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每于廛市无人识， 长到山中有鹤行（三）
濮晨玄今日看的玉简乃是讲述几种珍贵药材在不同年份用来炼制不同丹药的原因，里面详细记录了那名前辈所做的一系列实验。描述了这几种药材在不同年份自身元素的变化，以及与其它材料混合后产生的反应，不同火候的影响等。这些资料中用了大量炼丹术语，许多都要到筑基期才能学习掌握，濮晨玄这段时间为了读懂这些玉简，前往丹鼎门的藏经阁查阅了大量资料，倒是提前学会了许多东西，这些内容也大半能看懂。 不过那些术语之所以要筑基后学习，正是因为其太过深奥。濮晨玄为了学习这些术语，每日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导致其他方面的学习进度大大落后。好在他的目前的兴趣全在炼丹这里，倒也乐在其中。 看到一处复杂的步骤，濮晨玄正察看旁边的备注，那卷轴忽的闪过一道蓝光，显现出一段文字和图片。濮晨玄十分诧异，一看之下，却几乎跳了起来。 只见那处文字当头写道：“观吾万卷书，即为有缘人。结丹洞府诸物，于吾已无大用，留赠有缘人。”下面紧跟着画了一幅地图，标明了一处洞府的位置，还有如何不触发禁制进入洞府的方法。 濮晨玄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忙将神识退出玉简，冷静一下，再重新查看玉简，那段文字却还真实的在那里。而地图标示的位置濮晨玄也不陌生，乃是真武门内的天阳山，却又是位处边界一处灵气并不充裕的山峰。此前濮晨玄与许广林曾去过那附近采药，远远见到过此山，那周围因灵气稀薄，并没有太多灵药，也没见到修士洞府，不知这结丹洞府有没有被发现。 濮晨玄认真看了地图，记住洞府方位以及进入方法，这才退出玉简，将其收好，盘腿打坐，心里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结丹修士在人界已是极高的存在。眼下真武门下修仙弟子数以十万计，结成金丹者不过六百，可见其中艰辛。但现在自己这个连筑基都遥遥无期的练气期修士，却获得了一名结丹修士穿越时空的馈赠，不得不说像做梦一般。 当然前提是那处结丹洞府依然存在。 这种大事濮晨玄却不敢自作主张，第二天一早，便匆忙赶回丹鼎门，要将此事告诉许广林。到了大林药园，却被告知许广林已被安排闭关修炼，一年后才能出关。这却让濮晨玄心里有点矛盾，不知是等上一年，还是自己先行前往。思考良久，最终还是决定等到许广林回来再说。反正那结丹洞府也不会跑。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修行，濮晨玄却遇到了麻烦。前两年因为要照顾许广林提升，他一直很少服用丹药，现在许广林前往大林药园，他用道玄丹经炼制的丹药便可尽数享用。这些上品丹药当初供许广林服用之时，效果非常明显，两年期间助许广林连升三级。按理说，濮晨玄修炼等级较许广林低，药效应该更强，对修为的提高更快才对。不过濮晨玄服用这些丹药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些丹药居然全部无效，对其修为没有半点提高。 这可是个大问题，濮晨玄不得不将情况报告管事师叔。管事师叔听闻这事也觉得十分奇特，找来门派中几名筑基期同门一齐研究了一阵。结果却是濮晨玄对低阶丹药产生了抗药性。 一名师叔给了一颗十二层修士才能服用的地龙丹给濮晨玄服用，效果非常好。低于这个等级的丹药全部失效。 如此低的等级便产生如此强的抗药性，这种情况他们以前也未曾遇见。通常情况下产生抗药性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对丹药过度依赖，长期服食同类丹药，二是修为远高于丹药等级。但这两种情况都不适合濮晨玄。 几位筑基期师叔研究了一段时间，却也找不出具体原因。由于濮晨玄等级实在太低，几名师叔很快便放弃了。对于他们来说，这终究只是一个偶发的小概率事件。 