯体并没有给他站起来的权力。 华子再次感受到脸部肌群控制权的回归后，便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以防下面可能袭来的一剑。 果然，下一秒，一把短剑就朝着华子的眉心刺去。 耗尽现在可调动的全部力气，华子向右翻去，同时左手努力的抓向那把掉落的横刀，飞刀适时穿过华子，钉在了华子取刀的必经之路上，那飞刀一看就知道是把毒刀，华子并不希望自己是中毒这种憋屈死法，并不想在下面被叔叔们围着的问什么情况的时候，自己只能说是中毒。 不知何时，细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华子穿着那件被染红的长衫，并没有感受到，但杀手却感受到了。 “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你当时屠我红镇时，亦如今日。” “这便是天道轮回，杀人者，终究要偿命。” 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华子cao控着已经右边手脚，以左臂为支点，成功的抓住了那把横刀。 立刻，华子就感觉的到了自己对身体的晦涩感消失不见，试着将刀杵进地面，用刀撑住，将身体拉过去。 杀手看见这一幕并没有阻止，他不用再纠结了，因为那作为主力的一百多人，已经来了。 缓慢的撑起身躯，华子看见街道头尾，两旁楼顶，几乎全是人，皆是身着孝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与看见高高在上的传说跌落神坛的窃喜。 【糟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不过华子并不会放弃，他也同这些人一样，也有血仇，也想手刃仇人，并不想死在这里。 横刀像是感受到了华子的想法，刀刃根部，一道血色古字隐约浮现，周围百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可以说是恐怖的煞气，冷汗齐落，十分统一地生出一个想法：跌入泥潭的真龙，也不会是一群毒蛇能够凭借数量杀死的。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今天他们不能杀了眼前的男人，让他走了，那么今后，他们都得生活在恐惧之中，不敢与妻儿丈夫见面，不敢与亲戚朋友交谈，甚至连一处地方都不能久待。 察觉到气氛变化的华子知道，今夜，必有一方死绝。 但，他记得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幻境！ 仅仅是一个幻境就让他束手无策了，那创造这个幻境的又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呢？ 华子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怕自己丧失面对仇人的勇气。 呼出一口气，眼神从迷茫转为坚定。 【无论结果怎样，总归是要试一试的，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拔出地上杵着的横刀，正握在手上，华子莫名有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从前一直握着刀一样，无比熟悉。 下意识摆出一个有些许潦草的起手式，朝着周围像是平时练习调教新兵般挑衅道：“一起上吧。” 周围并没有动静，华子决定加一把火：“怎么，都这么大度？跟你们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却连挥刀的勇气都没有，果然，我的眼光不会错，你们都是垃圾，以前是，现在，背着血仇站在这里时，也是！” 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段话，但华子并没有后悔，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警戒着四周，防备着可能因愤怒而按捺不住杀心的那些人。 在一场生死搏斗中，除非有什么特殊天赋，否则先被激怒，或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那方总是有些劣势的。 他并没有这个实力去跟这么一大帮冷静的人拼命，如果他们几个几个上，自己绝对撑不住，但若是一拥而上，乘着夜色与混乱，自己说不定能跑掉。 不过激怒一帮有组织有纪律的复仇者，还是很有难度的，至少现在，并没有人被激怒。 【啧，怎么都这么冷静，不应该啊。】 “第一队，上！” 命令终究是下达了，华子看着那五件袭来的孝衣，心里有些慌，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中横刀已经挡下了至少几十件暗器，每个都不相同，密密麻麻铺满了地面。 接着，四条锁链飞来，妄图捆住华子的手脚，使其不得动弹，结果依旧在华子没有反应来的情况下腾空而起，在华子有些懵的眼神中手中横刀向前一劈，向后一拦，十几支箭被切断挡下，而后脚尖点着那从身下袭来的细剑，离开了这看似完美的包围圈。 稳住身形的华子并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具身体的肌rou记忆？不对啊，哪有肌rou记忆像是，额，大哥说过的那个词是……代打？对，这跟大哥说过的代打差不多了。】 就是在华子回忆“代打”一词的时间里，他又在不经意间换了位置，不再多想，华子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的，开始在“脑子”里模仿起了这具身体现在的发力方法。 【发力技巧跟刚刚不一样了，好像更加高效，但又感觉缺了点东西……】 横刀刀尖掠过水坑上空，画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向着右侧孝衣跳去，孝衣往后一撤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却没想到这把普通的横刀像是有了灵魂一样，突然变成了刺击，华子身形下压，使这刀直接刺破了那件白色孝衣，鲜血涌出，将孝衣染红，刀身周围内脏神经皮肤脊骨血液肌rou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变成乌黑，就连原本孝衣上的鲜红也没有拉下。 【还能这么变招吗……】 屠杀也像是于花园散步一般，每一次挥砍都如同遵循着某种礼节，高效而优雅。 华子就像是再看一场第一人称的视觉盛宴，好像杀人并不是什么恶行，而是一门艺术。 左劈一刀，血点飞溅，右挑一刀，血成弧线，向前横砍，就是一道血痕。 不过短短几十秒，第一组五人便已被屠杀殆尽，小雨晕开血痕，一朵鲜红艳丽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华子回过神来，环视着周围，并没有忘记补上一句。 “我说过，垃圾，始终是垃圾，以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