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回 南瓜店战斗（七）
但张自忠还在鼓励着战士们：“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晚上黄师长就能到了！一定要坚持住啊！” 韩行此时，真是心里火急火燎，脸上被近前的浓烟熏得黢黑，嗓子冒烟，眼睛直勾勾的，神经恨不能要爆炸了。他对张自忠说道：“张司令啊，听我一句话，咱们就撤退吧！你是33集团军的首脑，只要你保存下来了，33集团军也就保住了。” 张自忠坚定地说：“我不撤，要和弟兄们共存亡。” “张司令呀，实在是再打下去，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了。你不为自己考虑，总得为咱们目前的这些弟兄们考虑一下呀！？”韩行不得不说这些话了。 也许是这些话感动了张自忠，张自忠对韩行说：“韩司令呀，你们南征军如果有办法，就想办法撤下吧！我们三十三集团军是绝不能撤！”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韩行稍微考虑了一下，也决定了，三十三集团军不撤，自己也不撤，要和三十三集团军共存亡。 张小三轻易不干涉韩行的指挥，这时候却忍不住了，上前来对韩行小声着急地说：“韩司令呀，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赶紧撤吧！再不撤，我们都完了。” 韩行果断地对张小三说：“三十三集团军不撤，我们也不撤，难道说我们还不如他们的骨头硬。” 张小三急了，对韩行狠狠地说：“你要是完了，南征军就无人能指挥得动了。韩司令呀，为了我们南征军，为了我们以后还要打更多的仗，消灭更多的鬼子，你就听我一句话吧！” 韩行也为张小三的这句话受了感动，他不是为了某个人的性命，而是为了以后有更大的作为，实现更宏大的抱负，来劝韩行的。说明他有了更大的视角，更高的高度，这也算进步不小。 但是韩行不得不说：“逼到了这个份上，三十三集团军不撤，我们没法撤。” “唉——”张小三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显示出了他的无奈，他的着急。 张自忠到了最后关头，仍然非常镇定，他丝毫不慌乱，拿着望远镜观察日军。 冲到最近的日军，已经进攻到了四五百米内，双方的厮杀声，一颗颗炮弹的爆炸声，都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双方士兵都在尽了最大的力气拼杀着，不时地，一群群的士兵倒了下去。 身边是流弹乱飞，炮弹也一颗颗地落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是危险的。 突然一发山炮炮弹在身边爆炸，弹片撕开了他的右肩，鲜血立即喷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包扎，几秒钟后，一发子弹又穿透了张自忠的左臂！ 几乎是一瞬间，鲜血就染红了半身军装。 护士长史全胜看到张自忠受伤，急忙过来帮他包扎！ 张自忠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但是史全胜的双手还在哆嗦着，总司令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能不紧张吗！而且，还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退却。这儿已经算是比较完全的了。 又继续坚持了一个小时，此时日军已经攻到几百米内，连面目都看见了。在李文田参谋长的严令下，几十个卫士几乎是强行架走了张自忠，转移到稍后一点的杏仁山，但也仅仅是向后退了几百米而已。 此时已经是下午，日军已经从三面杀到距离张自忠指挥部不到200米的地区，围得和个铁桶一般，各种炮弹如雨点一样落下。 由于距离太近，日军枪弹也如泼水一样飞过来，不时有几个卫兵和总部人员中弹倒地。 几个战士也把韩行围了起来，牺牲了一人，又围上来一个，已有几个战士壮烈牺牲。 眼见就要守不住了，幕僚徐惟烈对张自忠说：“总司令，我们还是转移吧！” 张自忠却大声喊道：“我奉命追截敌人，岂能自行退却！当兵的临阵退缩要杀头，总司令遇到危险可以逃跑，这合理吗？难道我们的命是命，前方战士都是土坷垃？我们中国的军队坏就坏在当官的太怕死了！什么包围不包围，必要不必要，今天有我无敌，有敌无我，一定要血战到底！” 此时日军已经知道张自忠司令部在杏仁山，又调集重炮猛攻。 这个山，不过是个小山包，一顿重炮下去，参谋处长吴光辽腿部被炸成重伤，贴身副官贾玉彬、护士长史全胜被炸死，张自忠右腿又被炸伤，裤腿、袜子全部被鲜血湿透。 