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阴司内景
只见苏秦单手捂住左眼，一道血线从他的指缝中流淌而下，此刻他右边的面容已经因为疼痛而扭曲成一团，还在咧嘴而笑，仿若厉鬼. 周边本是虚幻不定的鬼蜮，在这一刻像是得到外来力量补充，光点开始交织汇聚成线，而后一条条光线又自发的排列成队，涌入虚幻之处，与那涟漪对抗。 但很明显，鬼蜮虽然得到了加强，但修复的速度却赶不上涟漪的破坏的速度。 “还不够呀.” 他接着说道“八门第二门-修门-开.” 铁蜻蜓张口欲言，就看见他仅剩的右眼，本是黑白分明的瞳孔骤然间变的暗淡无光，而后一条血线蜿蜒而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睁之可观天地乾坤，而八门遁甲则可以用双眼为代价，来加强鬼蜮对于对于天地的感知。 此刻随着两门开启，鬼蜮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空间变得越发真实，就像是一幅画卷被涂上了色彩，有股真实不虚的气息开始流露。 而后更是配合着到来的缚妖阵蓝色电光，不但将白虎散发出来的涟漪击溃，更是将被涟漪所撕裂的地方都瞬间的修补完整. 察觉到鬼蜮再度复原，苏秦扭头看向铁蜻蜓的方向，咧嘴而笑“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无法用他寻找光明。” “八门遁甲，没想到地师传承里，这份禁术竟然还在.”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 但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扭曲捂脸而笑的青年，铁蜻蜓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因为你在这里啊！”苏秦咧嘴而笑。 我···在这里。。 铁蜻蜓心里忽然涌出了从未有过的异样，不知是心酸，还是感动，她不由轻声说道“可，我们才认识了两天啊！” 苏秦幽幽的说道“是呀，所以我之前的眼睛一直都是好好的呀！” “？？？” 你在说什么？ 铁蜻蜓有瞬间的错愕，瞪大了双眼，但面对那那暗淡的双眼，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难过，才故意这么说的！” “·····” 你这么会开解自己的吗？ 但随即苏秦就脸色大变，顾不上其他。 在他的感知里，鬼蜮之中的蚯蚓并未因其修复完整而陷入沉睡，此刻反而如同水流一般，不断的融合到了一起。 似乎是之前又涌入的数量，引起了质量的变化，而随着蚯蚓不断的融合在一起，一道模糊的意志开始汇聚浮现，由此扩散而出的气息更是让苏秦眼角直跳。 “这股气息..” 感受到这股与白虎截然不同的气息，铁蜻蜓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要不，我们还是先撤退吧，等到老大回来了在处理吧.” 那你也得能跑的过赤目才行. 苏秦感觉有点麻，原著电影里可没有说过赤目还有这种诡异的能力啊.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冥冥之中的灵觉疯狂跳动，不断给予他提示，不能让它真正降临，不然绝对有死无生. 他心中发狠，真是被这婆娘害死了。 “八门第三门-生门-开！” 不同于之前两门开起的疼痛，第三门开起显得极为轻松. 苏秦只感觉身躯忽的一颤，有种莫名的冰冷涌上心头，而后这个凉意就经脊椎向着脑海冲去. “这不是rou身之衰.” 苏秦心中忽然涌现出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是某种重要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消失了. 但此刻他没有时间细究，只能硬着头皮演化内景。 “阴司六景，第一景-鬼门关！” 