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王一石与阿苑
王一石首先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杀出重围的可能。 藏于腰间的火铳比神兵利器更加实用，杀伯卓，足够，一个呼吸间就可以让他“头破血流”。 问题是犬猎，问题是肃王。 在此时露出獠牙，招惹到的敌人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付的，这个结论就如同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隐藏是唯一的通关方法。 王一石回头，略显慌乱地说：“伯先生，您这是干吗？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伯卓不在意王一石的装傻充愣，直言道： “你隐藏得还不够深。牧梁城主表面上勾结富商，腐化衙门，暗地里一直在盘算牧梁城内可以算得上势力的地方。你的翠香楼正是其中之一。” 他站起来，缓缓地走向王一石，接着说道： “翠香楼，一个南方商人建立的风月场所，在牧梁城内的话事人身份神秘，从未露面。但种种迹象表明，这名话事人的行为扶持了一个没落的富商，就是你的父亲。” “城主本以为，王家以后会成为翠香楼的傀儡。可后来他觉得，王家还是王家，那名话事人似个大善人，竟真的是不求回报的。” “牧梁城里的商户们没有一个会做亏本的买卖，城主便猜测，话事人与王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最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话事人就是你，王家最不起眼的纨绔子弟。一个进出翠香楼尤其频繁，也有动机无偿帮助王家重回昔日的人。” “有了结论再找证据可就简单太多了，从日程上看，王家只有你有时间管理着翠香楼，就靠别人眼里你风流浪荡的时间。证据还有很多很多，如我所说，你隐藏得太浅了。你知道我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吗？我在猜测，翠香楼与当年那场旧案的关系。” “王三少爷，不要再装傻充愣了，你要知道，我杀人只需要动动嘴就行。” 伯卓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人也绕在王一石周围，虎视眈眈瞪了三圈。王一石觉得压力山大，然后扑通一声给跪了，抱着伯卓的大腿呼喊： “伯先生！你别吓唬我了，我说，我都说！” 伯卓脸色大变，这是他在牧梁城头一次做出这种惊惶不安并且嫌恶至极的表情。王一石越抱越紧，双手不知有意无意在伯卓大腿上滑动，惊的伯卓汗毛炸立。 “滚开！你给我好好说话。” 伯卓面色铁青想要抽身，可王一石真的很不要脸，这会甚至哭出声来正在往伯卓身上抹鼻涕，从此，伯卓对于王一石有了一层心理阴影。 门口的两名犬猎连忙上手，提着王一石的衣服硬要拽下来。伯卓感到大事不妙，这样下来先掉下来的会是自己的裤子。 他大喝：“你们都退下！” 喝退犬猎。然后对王一石说道：“想死无全尸就继续在我身上赖着。” 这一听是真的要急眼了，王一石立马松手，讲起了翠香楼的事情： “伯先生，关于我和翠香楼的事，你可误会了，其实是这样的。那一年，父亲想要东山再起，准备去江南碰碰运气，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兄弟里挑上了我带去江南。那次去江南，我偶然间认识了一位兄长。那位兄长谈吐不似凡人，想必是那边的大富大贵的人家。离开江南后，我与那位兄长保持书信联系。翠香楼正是那位兄长的产业，只不过我的确会代替那位兄长做一些管理上的决定。” “至于什么阎萝莉，没听说过这人，但翠香楼里面这段时间一直住着一个眼神很可怕，就是那种他看你一眼你就觉得身上会疼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伯先生你提到的人。” 伯卓嘴角跳动：“是厉阎罗。” 王一石问：“厉什么罗？” 伯卓不打算和王一石再多说一句话，道：“滚吧。” 王一石乐呵呵回应：“好的！” 又对门口两名犬猎说道：“两位大哥，相见就是缘分，改日去翠香楼耍耍？我请客！” 伯卓严厉的声音突然传来：“翠香楼封楼半月，否则别怪我铲平翠香楼！” 听到这话，王一石看看两名犬猎摆摆手，无奈离开。 直到此时，两名丫鬟才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您没事吧，伯先生？” 伯先生看向两人：“你们家三少爷一直都是这么疯疯癫癫的吗？”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道：“否定不了。