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妖落幕
苏秦不自然的转过头去，不敢再注视. 身旁的女子有种独特的魅力，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心中会生出其他想法. 修蛇看了眼苏秦，而后收回目光“在我想来，修蛇之血也不过是你的跳板而已吧.” “我只要结果.”苏秦颔首说道. 修蛇不置可否，双手撑着瓦片，轻声说道“风前烛，雨中灯，天妖迟暮，你以为吃定我了？” “我想不到你还能有什么手段.”苏秦望着远方，一脸平静。 听着苏秦言不由衷的话，修蛇嘴角笑意盎然. 这嘴是真的硬。 现在的人族，都是如此有趣吗？ 在她的感知中，身旁的家伙自始至终心弦都没放松过，只是担心自己还隐藏着未知的手段，才没立刻动手. “确实没什么手段了，不然我还能被那个阴险的老龟困了那么久吗？” 修蛇生了个懒腰，神情有些慵懒“但让你陷入个求生不得的状态，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你看.” 空间在她柔弱的指尖处扭曲，塌陷成一个黑色的漩涡. 啪啪 无形的秩序波动皆被撕扯进黑洞之中，相比于之前的强硬对抗，修蛇此举显得轻而易举。 “其实也蛮容易的.” 她嘴角弯起，像是发现了个好玩的玩具，指尖移动，黑洞就跟着一起移动，而一直压在修蛇身上严丝合缝的秩序枷锁也开始松动. 苏秦目光一凝，心中却舒了口气。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只能用修蛇的天赋来强行吞噬秩序吗？ 但没等苏秦出手，修蛇指尖的漩涡就溃散开来. 她转而望向苏秦，轻声说道“可我若是想活，又怎么会让你画出酆都城呢.” 修蛇硬抗着秩序镇压站起身子，‘噼里啪啦’的异响不绝于耳，此番强硬的做法，让她身影有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但我如何能屈服于天地之下，苟延残喘.” 她眼中淡漠被骄傲取代，竖瞳亮起，周身气质昂扬，仿若利剑出鞘，冲霄而起的锋锐气息，直接将束缚在她身上的秩序锁链尽数斩断. 她抬头望向天际，身姿挺拔若孤峰，仿若要与天齐平。 “我曾鲸吞祸蛇残肢，祸蛇认可我之意志，愿意为我戴上真灵血脉的冠冕.” “我曾见龙门显化，只要我踏过此门，升则上九天揽月，落则四海起云天.” 声音清脆而高亢，话语之中透露出那股不屑一顾的傲慢，让苏秦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她忽然低头俯视苏秦，傲慢的说道“但我都拒绝了。” 青衣女子身形修长，面容清秀，说话之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魄. “天地能压服我身，却不能降服我心，你可懂？” 所以你把让诸多妖魔渴求的弃之如履？ 懂个锤子，你这是有大病啊！ 苏秦不发一言，等待着被斩断的秩序波动汇聚，心中万分警惕，难以揣测这修蛇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修蛇轻声自语，并未等苏秦回答，就轻声说道“我是修蛇，祖居巴山，是巴山上最强的蛇.” 她站在城楼上，抬头望着远方，目光像是穿越了万海千山，眼神之中流露出思念. ？？？ 苏秦满头雾水。 所以，你在骄傲什么？ ····· 此时二楼之上，神算子若有所悟. 同为妖族，他倒是知道了始末，他原先一直以为修蛇是转换血脉失败而身陨，但到了此刻才真正的知道了修蛇身死的原因。 放弃真灵祸蛇的血脉位格，也放弃了鳞甲类渴求的龙门，竟然是想要强行突破天地加之于身的血脉封锁，从而带动整体族群血脉升华。 该说你是骄傲，还是过于傲慢，敢与天地相争，逆天而行。 神算子眼神冰冷，呢喃着和苏秦之前相同的话语。 修蛇，你死的不冤呀。 ······ “你还能再演第五内景吗？” 修蛇迈步，高挺的鼻梁几乎触碰到了苏秦的脸上. 恍惚间苏秦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冰凉气息吹拂在脸上。 有点痒。 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沉声说道.“无需如此，以你这残缺的意志之身，第四景就足以镇压你.” 酆都不坠，秩序不消. 