无形震荡自鬼蜮中回荡，那是前所未有的动荡，空间忽然开始向着四周扩展而去，置身其中仿若有百米天地，但鬼蜮实际上笼罩的依旧是十米范围，这是纳须弥于芥子的造化神通。 而后地面开裂，无数丝线从中涌出，向着上方自发交织，仿若某种机制被开启，根本无需他去绘画，他只是一个载体，用来承接地师留在天地间的传承印记。 “呜呜呜呜” 若有若无的呼唤从冥冥之处传来，伴着着这些仿若童谣的呼唤，一扇青铜大门慢慢的被勾画而出. 青铜大门下方铭刻有无数鬼怪印记，大多身型残缺，面容狰狞，仿佛随时都要从中冲出. 青铜大门上方则是两尊模糊的刻印，左边大门之上是一尊牛头人身，两脚牛蹄，手持钢叉的威严身影，右边大门上则是一尊马头人身，腰缠锁链，手握钢枪的恐怖身影. 虽然身型模糊，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当大门彻底凝实的那一刻，鬼哭神嚎声从冥冥未知处传出，有暗淡身影围绕着大门徘徊不去. “七月半，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 整个黑白世界像是发生了某种蜕变，有真实不虚的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若说之前的鬼蜮，只是一方单纯的幕布，视之则觉，闭眼则无，处处都是破绽，也就只能蒙骗缺灵少智的昆虫兽类. 那么此刻的鬼蜮，则是发生了彻底质变，方向在这里已经开始初步的失去了意义，此时若想离开此方幻境，就需要克服鬼蜮中不断演化而出的阴邪之气，找到鬼门这个生路所在之地. 威严浩瀚的气息由鬼门为起始扩散至整个鬼蜮. 那些已经融合在一起的蚯蚓骤然大乱，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瞬间溃散开来，而正在汇聚的赤目意志，也因为失去了根基，消散一空. 感受着鬼蜮内部不断汇聚而来的信息，苏秦轻叹了口气，说道“让其他雾隐门人先走吧.” “什么？现在？” 铁蜻蜓显得有些诧异，蚯蚓群不是打散了吗，赤目不是降临不了吗. “他们留下也起不到作用了，不如先出去接应我们，顺便查探下外界的情形.” 铁蜻蜓仔细思索一番，认可了苏秦的决定. 对于他们来说，相比于妖物，这些蚯蚓反而不好对付，数量太多了，而他们身上携带的部分法器威能倒是很大，但造成的动静也不小，根本无用武之第. “穿山甲，你们先撤离.” “三姐，那你.” “我有御物之术，随时都可以撤退.” 眼见自己等人确实派不上用场，三人也没有勉强，转瞬就从黑白空间中消失. 见到那三人消失，苏秦深吸了口气说道. “你也走吧，虽然阻挡了这次降临，但赤目早晚都能找到这里.你有御空之能，若是赤目到来，立刻通知于我.” 一听此言，铁蜻蜓柳眉倒竖“别想骗我，你之前已经说了赤目之速，非我能及，说，到底怎么了.” 苏秦嘴角泛起苦笑，眼见铁蜻蜓不愿先走，只能无奈的说道“之前是担心赤目先至，所以想着阻拦它发现这里，现在想来真是愚蠢，以赤目之能，早晚都会找到这里，我们立于此处，等若螳臂挡车，自己找死.” “所以呢.”铁蜻蜓显得有些疑惑. “鬼门开启，发生了我没预料到的事情，它和那个白虎的气机纠缠到了一起，我已经无法解开法域脱身了.” 苏秦心中无奈，他之前是真的不知道还会有这种事情的. 感觉此刻就像是被孙猴子跑到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完全做不了主了. “什么意思.”铁蜻蜓心中忽然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苏秦一脸淡然的说到“赤目虽然没有来，可，我们身后的那个家伙先醒了.” “呼” 沉重的呼气声，从后方吹拂而过。 铁蜻蜓神情呆滞，僵硬在原地，那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气息. 屠戮无尽，血杀万里。 “区区人类.” 低沉的自语声席卷鬼蜮，禀冽的意志探寻一圈后，径直轰击在了青铜大门之上. “啪，啪” 牛头睁眼，马面怒目，但却无法阻止那一道道裂纹四处蔓延. 