但是三少爷还是有不少优点的，呃，正常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疯疯癫癫的家伙有两种，一种是真疯子，一种是疯了却还保持清醒的人。伯卓希望王一石是前者，否则他就是一个危险的敌人。 这个国家将迎来他的新主人，这个过程中…… “千万别再横生波澜了，走吧，我想要沐浴了。” 伯卓说道。两名丫鬟听了眼前一亮，连忙凑上去：“先生先生，我们伺候你洗浴吧？” 伯卓挥挥手拒绝：“准备好热水就成，其他的就不用了。不需要紧张的时候人就应该慵懒一些才行。” …… 王一石晃晃悠悠的，在王家的花园里找到了闷闷不乐的王依诗。 “怎么了？依诗，还在不开心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朋友安全了。” 王依诗转过头。她似乎还在气头上，冲着王一石直皱眉毛。 “啊……之前的事确实是我不好，我和你道歉啦。哥哥这边还有一些事要做，等到回来时还会有新的故事讲给你，你可以期待一下。” 满怀期待地看向王依诗，王一石有些失落，meimei又把脸转开了，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 王一石心想，一直以来我可都是一个好哥哥，从没惹过meimei生气，谁能告诉我这种情况要怎么哄meimei才好啊？ 正发愁时，王依诗开口说道：“抱歉，哥哥。是我的错，明明一直以来哥哥是最关心我的人，我却和哥哥生气。” 得到了meimei的原谅，王一石心情大好，当即保证道：“是吗？果然我的meimei是最可爱的。这次哥哥要处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等之后，我有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好好期待吧！” “啊哈，啊哈哈哈！” 王一石大笑着离开，走出王家。 街道上弥漫腥味，虽然已经用水冲洗了很多遍，但那样一场屠戮的痕迹不会轻易消散，牧梁城内，弥漫着一股凄凉的气氛。 富商是牧梁城的骨干，最重要的部分。哪怕对于牧梁来说，有些豪强的所作所为更像是病变，这些病变的豪强也不是可以无痛清理的。 围攻犬猎的暴民，大多是受到豪强们威逼利诱，驱使的百姓，而且作为青壮是家中劳力。他们的死，对牧梁来说如同刮骨，但所幸，犬猎也清理了真正的毒。尤其是城主这个cao纵牧梁饮鸩的人，已经决心在未来把牧梁建设成一个很好的城市，牧梁的前途更加可期。 只要肃王顺利登上大统。 王一石来到翠香楼，刚进门，就吩咐手下将大门紧锁，然后道：“叫阿苑来见我。” 一处干净的隔间，王一石坐在桌旁等着阿苑的到来。推开房门，打扮得比起红尘女子更像是大家闺秀的阿苑走进，与王一石面对面坐下。 王一石单手握拳撑住一边脸颊，斜向上看着，懒倦且惆怅，阿苑惴惴不安。 “少爷，历阎罗逃了，牧梁的局势无可避免地倒向了肃王那边。犬猎统领李同强横的不似人类，即使再多来一倍的高手，下场也不会有区别。但好在没人会知道那些高手与翠香楼的关系。” 翠香楼，是一个更加庞大的系统在牧梁城伸出的触须。牧梁大变，这条触须就带上了那个庞大系统的意志，睁开了眼睛，渴望成为隐藏的棋手。具体做法就是，将自己的力量化整为零，填入黑旗或是白旗中劣势的一方。 如此，表面上看来棋盘上只有二色，但其实是五彩斑斓的黑和花里胡哨的白在做对抗。 王一石闭目沉思，如今黑棋小胜，自己作为暗棋该何去何从？王一石向阿苑询问更加详细的情报： “阿苑，翠香楼知道的，牧梁城这场战斗的详情，从头到尾向我讲一遍。” 阿苑点头，将牧梁城内翠香楼所有的情报一一道来： “首先，是突如其来的犬猎营。” “犬猎轻而易举地突入城池，将守城的那些富家子弟、酒囊饭袋斩杀，随后迅速占据王家。” 随着阿苑的讲述，王一石回忆犬猎进入牧梁后的种种细节。 记得犬猎入城杀那些酒囊饭袋时，牧梁城内首先是震怒，然后逐渐安静了。因为一个消息传出——杀入牧梁城的是北境肃王手下的强兵。 牧梁城内有些势力的，都不敢轻举妄动。 “关于犬猎的来历，消息一半是我们散播的，一半是其他人，现在看来就是牧梁城主。” 其实目的倒也简单，王一石害怕牧梁城内可以反抗，有胆子反抗犬猎营的势力一个一个跳出来送死，城主则是担心过早让那些人和犬猎接触会被吓破胆子，从而龟缩起来，倒是杀不干净。 再简单点说，王一石担心两方中有一方死得太快，城主担心反抗方死得不够干净。于是主动散发消息，在这两方人马不经意的合作下，犬猎来自北境，甚至肃王要造反的消息迅速扩散全城。 “后来犬猎开始分散巡视全城，一开始驾马巡视，再后来甚至弃马卸甲。” 犬猎刚开始这样做的时候，王一石察觉到的不是犬猎的轻敌与大意，是陡然升起的压力。 这可是肃王造反的先锋军，怎么也不至于送来一群白痴。香饵越甜，毒药越狠，犬猎露出破绽的行为代表了犬猎背后，那位伯先生的决心和狠辣。 于是，王一石当即决定，绝不暴露自己，只在暗中干预。 “牧梁内的势力甚至还打算观望，城主之子却联合起风养性的弟子们说动各家，群起而攻之！” 