他不觉得修蛇还有力气挣脱第二次的镇压. “你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修蛇扬眉，锋锐的意志如同利剑，直刺苏秦眉间.“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天妖舍生，地裂天崩吗？” “一命换一命，但我不觉的会是我输。” 苏秦有底气如此说，因为在这短暂的交谈中，秩序波动已经再次汇聚成型，修蛇此举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她残缺的根基注定了她无法维持这种状态。 “这才有点样子.” 修蛇轻语，迈步上前，一指洞穿阻挡的秩序波纹，轻点在了苏秦咽喉之上. “现在你还会这么想吗？” 苏秦感觉脖颈一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我敢打包票，白虎绝对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苏秦此刻真实无缺的确认了这一点。 “所以不要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你怎么敢轻视我。” 但停在苏秦咽喉处的指尖并未继续前进，而是停留在了那里。 修蛇轻声说道“蛇妖在骨，以妖骨养体魄，重铸己身，从而幻化血脉真形。” 苏秦涩声问道“你不杀我？” 到了此刻他是真的别无他法了，修蛇虽然只是残魂，但那股意志实在过于犀利，堪比神兵利器，连酆都汇聚的秩序都不能阻其锋芒。 “杀你干什么，夺舍重生？在天地之下苟延残喘的活着？”修蛇摇头说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人间无趣，一次就够了。” “且看与我不同的你，又能走到哪一步吧。” 凉意从修蛇指尖涌出，透过血rou蔓延开来，而后到了脊椎处忽然停止. “原来你是魁星之命，鬼神之格，难怪··” 修蛇面容有些惊奇，而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样子。 知道修蛇没有恶意，苏秦顾不上生还的惊喜，直接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对于地师传承时，在心中显化的鬼神波动，一直都是他极为担忧的事情，他一直不太相信有白嫖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修蛇凝声说道“鬼举足而起斗，即为魁，亦为鬼神，此命格与鬼蜮天生契合，这就是为何你能在鬼蜮中显阴司.” “有何作用.” 苏秦不耻下问. “死后化生鬼神。” 修蛇沉默了片刻，说道“若不是此，即便你能刻画内景，也会在刻下内景的那一刻被抽空本源，毕竟你又非天人血脉，凭什么能掌控此等神通.” 难道真不是像神算子所说的那样，我生来就是个要做大事的大人物？ 神算子你又骗我。 但转瞬修蛇摇头说道“不过此命格活着无大用，死后才有些作为，可惜现在天地已变，死了也没多大作用了。” “？？？” 活着没用，死了也没用，我感觉你在逗我。 苏秦感觉脑子有点乱. 修蛇皱眉说到“我观你体魄强健，但根源有损，该是寿命折损过多所致。” “所以，我才要改换妖族血脉，续命求活。”苏秦说道。 修蛇轻笑，有种不可置否的味道，而后说道“你可知道鬼神寿甲子。” “什么意思。” 苏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意思是你即便成为妖族，阳寿也不会增加，这是天地所定，除非你能找到同为天地孕育的根源之物，不然就别想着增寿这条路了。” “根源之物？” “人生果，蟠桃，九转金丹之类的。”修蛇语气满是玩味。“这些天地所孕育的神药当然可以破除你的位格限制。” 一听这些名头，苏秦就心若死灰，这都是在神话里也是神话的东西，哪是他可以奢望的。 修蛇笑着说道“还好你遇见了我。” 苏秦心中一动，瞬间反应过来“还有其他路？” 修蛇也觉的古怪，这就是缘吗？ 她平静的说道“巴蛇吞象，而我修蛇吞天地，萃万物之精华，找个异兽吞掉，吸收其精华，不就把损失全部弥补回来了吗。” “？？？” 你没在开玩笑嘛？ 先不说异兽有多强大，你也不看神算子为了找个异兽费了多久时间。 难道他还敢和神算子抢吗？ 不对。 苏秦忽然想起神算子的话语，修蛇与祸蛇之争，修蛇陨，那么祸蛇会不会还存在呀？ 虽然危险，但这毕竟也算是一条退路了。 “当然，吞食那些带有异兽血脉的后裔，也可以。”