但对于濮晨玄来说，这个消息的打击却十分巨大。不能服用普通丹药提升修为，便表示他只能靠打坐或者服用高等级丹药增长修为。服用高等级的丹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那些药材配制需要的材料价格昂贵，以濮晨玄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支付。而自行取得，更是难如登天。以地龙丹为例，需要一级高阶地龙的内丹作主材，高阶地龙的战斗力大约在十二层修士到十三层修士之间，濮晨玄若去猎取，完全是自寻死路。而完全靠每天七周天的打坐提升修为，想一想都让人感到绝望。 此后一段时间，濮晨玄便有些懒散，向道之心日渐减退。除了长期修行的习惯让他没有中断每日的打坐，其余事务都放松许多。毕竟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无法达到的目标努力。真武门乃人界第一修真大派，门下止步于练气期的修士数以十万计，原因各个不同，但自身向道之心减退，却都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这一日，濮晨玄的门派令牌震动，神识扫过，却是几名十二三层弟子在寻求一些交易，发起了一个集会。这种事情偶有发生，因为十二三层弟子很多都在进行修为冲刺，有时候可能没时间来完成门派的炼丹任务，便会用手头上的药材和辅助材料交换同门手中的现成丹药。这种集会一般是定向组织，范围不会太大。因为其中一名十二层弟子是大林药园中人，与许广林熟悉，刚好认识濮晨玄，方才拉上他。 此时濮晨玄手头上已积累了大量丹药，他原本想着利用这些丹药来提升修为，谁知碰到抗药性的事情，一时间手中丹药便没了用途。他炼制的丹药数量又多，质量又好，除了缴交门派，还有大量剩余，自己又一颗也不吃，所以碰到这次的集会正好派上用场。 濮晨玄来到集会现场，这里有些冷清，只数个摊位摆在那里，都有阵法掩盖，阵法上明码标价写出了许多交换意向。有需要法器的，有需要材料的。不一而足。 濮晨玄一路看来，正看到一名弟子前面桌上标示着用材料换取黄龙髓。而一看交换材料，比正常炼制黄龙髓要多上不少，只不过缺少芝灵髓这一味主药。濮晨玄刚好带有二十颗黄龙髓在身，当即便进入那阵法之内。 阵法里面只是个小摊位，有好几名修士正在那里与摊位内的弟子交涉。这名弟子提供的交换材料其实也算珍贵，许多人都想要。但黄龙髓可不是那么好炼制。而且因为需要芝灵髓这一味主药，性价比就很低了。在场众人手上都没有，想要用其他类似的丹药来换。 那名弟子在此摆摊，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若碰巧遇到谁有黄龙髓那是最好，若换不到时，与黄龙髓相近的几味丹药也属于交换范围。原来这黄龙髓对练气期十一层修士帮助极大，但主药却是芝灵髓这种可以炼制筑基期丹药的药材，造成大家很少炼制，所以一直是有价无市。有弟子提出用其他丹药交换，他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若用其他丹药换取，要求就会高上许多，这又让其他想要交换的弟子有些为难。 那边数人交流了一会，一时间无法达成双方都满意的结果。那摆摊弟子见濮晨玄在旁等待，便迎上去问道：“这位道友，可有什么丹药拿来交换？”他瞧出濮晨玄修为不高，因此也不认为他有黄龙髓，便有此一问。其实他甚至都没期待濮晨玄能够拿出什么像样的交换物品，毕竟先前那几名弟子中有两名练气十三层修为，拿出的物品也没能满足他的需求。只是进门是客，他便对濮晨玄客气一番而已。 濮晨玄进来后便一直在等待这些弟子交流的结果。虽然他有黄龙髓，不过也瞧出来这摊主其实并不是非黄龙髓不换，秉着先来后到的原则，一直在那里等待。此时见摊主过来，便老老实实道：“我看你门口的招牌说要换黄龙髓，我这里有二十颗。” 那摆摊弟子闻言倒是喜出望外：“你有黄龙髓？怎么不早说，快快请里面坐。”