王一石睁开双眼，思索起风养性这个老家伙的来历。 风养性原本是朝内大臣，数年前却独自来到牧梁城定居，不理朝政。并且在城内开始广招弟子，教人读书，送人科举。要是牧梁城平平无事多些年头，这老头说不定可以桃李满天下。 自己的二哥就在风养性那边读书，名义上也是这个老家伙的弟子。因为风养性原本就是朝中大臣，比起其余的教书先生更受欢迎，所以，但凡城内有点家世的都会把给予厚望的子弟送到风养性手里教养。 “各家被说动后，预备谋划数日，一举歼灭犬猎。我们翠香楼也联系了一直潜伏在牧梁的数名高手接受各家招募。毕竟城内各家都是翠香楼的老主顾，翠香楼的立场更偏向于城内各家。” 王一石点点头，补充道：“各家团结对敌不是常态，留下各家，未来翠香楼才能获得更大的好处。否则就是现在这样。” 想到这王一石不禁再次叹息，事情就这样砸了，翠香楼也被伯先生勒令停业，生意也砸了。 不过，老主顾也死了一大半，停业对业绩的影响似乎不大。但停业结束后，这些老主顾也不会来消费了。王一石痛心疾首，这才是对翠香楼最大的打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客户才能重新发展起来…… “虽各家团结对敌，一时间甚至压制了犬猎，但犬猎的大统领李同、副统领实力超群。尤其是李同，奔走间碾压般杀死四名高手，惊走历阎罗。副统领也正面杀死两名高手，受轻伤。” 从北境战场中磨炼出的凶悍战士，犬猎，这一次可以说杀出了威名。身不着甲，三五人成伍，却能够在暴民与翠香楼招揽来的高手手下支撑。最后凭借大统领、副统领、以及众多小队长的掩护，保存了大部分力量。着甲上马后，轻易击溃一切敌人！ 经此一役，牧梁城内的局势无可挽回地偏向一侧。 “后来犬猎支撑到绝地反击的时刻，骑兵冲锋歼灭敌人，血染长街。” 说到这，阿苑有些脸色发白，王一石冲他笑道：“怎么？害怕了？” 阿苑点点头，忧心忡忡：“少爷，犬猎如此强势，我们翠香楼可以调动的高手却全部消耗，如何保证您的安全？” 王一石搓搓下巴，毕竟自己也是一个王家人，犬猎，或者说伯先生不会这么快撕破脸皮。更何况，翠香楼的立场，又不一定要和那位伯先生相悖。 他命令道：“准备信鸽，向江南寄一封信，我们需要新的可调用的高手。还有，翠香楼闭楼十五天，十五天后让新的高手追杀历阎罗。” 阿苑点头称是。 历阎罗的命，即便自己暴露身份，也可以用来向伯先生表示自己的友好。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除了自己的家人，杀谁都无所谓。 王一石看向阿苑，微笑道：“阿苑，你以后就从翠香楼离开吧，做一个普通的姑娘。” 正准备按照王一石的吩咐取信鸽的阿苑，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僵硬的回头，看向王一石。 “少爷……您，难道不要阿苑了吗？” 看到阿苑如同心碎的模样，王一石心疼又无奈地上前抱住阿苑。 “傻丫头，你是我收养的孩子。干干净净，一身清白。如果不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你根本不需要在这翠香楼过着像是风尘女子的日子。现在……” 这时，王一石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没说清楚，于是改口解释：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找一个平凡人家，你当他们的女儿，我准备些日子去娶你。” 王一石怀里的阿苑红着眼睛猛抬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神采。 “另一个选择是直接进王家，先你当我的丫鬟，然后我再想办法娶你。” 阿苑轻轻推开王一石，半梦半醒般道：“原来少爷不是不要我了。” 接着，阿苑皱着眉头在房间里绕圈踱步，最后决定道：“少爷，我想直接去侍奉少爷。但我不能嫁给少爷，就算没人认出我是翠香楼的二管家，我的身份也过于普通，嫁给少爷少爷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王一石跟不上阿苑的思路，头疼道：“我又不介意风言风语。” 阿苑点点头：“少爷不介意阿苑介意，少爷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谁都不该说少爷的坏话！” 听到阿苑的夸赞，王一石心里得意得不得了，一时间忘了与阿苑争辩。阿苑开开心心道：“我去取信鸽信纸，少爷等我！” 阿苑走后，王一石坐回桌旁，开心但有些无奈道：“可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啊，死脑筋的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