修蛇忽然说道。 “比如说？” 听到这话，苏秦精神一震，这条件一下宽泛了好多呀。 打不过老子，还能打不过儿子，孙子吗？ 欺软怕硬，他很有经验。 “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说废话了，我要开始了.” 修蛇显然不想在解释，异兽她又不是没吞过，哪会去在意那些后裔的去向。 她控制着凉意开始侵蚀入苏秦脊椎之中. 苏秦感觉寰椎忽然一麻，凉意似乎在骨头上刻画着什么，但没等他感觉出什么，凉意就向着第二块脊椎而去. 半刻钟都不到，所有的脊椎骨都被那凉意侵蚀刻画. 苏秦若有所思，好像是个蛇字. “咔嚓” 忽然他感觉到第一块寰椎竟然自己动了下. “？？？” 而后所有的脊椎骨都仿若活物般颤动起来. “你确定我这脊椎不会直接溜走吗？”苏秦心中有些发颤，现在的经历是他从来没有预想过的。 “不会，它是在适应新的身躯.” 沃特？？？ 苏秦背部皮肤忽然高高鼓起，仿佛关押着一只猛兽，周边的血rou都被这股莫名的力量撕裂. 这忽如其来的剧烈疼痛霎时间让他的脸庞都扭曲起来. “你确定是在给我改换血脉？” “不正骨，改换根基，如何孕育新生.”修蛇一脸平静. 剧烈的疼痛不知持续了多久，恍惚之间她听到了修蛇的声音. “以我修蛇之名，止于此躯，驻于此身.” 那是从未有过的威严. 疼痛被酥麻取代，一股冰冷的涟漪自脊椎传出，震荡全身上下，周身血液都在沸腾雀跃。 苏秦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内部伤口再愈合，外部皮肤在瘙痒。 他伸手一抓，手臂上皮屑纷飞，露出了下面新生的粉嫩肌肤。 这是蜕皮了？ 苏秦试着揪了揪，却发现坚韧好似牛皮，完全不似看到那样吹弹可破。 所以我真的成为一个妖怪了？ 苏秦神色有些迷茫，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嘛。 “我出手帮你完成了第一蜕-铸骨的层次，我的传承已经融入了血脉之中，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修蛇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虚弱。 “不过你曾受过体魄的洗礼，虽然功败垂成，但那股力量并未彻底消失，还有部分隐藏在身躯深处，足以让你蜕变几次。” “咕噜。” 苏秦转过望向那道青衣身影，肠胃自主的开始搅蠕动，不由的咽了口唾液。 他饿了。 “你可知妖与兽的区别.” 修蛇站在他的身侧，身影模糊不定，像是随时都要消失。 “不知道.” 苏秦鼻尖轻嗅，努力的吞咽掉口中的唾液.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吃饭了，所以才对修蛇有种垂涎欲滴的冲动。 “遵从本心即为妖，遵从本能即为兽.” 修蛇的语气有着前所未有的慎重。“巴蛇本能便是吞吃万物，但你须知身体是有极限的，若是克制不住这血脉中的本能，早晚都会迷失其中，要么成为一个愚昧无知的凶兽，要么就被活活撑死。” “你须谨记，以人之形体，压妖之天性，是你最好的选择，最终九蜕成妖，终极一跃蜕变出天妖真身.” “我知道了。” 苏秦并非不知道好歹，望着修蛇的目光也变的有些异样。 这是劝慰吗？ 这个世界真的古怪，人不像人，妖不像妖。 苏秦心中忽然有一丝不舍。 他知道对方即将消散了，没有了血脉的孕养，她最后的魂魄也会消散。 虽然认识修蛇没有多久，但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仿若大日临空撕裂黑暗，这是他无法做到的，也不可能去做的，但不可否认他羡慕这样的人。 她忽然开口说道“我该走了！” “那个····” “我是修蛇，祖居巴山。” 修蛇望着远方怔怔出神，像是没听见苏秦的话语。 她身姿笔挺，步履坚定，每走一步，身形就会暗淡一分，当她走到了那片再度盛放的彼岸花前时，身形已经仿若梦中泡影. 而后她以指尖轻触那不再抗拒她靠近的彼岸花，脸上露出了满足的愉悦，仿若一个雀跃的花季少女。 “真美啊.” 余音未落，就已破灭成灰，忘川河畔再无她的身影。 修蛇自此消散. 苏秦几度张嘴欲言，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个祸蛇什么情况了？ 你倒是说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