忙将他引入内帐，那里还有两名弟子，见摆摊弟子将人引入，知道是有了交易意向，忙恭敬相迎，奉上上好的灵茶。 濮晨玄曾参加过几次这种交易集会，知道集会的流程，也不与他们客套，拿出二十颗黄龙髓道：“按照门口的物品我们交换吧。” 那三名修士一见濮晨玄手中的二十颗黄龙髓，都是十分激动。他们本抱着交换不到的期望，谁知却还真让他们换到。摆摊的弟子马上从储物袋中将列明的材料取出，双方清点确认之后，交换完毕。 这次交换的物品中有许多濮晨玄急需要的物品，拿到之后便想着回去研究一番。所以即使对方十分高兴，诚恳留茶，他也婉言拒绝，退出内帐。 三名摆摊弟子跟着出来，千恩万谢。那几名原来在外面等候的弟子见他真的成交，都是有些诧异。 一名摆摊弟子随口问道：“不知道友手头还有没多余的黄龙髓，或是其他类似的丹药？”濮晨玄反问道：“你还需要黄龙髓？二十颗不够吗？” 那名摆摊弟子依旧是先入为主的思维方式，不认为濮晨玄这等弟子真有黄龙髓多余，也就是随口一问，听他这般回答，马上来了兴趣：“道友手头上莫非还真有多余的黄龙髓？” 濮晨玄当时炼制了二十炉黄龙随，与许广林等四人平分，他手头上有两百来颗。这些丹药本是留着他自用的，谁知遇到抗药性的问题，这些黄龙髓居然全无用处。若是上交门派，按照他的修为却又达不到这种标准，需要打些折扣，十分不划算。所以才来这等集市交易。 他随口说道：“百来颗吧。”报出自己的一半数量。 那名弟子闻言眼睛一亮，拱手道：“我都要了。在下任洋，兄弟怎么称呼？留个联系方法。” 但此时，先前进来的几名修士登时围了上来。 一人道：“两位在谈黄龙髓的生意？不知我陈某能否加入？价格好商量。” 又有人道：“在下天罡药园的莫伟涛，道友与我交易绝不吃亏。” 这些人原本都冲着这摆摊弟子的物品而来，但都苦于手头没有黄龙髓成丹。此时听说有黄龙髓成丹交易，当然各自来争夺。这黄龙髓成丹需要芝灵髓这一味主药，倒是让许多人不愿炼制，所以市面上少有流通。但若真有人炼制成功，却也是许多人愿意花大价钱交换。 任洋马上道：“这个生意是我的，你们别起哄。” 这话如果糊弄濮晨玄这种老实人还可以，在场的精明的人多了，马上有人回应：“你的交换已经完结，生意就是大家的了。”“就是，买卖这东西，当然是价高者得。”“我出两倍价格。”…… 一时间大家都围在濮晨玄周围。有几个家世显赫的土豪弟子马上开始抬价。 任洋此时后悔极了，先前在内帐为何没有发问，到这里来反引来其他同门哄抢抬价。谁知濮晨玄却对众人道：“我已经答应了这位任兄弟，不好反悔。”让任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一个十二阶的修士马上不高兴了：“我出两倍价钱你都不答应吗？有好处还不知道拿呀？” 濮晨玄一听这话十分反感，他自己出身贫寒，对这种靠着显赫家世挥霍的行为当然看不顺眼。他也不多说，与任洋交换各自门派令牌联络方式，然后直接拱手道：“任兄，再联络。”便离开现场。弄得众人十分无趣，倒把任洋三人高兴坏了。 出了集会现场，一名修士上来拦住他，道：“这位兄弟，陈兴有礼了。” 濮晨玄认出来人，正是当时第一个上来搅局的陈姓修士。濮晨玄虽然心中有些不快，却也没有恶语相向，只是一拱手：“陈兄弟。我的黄龙髓都已经被预订了，再没有了。” 陈兴忙摇头道：“兄弟误会。我一看就知道您是重信用之人，谈好的事情怎会反悔。陈某不是来谈黄龙髓的，而是谈另外一桩买卖。” 陈兴将濮晨玄引到一旁慢慢道来。原来这陈兴学的是凡俗之中的市井中人，专门干丹药交换事宜，低买高卖的营生。这种事情本来没多少市场，毕竟修士较之凡人不同，需求面窄。大部分需求也可以通过熟人之间交易解决。而且干这种事情需要去四处打探消息，获取他人供需信息。花费这等时间，肯定会影响修行的，对于修士来说，得不偿失。门派也不太支持这种世俗做法。 不过一些修为遇到瓶颈自觉无法进步的修士，还是暗中做着这种事情。眼前的陈兴便是如此。他已经四十五岁，修为还停留在练气第八层。按照修行惯例，四十岁之后的练气期修士修行速度会大幅下降，通常难以筑基。这陈兴没了修炼的动力，便开始做着交换事宜，换取些好处。 他向濮晨玄提出，用材料换取濮晨玄手中的所有多余的成丹。