张自忠此时也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他不愿意临阵退缩求生，却不愿意部下陪着他一起死。 他先是下令将受伤的吴光辽架走，尽量突围出去，然后命令部下全部分散突围，只留几个卫兵在身边。 幕僚都不愿意走，张自忠命令卫兵架走了参谋长李文田，又带走了徐惟烈。只有高参张敬等人打死也不愿意走，自愿留下陪总司令一起死。 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张自忠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他知道难逃一死，干脆亲自手持手枪赶到前线。 所谓的前线，也不过是指挥部外几百米了。 当时日军已经攻打杏仁山，74师几乎伤亡殆尽，仅剩几百人而已。 张自忠和张敬加上几个卫兵赶到山脚，发现几个士兵向后面跑过来。张敬大喊：“总司令就在此地，谁也不许退。” 这几个士兵一听，不敢逃走，又返回阵地。 当下大局已定，国军实在是挡不住了，只剩下了南征军的特战营在死死支撑。一部分日军绕了过来，朝着山脚的张自忠这几十个人猛烈射击。 张自忠还不愿意走，继任特务营连长的王金彪命令几十个卫兵，强行要将张自忠架走。 张自忠就是不愿意走，大喊道：“要死我也要死在前线，不能死在后面。你们怕死，你们走，留我一个在这里。山上只有南征军了，已经没有了退路。” 几个卫兵只好又将张自忠放下。 王金彪流着泪说：“总司令，我们不怕死，先走一步了。我们死都不会下火线的！” 随后，王金彪带着剩下的几十个人，朝着绕过来的日军一个冲锋，居然又将日军击溃了。 此时日军已经四面围住了小山，将74师派来救援的区区100多人打散，看来是难逃一劫了。 日军四面进攻，特务营剩下的几十人非死即伤，王金彪也中弹殉国。 马孝堂副官大腿被弹片击中，受伤卧地不起，身边两个副官贾玉彬、崔永祥二人上前救护。马副官赶忙说：“要保护总司令，不要管我，这是命令，快去！快去！” 话音刚落，日军机枪扫射过来，贾玉彬、崔永祥两人同时中弹倒地，壮烈牺牲。 而马孝堂一瘸一拐的赶到张自忠身边！ 这时候，张自忠身边仅剩下高参张敬少将，副官马孝堂和朱增源，卫士谷瑞雪这四个。 突然，一串机枪子弹射过来，张自忠胸部连续中弹，当场就倒下了。马孝堂见总司令突然向后一歪，右胸就往外喷血。血如泉涌，溅上了自己一脸和全身。 马孝堂少校急忙赶过去替他包扎，急救包还没有打开，日军已经冲到几十米处。 重伤的张自忠对身边四个人说：“不用包扎了，我不行了，你们快走！我自己有办法。快走！快走！” 张敬，马孝堂他们怎么可能自己走，要背着他一块走。 张自忠见他们不走，就要用手枪自杀，被副官朱增源一把抢下。 四个人里面最年轻的卫士谷瑞雪，忍不住哭出声来。 张自忠却大骂道：“你这小子，哭什么？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本分。” 随后，张自忠脸朝着天，异常平静的喃喃自语道：“我这样死得好，死得光荣。对国家、对民族、对长官，良心很平安，你们快走！” 这时，鬼子已经冲到眼皮下，高参张敬拿起手枪击毙了一个日军，随即被几把刺刀捅死。 几个鬼子冲到近处，但他们没有看到倒在地上的张自忠，倒是要对付站着的马孝堂少校。 就在这时候，本来已经不能动弹的张自忠突然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住一个冲得最近的日本士兵。 这个日本士兵从张自忠射来的眼光中，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竟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 这时候背后响起了枪声，一个日本军官射出了一颗子弹，命中了张自忠的头部。张自忠的脸上微微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但还在努力地坚持着。 与此同时，这个日本兵像是被枪声惊醒，狠起心来，倾全身之力，举起刺刀，向高大的张自忠身躯狠狠扎去。 在这一刻，张自忠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持不住，像泰山倒塌似的，轰然倒地。 目睹着张自忠的壮烈牺牲，韩行真是又悲又急，悲的是经过自己的一番努力，终于没有救活张自忠，没有改写历史。急的是还有南征军的残部，还有一些没有战死的33集团军残兵。自己一定要救活他们。 “张作干！”韩行大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