鬼蜮瞬间如同风中的火烛变的晦涩不明，随时都要扭曲消散。 苏秦脸色一白，嘴角血迹止不住的流淌而下。 鬼门屹立，阴司初显，就代表和苏秦已经有了本质的关联，那是灵魂和rou身共同绘画而出的节点，已经不是之前显化而出的虚幻场景了。 轰 炙烈的电芒像是察觉了白虎苏醒，不断的从铁链尽头涌来冲入铁球之中. 但白虎的凶戾威势，却越发恐怖. “地师，我屠戮不知凡几，为何你竟敢出现在我的眼前.” 苏秦嘴角血液止不住的流淌，心中已经萌生出了死意，但到了这等时刻，他反而放下了心中的枷锁，大笑出声.“说什么大话，你不是照样被困在这里了吗？” “你该死.” 白虎咆哮，即使那不断涌来的雷电都无法压下他的挣扎，一道道裂缝开始在铁球表面浮现，但转瞬又被雷电修复完整. 可漫长的岁月之下，伏妖阵的能量早已快消耗殆尽，此刻修复的速度已经渐渐的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了. 见到伏妖阵都开始崩溃，铁蜻蜓越发后悔自己的之前的决定，这等天妖哪是她能处理的。 她一把抓住苏秦的胳膊，焦急的说道“现在怎么办，苏秦你一定还有办法吧！” “刚才叫你走，你不走，后悔了吧.” 苏秦一指头弹在她脑袋上，抿嘴轻笑道“不过若是能拖到赤目到来，还有一线生机.” 凭临绝境，苏秦彻底疯狂，直接散去对赤目的压制，知道到了该拼命的时候了. 他想要得到的更多，所以才导致了这个结果，可这个结果他后悔吗？ 好吧，有一点。 这就是擅泳者溺于水，好赌者亡于桌的道理吗？ 苏秦喃喃自语。 灵觉不断的警示，身躯不自觉的颤抖，那是命悬一线的恐惧，他的脸色因此变得苍白。 可如此危机下，苏秦的嘴角却一点点的翘起，他面容因为充血而殷红，神情狰狞似厉鬼。 真刺激啊！ 他纵声狂笑“奶奶你知道吗？我在打妖怪啊！” “八门第四门-伤门，开！” 他眉心八卦艳红如血，此刻仿若要燃起熊熊烈焰. 他身躯骤然一软，更多的热量被抽走，只能虚弱的跪倒在地. “阴司六景-第二景-彼岸花。” 鬼蜮震动，青铜门震动，空间内部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度扩展出了两倍大小，于是鬼哭神嚎声响彻云霄. “花开叶落已千年，生生世世君不见.” 一朵妖异的红色像是被这声音所吸引，忽然显化在了这个死寂的空间，花瓣娇柔妩媚，花枝碧绿夺目，虽是咫尺之间，却仿佛有天渊阻隔，只能遥遥相望着彼此。 此刻彼岸花无风却开始摆动，顶端那一抹深沉的红，仿若最亲之人的呼唤，可以抚平所有的哀伤与痛苦。 一只乱窜的蚯蚓，在这股妖艳的红色前停止了蠕动的身型，渐渐舒展开了身躯，安详的依偎在花下，任由根须缠绕，陷入休眠. 而后花朵由此盛开，蔓延至所有角落，大地上，锁链上，铁球上，转瞬就都这妖异的红色所覆盖.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鲜血所汇聚的河流，红的似火，灼人耳目，妖艳灿烂. “安敢如此戏弄我.” 愤怒的咆哮响彻鬼蜮，凶戾的意志冲击之下，铁球之上，锁链之上，大地之上，花瓣坠落如雨，如梦似幻，但绿色枝叶上转瞬又有红色绽放，从新覆盖大地。 看似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地面上的蚯蚓已经有一半失去了生命，陷入了永恒梦乡. 苏秦双眼虽然无光，却静静的凝望着白虎的方向。 这就是第二景的能力，虽然还是没有干涉物质的能力，但却可以借助其他生灵来分担抵抗对方那凶戾的意志. 这是由术式的而显化的部分天地规则，想要挣脱此景，必须找寻到花海中隐匿的黄泉路，借此路径才能找到鬼门关，不然就要用蛮力强行破开鬼蜮. 可偏偏受困于此地的白虎，所有的力量都在对抗八卦伏妖阵，本是暴虐凶戾的意志，刚好被这这柔弱的彼岸花借助无尽的蚯蚓所制. “你该死.” 白虎越加愤怒，区区一个人类，几次三番戏弄于他，当真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奈何不了他吗？ “咚” 铁球之上裂纹密布，那是伏妖阵都无法修复的痕迹，一道道光线闪烁其中，有一道虚幻的身影从中挣扎而出，望着苏秦，流露恨意. 那是白虎强行破封而出的部分魂魄意志. 这么恨我吗！ 苏秦想要说什么，但虚弱无力的身躯，却让他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连开四门，他已经模糊的感应到了自己的代价为何. 竟然不是预想中的rou身衰竭. 不开八门支撑不住，开了八门又与对方纠缠的更深. 等若无限套娃，可怕得是自己还没有那个本钱. 当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他望向铁蜻蜓的方向，但暗淡无光的瞳孔，除了那挥之不去的黑暗，早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是有点亏呀，毕竟都已经踏入神秘者的道路了. 冥冥之中，他好像看见了他的奶奶，在对他微笑. 奶奶你这么想我吗？ 他觉得有些瘆人，身躯中最后的暖意也开始消散，就像是置身于寒冬腊月，还没穿衣服，冰冻刺骨. 好冷啊.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有温热落在脸上，她大声嘶喊道 “不能这样了，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你有病啊！能活着，谁想死呀. 但他心中又有点开心，还没走啊，还算有良心. 于是他说“八门第五门-杜门开” “阴司第三景-忘川河” 鬼蜮开始震动，空间内部再度扩展二倍大小，有模糊歌谣回荡在这个一百多丈大小的空间内。 “忘川河中望奈何，奈何桥上不留恋.” 在这股悲凉的歌声中，彼岸花退至远方，鬼门关浮现在苏秦身后. 而后更大的变动出现在铁蜻蜓眼前，大地开始塌陷，形成蜿蜒曲折不见首尾的沟渠. 水汽弥漫仿若喷泉从地下涌出，汇聚成河，转瞬就与大地齐平. 河水呈血黄色，波涛翻滚，腥臭扑鼻，无数黑影潜伏其中，贪婪望着河堤两岸，像是在期望着什么. 河上有木桥凭空显现，有黑衣身影，弯腰持碗，微笑等待. 此刻白虎部分魂魄意志冲出封印，震散无数彼岸花，沿着黄泉路就向着另一岸的苏秦扑去. 但刚到忘川河流之上，就被一股伟岸的力量硬生生的从空压下，跌落河水之中. 若想往生，必过奈何，这是除了要出鬼蜮必过鬼门，若出彼岸必走黄泉以外的第三规则. 这是术式所刻印的天地意志，若是没有直接击破此方空间的能力，就必然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河水瞬间沸腾，河流之中亮起一道道猩红的光芒，那是沉沦于此不得解脱的孤魂野鬼执念，即使只是冥冥之中映射而来的投影，也让白虎吃劲了苦头. 木桥之上，有黑衣女子，望着河水中的身影，柔声说道.“放下执念，方可往生.” “你放屁.” 白虎咆哮，一掌拍飞扑来的黑影，而后仰天嘶吼。 “区区幻术，也敢如此放肆.” 无数靠近的身影瞬间都被这股凶戾的意志撕裂，凶威之盛，让人惊惧. 但黑衣女子不怒不惊，只是摇头失笑“执念不绝，烦恼无尽.” 一道道残念被白虎击溃，但更多的执念从河底苏醒，化作恶鬼，上浮而至。 无休止的战争至此开始. 恍惚之中苏秦听见铁蜻蜓哀求“你要坚持住，不然你真的会死的.” “你太傻了，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么多。” 你想多了，我可没有那么伟大。 苏秦想要解释，但干涩的嗓子，昏沉的意识，已经无法让他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朦胧不清的状态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感觉到了一直纠缠的意志抽离而去，他听见了白虎的咆哮“赤目！！！” 于是苏秦放下最后的心弦，解开法域，拥抱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