尽管不知道濮晨玄究竟有多少成丹，质量如何，不过仅凭着濮晨玄愿意交换黄龙髓，以及那种言出必行的态度，陈兴选择赌一把。反正是等价交换，吃亏也不会亏到哪去。大不了这次赔了就不再交换。 当濮晨玄拿出自己多余的成丹之后，陈兴却是一阵兴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因为濮晨玄炼制的丹药品质都是相当高的，用材料交换稳赚不赔。 而濮晨玄却也因为陈兴的交换有了新想法。炼丹也是他提升修为的方法，因为道玄丹经本就有这等妙用。而且他现在研究那不知名修士的炼丹心得，也需要大量炼制丹药加以佐证，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打定主意后，濮晨玄便又返回临时集市之中，专门找一些需要换成丹的弟子，留下联系方式。双方约定濮晨玄用现成的丹药去换取同门手中的药材和辅助材料，居然很多人争着与他交换。 原来普通弟子炼丹损耗极大，即便成丹，品质也都不高，上缴门派后往往所剩无几。而且大多数弟子既要修炼，又要完成门派任务，每日忙碌不停。但与濮晨玄交换，耗费的药材比自己炼制要少一些，又节约出辛苦炼丹的时间，而且丹药质量也属上品，当然十分划算。毕竟在真武门，修炼才是王道。也只濮晨玄遇见了抗药性这么坑的事情，才会想着凭借道玄丹经的特殊法门炼丹提升修为，这在真武门内属于下下之策。 此后一段时间濮晨玄便专心炼丹，不再外出采药。他有道玄丹经的炼丹法门，每次成丹数量极多，积累的材料便越来越多，修为也增长更快。半年时间下来，不但修为提高不少，炼丹能力大幅提升，甚至还积累下一笔不小的财富。 不过濮晨玄也牢记许广林曾提醒他的，不敢太过张扬。毕竟他修为太低，若是被门派内某些不良筑基师叔发现，抓去当苦力可就惨了。 但时间久了，终究还是有些相熟的同门知道这个低调的小胖子炼丹厉害。有几次一些十二三层修为的师兄因为一些特定的门派炼丹任务还专门跑来与他交易，濮晨玄得以换取一些高级材料，炼制了一些高阶丹药服用，让他的修为又小小的快速增幅了一把。然而，高阶丹药也很快失效，再次让濮晨玄深受打击。好在此时他已经十分忙碌，这种负面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除了每日例行的打坐和炼丹，其余时间濮晨玄便在家研究那不知名修士留下的玉简。濮晨玄将这些玉简上记录的知识与道玄丹经的炼丹法门相结合，又产生了许多新的变化，他炼丹的技巧也愈发高强。慢慢的，他开始不再满足炼制炼气期丹药，开始尝试筑基初期丹药的炼制。 不炼不知道，一炼吓一跳。这炼制筑基初丹药耗费实在太大！材料要求高，成丹率又低，濮晨玄这些日子积累的财富几乎一下子都投入了进去。如果不是中途运气好，出了一炉上好的丹药，濮晨玄几乎就要破产。但那一炉丹药却救了濮晨玄一命。筑基丹药在市场上的价格很高。濮晨玄虽然不懂行情，但别忘了，有池至烈这个百事通。 濮晨玄将池至烈找来，让他帮忙自己销售丹药，同时换些筑基期的材料来让自己练手。说实话，自从开始炼制筑基初期丹药开始，濮晨玄便不太想炼制练气期丹药，因为——太简单了，完全没有挑战性。现在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这么多筑基修士没一个回头去炼制练气丹药。不过，现在的他还没办法尽数炼制筑基丹药，毕竟作为一名没有后台的练气修士，他支撑不起全部炼制筑基初期丹药，材料太贵。至于筑基中期丹药，那是想都不要想。 池至烈原来以为濮晨玄能炼制十一阶修士的黄龙髓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现在见他居然能炼制筑基期丹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太逆天了吧！”他道。“你才第六层修为啊！这让我这个十二层修为之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