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十）
陵古老祖回到小峨眉仙山密室当中，看着狼狈不堪的听寒。 听寒正毫无形象的叉腿坐在一张桌子旁，大口吃着峨眉修士送来的餐食——灵米灵果妖兽灵rou，本满满的摆了一桌，但此时桌上却只剩一片狼藉。瞧那粗鲁的模样，仿佛要将整个桌子都吞下去。左手旁放着一个葫芦，里面本存放着百余颗疗伤丹药，现在空空如也，疗伤丹药早被听寒狼吞虎咽掉。 陵古老祖看着她这样子，不禁皱眉。 听寒却丝毫不在意，只在陵古进来时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然后继续埋头苦干。她被妖族围困追杀数年，吃足苦头。好不容易逃脱，怎能不放纵一下。 大吃一通后，终于舒坦，心满意足的打了个惊天饱嗝。听寒这才对着陵古老祖咧嘴一笑道：“这次是你救我一命，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必有厚报。”她伸了个懒腰道，“快把禁制打开，让我与方壶山联系。” 原来那听寒这些年一直被妖族追杀。她虽有百般本事，但面对黑蛇妖祖这等变态的存在，又被妖族大阵团团包围，终究无法脱困而出。甚至连信息都无法发出。 最终她无意间通过留在陵古老祖那里的通讯法宝联系上陵古老祖，请他过来救援。只要陵古老祖能在妖族大阵上出其不意的打开一个口子，听寒便能瞬移出来。陵古给了她一个坐标，将她引入这密室之中，用禁制困住，到此时方才现身。 陵古对听寒道：“刚才蓬莱仙岛的八仙已经来了，并且出面与黑蛇妖族谈判，保下了我。” 听寒闻言倒是一愣：“蓬莱八仙都来了？”她想想忽然觉得不对，“TMD，这些家伙一直在附近，居然不救我？” 陵古来到听寒对面坐下，面色凝重。 “我想请你告诉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信息——关于濮晨玄。”陵古道。 听寒闻言笑了，尚未说话，陵古道：“先前蓬莱仙岛八仙与我交谈一阵，给了我一些信息。所以，希望你告诉我的信息不要和他们的相互矛盾。” 他本是想警告听寒。谁知听寒闻言笑得更大声：“陵古陵古，你都是化神修士了，怎么还耍这些小心眼？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说的和八仙说的不一致，便要将我怎么怎么样？” “其实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叫濮晨玄的事情吗？对于蓬莱仙岛来说，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现在我便可以告诉你。只不过在告诉你之前，我想问你，你确实要听吗？”说到此处，听寒坏坏的笑了笑。 陵古听她话中有话，不禁问道：“你......什么意思？” 听寒道：“我说的信息，肯能会对你产生一些影响。所以我才要你确定，是否真的要听？” 陵古思索片刻，点头道：“你只管说来，我自有分寸！” 听寒见陵古主意已定，便正襟危坐，很严肃的对陵古道：“那你可要听好了。” 待听寒说完，陵古再度陷入沉思。 蓬莱仙岛的意思很明确，他们早在四十年前的蓬莱仙岛狩猎大赛中便发现了濮晨玄的不凡，但在没有完全弄明白濮晨玄身上的秘密之前，他们并不想掌握濮晨玄。因为濮晨玄有太多不确定因素，这也就意味着风险的不确定。 他们愿意帮助掌握濮晨玄的陵古。如果有好处，陵古占大头，他们跟着分一杯羹。如果惹出什么大麻烦，也该陵古在前面顶住，他们量力帮一帮。总之，蓬莱仙岛觉得濮晨玄身上的秘密可以给他们带来好处，但他们不愿意承担风险。 对此，陵古多少有些意外。目前，濮晨玄能够带给他的好处主要来自九老仙人洞。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发现他还有其他利用价值。不想蓬莱仙岛居然会这般看待。 陵古思虑片刻，问道：“你们有没有调查过濮晨玄？” 听寒道：“当然有，但结果估计陵古老祖也猜到了，毫无用处。” “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五灵根修士，没有什么特长，短板却不少。这种修士甚至本不该筑基。只会在庸庸碌碌之中度过短暂的修仙生涯，最终化作一抔黄土。” 她忽然朝陵古笑道：“说句不好听的，他连成为夺运之术的对象资格都没有——因为他几乎无运可夺。” 陵古听了这话眉头一挑，但终究没有说什么。那边听寒继续道：“如果不是南溪山事件爆发，我们蓬莱仙岛估计会认为判断错误，放弃对濮晨玄的继续跟踪。但现在......” “他在南溪山中的行为就像是对这个世界常识的一种颠覆，就像当你面向太阳时，你的影子本该在你的身后，而你却发现，影子却来到你的身前。” “仙灵力是绝不可能在这一界出现的。