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间蒸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杨晨一直认为这话虽偏‘激’点，但不无道理，然而‘女’孩为跟他和丁浩划清界限，率先报警的举动，还是令他失望，淡淡瞥了‘女’孩一眼，用手机拨了120，之后静静等待，等待命运裁决。

    他的淡定叫人佩服，也使人不解。

    旁观的人们哪知道年纪轻轻的杨晨已见惯生死，麻木了命运的戏谑。

    丁浩呆滞片刻，扑过来，望了望脚下死不瞑目的家伙，又望了望杨晨，忽然泪流满面，哽咽着对杨晨说“怪俺，怪俺，都怪俺，是俺连累了你。”

    自责，内疚，‘交’织在丁浩悲恸的面庞上，他没想自己会承担什么责任，但清楚好战友杨晨将面临什么。

    失手致死，得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刚刚提干，尚未衣锦还乡，就因为自己打抱不平，致使好战友用血汗生命铸就的荣耀将化为乌有，丁浩越想越恨，恨他自己，抬手使劲儿‘抽’自己耳光，啪啪作响，杨晨忙掐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耗子，不怪你，这是我的命。”

    命。

    杨晨从前不信这玩意。

    可一次次被戏‘弄’被折磨，他不得不信。

    警笛声由远及近，首都的警察反应还算迅速，两辆警车停路边时，姗姗来迟的吴杰挤破人墙，冲入现场，瞧清楚死了的倒霉蛋什么样，着实一惊，转脸问杨晨怎么回事，‘弄’清楚来龙去脉，丁浩无比愤恨地狠捶自己大‘腿’。

    恨自己干嘛约杨子在工体这边见面。

    愤怒的是老天太不公平，竟用一个渣滓的烂命剥夺好战友的前程。

    “他什么人？”杨晨平静问，从吴杰的表情，已然猜到自己捅了天大的窟窿。

    吴杰转移话题，安慰道：“杨子，没事，你是我兄弟，我想尽一切办法保你。”

    此时七八个警察开始封锁现场，还有人‘摸’出手枪手铐向杨晨等人‘逼’近，没贸然冲上来，大概看出三个气质慑人的青年非同寻常。

    “杨子，你是利刃的人，亮出军官证，他们抓不了你，剩下的事情咱们回基地处理。”吴杰小声提醒杨晨，不愿瞧好兄弟束手就缚，当众‘蒙’受屈辱。

    杨晨摇头，他是军人，两年多来他用血汗生命捍卫军人的尊严和荣誉，这时候掏出军官证拘捕，会掀起多大非议，为逃避一时，重重抹黑军人形象，他杨晨做不到，拍拍好兄弟肩头，昂头‘挺’‘胸’走向‘逼’近的警察。

    吴杰、丁浩想拦，却又碍于好兄弟决绝，不知如何是好，满脸悲愤。

    马路牙子上的停车位，红‘色’奥迪A4，那个主动同杨晨搭讪的妖冶熟‘女’摘下太阳镜，‘露’出一张不惊‘艳’却妖媚的脸，她怔怔凝望杨晨雄健而绝然的身影。

    这才叫爷们！

    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画面永远刻入她脑海，就如男人偶遇使自己砰然心动又可望不可及的美‘女’，往往意‘yin’一生。

    ………………………

    狭小房间没有窗子，房顶并不明亮的节能灯令人倍感压抑，屋内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家具简单，从被子的颜‘色’和叠成豆腐块的形状，依稀判断这是部队的宿舍，三天前失手致人死命的杨晨就坐在桌边。

    他已经失去自由。

    身处的房间也并非部队宿舍，而是利刃基地的禁闭室。

    三天前他从容跟着警察走，不过当警方‘弄’清楚他军人的身份，如同抓了烫手山芋急匆匆扔给军方，不想趟浑水。将要面对怎样的惩罚，杨晨心里没底，但清楚关在禁闭室绝非关禁闭这么简单，何况自己‘弄’死的人背景熏天。

    京城四少。

    多么吓人的称谓。

    那死去的倒霉蛋便是其中之一，身上有一半的红‘色’血统。

    杨晨面无表情，默然静坐，三天来，内心五味杂陈，难以平静，不是他丧失以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高深定力，初恋‘女’友的期盼，父母望子成龙的寄望，叫身陷囹圄的他情何以堪？

    事已至此，唯有认命。

    杨晨缓缓闭眼，表情苦涩而无奈。

    这时，房间外的过道响起清晰的皮鞋踏地声，由远及近。

    该来的终究来了，杨晨睁眼，慢慢起身，昂头，‘挺’‘胸’，以军人的姿态面对那道窄窄的‘门’，哪怕被处以死刑，马上赴刑场，也绝不能丢掉军人气概、男儿本‘色’，一阵开锁的声音后，狭窄厚重的铁‘门’被推开。

    一名杨晨从未见过的大校军官走房间，身材高大，有着近似基地一号郝振东的威严气质，比郝振东多几分‘阴’沉，来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杨晨，之后示意随行警卫退出房间并关上铁‘门’。

    中年军人拉过屋里唯一的椅子坐下，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吸两口，道：“你的资料我全看了，好苗子，死了可惜。”

    杨晨不置可否，依然笔直站立，等待下文。

    中年军人抬眼饶有兴趣盯着杨晨，片刻后点点头，换做年轻时候的他也没面前这小子的耐‘性’，他吐了口烟雾，继续道：“我不兜圈子，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有人要你一命偿一命，你得挨枪子，二人间蒸发。”

    人间蒸发？

    杨晨猛地皱眉，凝视中年军人，有些不解。

    “年轻人，别误会，人间蒸发不是帮你跑路或关你一辈子，如果你选择第二条路，我会像你说明。”中年军人说完，边‘抽’烟边瞧着杨晨，似乎等待答复。

    人间蒸发貌似与死不沾边，只要不死，就有希望，就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杨晨根本没‘浪’费时间考虑，干脆利落选第二条路。

    “从你点头这刻开始，世上已没有杨晨这个人，你读过的小学中学，呆过的部队，将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录，只有你的父母和少数认识你的人知道你曾来过这世界，你将被派往境外执行各种凶险任务，死了，与任何人无关，更没人替你收尸，只能怪自己倒霉，运气好活下来，继续像黑暗中的影子去立功赎罪，直到有一天国家不再需要你，你或许可以重新做人。”

    中年军人娓娓道来，说的轻描淡写，可他的话意味什么，杨晨心知肚明，沉默许久，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