这个规则是数千万年前，由包括仙人、龙族在内的各族共同定下的规矩。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规则，即便是仙人也做不到——除非这个世界的规则崩塌。但你瞧，这个世界的规则依旧牢不可破！”她用力敲了敲陵古给她布置的禁制。只要她身在禁制之内，体内所有神通都会被封印。这也是规则之力。 说到这里，听寒突然叹了口气：“所以濮晨玄就是一个谜团，一个规则之内的矛盾体。蓬莱仙岛不愿意放弃他，也不敢掌控他。如果陵古老祖愿意，合作对双方来说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陵古老祖冷笑道：“濮晨玄在我手里，风险都是我承担，好处你们却要占。那和你们合作对我有何好处？” 听寒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你觉得没好处，就把濮晨玄丢出来啰！又没人要你掌握着他。”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陵古，“你甚至可以学我们蓬莱仙岛，等着他落在谁手中再上前分一杯羹！” ----------------------------------------------- 不提陵古老祖与蓬莱仙岛相互算计，讨价还价。此时的萧沐雨与濮晨玄得了陵古老祖授权，已经回到秘境莲宫之中。 萧沐雨之前协助陵古老祖攻击妖族大阵，早受了重伤，后来在南海为了保护濮晨玄又一直施展天柱轮，伤势未曾得到治疗，愈发严重。 本来濮晨玄想着南海之行结束后便返回真武门，但见萧沐雨重伤，却也不能此时就说离开。 将萧沐雨送回莲宫，濮晨玄帮忙取了些疗伤丹药给萧沐雨服用，待她说无事后，便返回了自己的莲花房间。 盘腿坐在练功蒲团之上，濮晨玄暗中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这几日南海大战的情形逐渐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化神、元婴级别的修士对战，这是一般人很难看到的情形。而修为较低者即便看到了，往往也看不懂其中玄妙。但濮晨玄终究不同，他曾被仙人青铜指导，看到过更神奇的仙术，所以这一战，他反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些别样的东西。 陵古老祖的虚空印，让濮晨玄若隐若现的看到了一些虚空的力量和规则。而神兽凤凰和青鸾，更是展示了火焰的霸道力量。这火不是普通凡火，而是来自被攻击者的体内。那些燃烧起来的南海妖族，其实并不是被外界的火焰所焚烧，而是被凤凰和青鸾点燃了他们体内的真火，自本身涌泉xue下烧起，直透泥垣宫，瞬间便让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当时濮晨玄躲在小峨眉仙山的大阵之内，且没有被凤凰直接针对，但他却看得足底发烫，似乎体内真火也要被唤醒点燃。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恍若雾里看花，但又真切的感觉到其中玄妙。 他并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修士，只有元婴级别以上的修士和妖兽才能体会到他的这种感受。结丹以下的人类修士和七阶以下的妖兽，完全无法察觉凤凰神通的神奇所在。 相比之下，南海七大妖王的实力便稍逊一筹。虽然他们的本命神通也很厉害，比如南海蛟王发动了好几次威力极大的海啸攻击，巴蛇大王也对小峨眉仙山产生了巨大的破坏。但他们的神通更多的是依仗妖兽本体的天赋，其中变化便少了许多。在濮晨玄看来，就是纯粹的蛮力。 这既是妖兽的优势所在，同时却也是一种束缚。 只有黑蛇妖祖的实力强大得可怕。 濮晨玄可以朦胧捕捉到陵古老祖虚空印部分神通的威力，可以隐约感触到南海七大妖王的力量。但黑蛇妖祖的力量他就完全看不懂了。黑蛇妖祖宛如一团浓厚的乌云，压在头顶，散发着摄人的威压，让人无法直视。他的力量，才是真正接近于仙术的存在。 濮晨玄重重的嘘了一口气，从记忆中挣脱出来。刚才的回忆让他对大道有了一丝明悟。这是自仙人附体以后难得的一次重大收获。 尚未脱离刚才回忆的余韵，房门被敲响。当濮晨玄打开房门，却见萧沐雨正站在门外。 ----------------------------------------------- 萧沐雨的状态并不好，云鬓散乱，玉容倾颓。濮晨玄见了忙将她让到屋内坐下，关心问道：“沐雨怎不在房间休息？是找我有事吗？” 萧沐雨道：“我在房间闷得慌，想出去逛一逛，散散心。” 濮晨玄担心的道：“你的身体可受得了？” 萧沐雨道：“已经服用了丹药，没什么大碍。” 濮晨玄见她这般说，便道：“沐雨想去哪里散心？” “还记得我们去取精华花露液的那片桃林吗？”萧沐雨笑着道，“当时你说很喜欢那里。我们过去那边转一转。” 濮晨玄当然记得那片桃林，印象最深的便是夜色之下，灵力浓厚，空气中弥漫着月之精华。此时听萧沐雨说要去，便欣然而往。 出门前，萧沐雨摘下了随身携带的律令玉牌，随手丢在莲宫的一处房间内。 萧沐雨重伤未愈，便由濮晨玄驾驶飞舟载两人前往。一路上，萧沐雨不曾言语，神色有些消沉。濮晨玄与她相处也有几年时光，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 两人便这般一直飞到桃林。此时夜色婆娑，夜风吹袭，树叶随风摇摆。濮晨玄方一踏入桃林，便觉心旷神怡。原本有些压抑的情绪瞬间被夜风吹撒。 “还是和上次一样。”濮晨玄笑着对萧沐雨道，“我很喜欢这里！” 萧沐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桌椅卧榻，随手摆放在一处空地之上，萧沐雨有些疲惫的躺在卧榻之上。又取出筑基傀儡，布置好一切。傀儡将一个红色的酒葫芦和几个酒杯奉上，摆在卧榻上的案几之上。斟满酒杯，酒香四溢开来。 濮晨玄很少喝灵酒，但一闻酒香，也知道这灵酒肯定不凡。 萧沐雨招呼濮晨玄道：“晨玄，过来陪我喝几杯。” 濮晨玄也不客气，来到卧榻之前斜坐床尾，端起一杯灵酒闻了闻，赞道：“好香。” 正欲喝下。萧沐雨抬手阻止道：“这酒很烈，你需要提前运行体内心法。一边喝酒一边运功，既能抵挡酒力，还能提升修为。” 濮晨玄道：“还有这等好事？”当即运转道玄丹经，喝下一杯。 那酒果真极烈，入喉之后仿若吞了一团炭火，顺着喉咙流入胃中，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燃烧起来。濮晨玄虽已运转道玄丹经，但没想到这酒如此霸道，猝不及防之下，只觉体内灵力躁动，似乎也要被一同点燃。 他连忙用功压下酒气。灵力与酒力在他体内一番较劲，让濮晨玄忍受了一阵难言的痛楚，待到濮晨玄将酒力压制下来。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全身，濮晨玄只觉得一阵舒坦，整个身体的毛孔似乎都被打开，吸收着天地灵气。待到过了一阵，酒意略过，濮晨玄尚在回味，忽然感觉自身灵力似乎猛涨了一截。惊讶道：“这是什么神仙好酒？” 萧沐雨道：“这是我师父收集数百种极品灵药灵宝，耗费百年时间酿造的极品美酒。取名醉浮屠。师父曾夸口说，就算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喝上一壶都要醉上几日。平常修士若是能有幸喝上一口，抵得上数月修行。” 濮晨玄犹在感叹这天仙醉的神奇效果，那边萧沐雨却直接拿起酒壶，仰头喝下，动作美得犹如天仙下凡。即便是濮晨玄每日与她相对，也不禁要被她此时的模样迷住。 萧沐雨鲸吞长饮了大半壶方才停下，烈酒入喉，忍不住咳嗽几声，面色微微泛红，更显美艳。 濮晨玄刚才只喝了一杯，都要半晌才能压制住酒力，那萧沐雨连喝大半壶，却似乎毫无反应。濮晨玄诧异的道：“为什么你可以喝这么多？” 萧沐雨笑道：“这天仙醉我从18岁开始喝，已经喝了几十年，体内灵力早已适应这酒力。当然无事。”虽如此说，但她刚才一口气喝下半壶，终究有些超量，到此时吐出一口酒气，香味弥漫空中。 濮晨玄有些羡慕的道：“桃花祖师对你可真好。”这等绝世好酒，濮晨玄以前莫说喝，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哪像萧沐雨，已经喝了几十年。果然有个好师父就是不一样。 但这种事情也只能羡慕而已，毕竟濮晨玄是五灵根修士，比不得萧沐雨天灵根资质。 濮晨玄见萧沐雨喝得畅快，忍不住拿起第二杯酒，鼓足勇气喝了下去。这次虽然他已经有所准备，依旧被烈的难以忍受。只最终炼化酒力之后的舒坦让他稍微缓和过来。 到此时他已经浑身大汗，就算想要再喝一杯已是不能。这让他不得不感叹道：“沐雨，我和你的差距也太大了！” 萧沐雨闻言却道：“那又如何。在高阶修士面前，我们还不是一样！”语气甚是萧条。 濮晨玄见萧沐雨如此说，心中不自觉为她担心，柔声问道：“沐雨，为何如此说？” 他知道萧沐雨自被麻衣帮虏获之后，遭遇三年折磨，道心破碎，修为倒退。但自被自己救出后，她却也努力克服了种种心魔，到此时已经恢复修为到筑基中期。自己与她相处几年，从未听她说过今日这般丧气话语。 萧沐雨抬头望向濮晨玄，濮晨玄惊讶的发现她眼中梨花带泪。 “我只有九年的时光可以活了。晨玄。”萧沐雨说出更让濮晨玄震惊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