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应晓峰
蔡颐风尘仆仆归来。 脸上的疲倦一眼可见。 陈逸东不动声色打量她。她看上去就是典型的职场精英,化着淡妆,精明干练,短发及肩,被托尼老师修得层层叠叠,显得极为浓密。随着头的动作,头发微妙地变化,像是电视上的职场丽人。 着装是半职业装。 脚上踩着5厘米细高跟鞋。 陈逸东藏着心事,格外殷勤。帮蔡颐接下行李箱,弯腰递出拖鞋,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块他做的糖醋黄瓜。 蔡颐去洗澡,他便靠在门框上等。蔡颐难为情,便背对着他。 “你今天很反常。有什么坏事要坦白?” 蔡颐洗好擦干,更衣,走出卫浴间,边绑干发巾,边落座。收拾停当,她拿起筷子,看一眼陈逸东,笃定开口。 陈逸东只好适可而止地把邓建新的丑事抛出来。蔡颐脸色淡淡的。陈逸东知道她不喜欢邓建新。为了邓同学,他和蔡颐爆发过不止一次争吵。吵的最后结果是谁都不能在谁面前非议对方的朋友。是以,陈逸东不喜欢曹佳敏也辛苦忍着。 “这些年,你过得幸福吗?”陈逸东问。 蔡颐目光望向半空的某处。她筷头搭在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咀嚼。似有深思。 难道……不幸福?陈逸东胸口隐隐发闷。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王小芒、颜琳、曹佳敏,以为让妻子过得幸福是他的基本职责,高分不敢当,自认为及格没问题,却措不及防遭遇蔡颐的沉默。 是他每次吃完饭总是把碗筷一推,什么都不收拾就离开餐桌的缘故吗? 是他习惯不好,小便总是忘记往前再走半步的缘故吗? 是他总是把袜子褪在餐桌下、沙发前,事后又忘记拾起扔进洗衣机的缘故吗? 陈逸东开启疯狂自省模式的时候,蔡颐开口了:“要是能把儿子接到身边,再苦再累也会觉得幸福。” 陈逸东一颗心“duang”一声掉到谷底。 所以,他做再多,也抵不过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吧。 其实可以顺着儿子的话题继续说下去的,拿他辞职就可以把儿子接到身边诱惑蔡颐,只是陈逸东没了心情。 饭吃到一半,房屋中介打电话给陈逸东。陈逸东毫不留恋地放下筷子,出了门。 某我、某链的工作人员告诉陈逸东,他们做过统计,当前行情下,一套房子要被看至少四十次,才会被卖掉。陈逸东听得两眼发直。 工作人员连忙改口:有规律就有例外,也有看几次就成交的。陈逸东嘴里不说,心里已经不指望短期内卖房分钱这件事了。 退一步说,他胃口不大,只休一年,大不了用小金库倒贴。 唯一让陈逸东充满期待的,就是跟曹佳敏老公的见面了。 这天中午,曹佳敏终于拨冗安排下双方的第一次见面。 应晓峰。 按照曹佳敏的介绍,从前是个地道的流氓,得亏她拉拢着、教育着,才没有进去踩缝纫机。 约见的地点一点儿都不“曹佳敏”。是老旧马路上常见的蝇头小馆。因为过了饭点,腹部油渍斑斑的白衣厨师们也坐在就餐区吃午饭。 唯一着便装还背对着门的,是一个孔武有力、肌rou匀称、透着男性力量美的背影。跟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那种华而不实的肌rou花架子不一样,男人的力量美是在生活中形成的。 曹佳敏说过,蔡颐也说过,说应晓峰帅得很立体。 陈逸东犹豫一二,走了过去。 “应晓峰?” 埋头扒饭的应晓峰抬起棱角分明的脸,小麦肤色,两道剑眉悬在明亮的星眸之上,鼻梁周正笔挺,嘴巴红润健康。背心下的肱三头肌和肱二头肌线条流畅,胸膛饱满宽阔。再往下,视线被略黏腻的小餐桌遮挡。 陈逸东的最大感慨是:美不胜收不分性别。 眼前沉默寡言的男人明显对他带着敌意,陈逸东自付短时间内推心置腹已没有可能。怪只怪他今天穿了粉色衬衣,又涂了古龙香水,新取回的绿鬼旁还戴了一副乌沉发亮的沉香木珠。跟小麦肤色的背心男相比,他过于考究了。 好在,他此番来,也没打算跟应晓峰做朋友。索性开门见山。 “有些事情,你老婆不一定告诉你。旁人也不一定告诉你,通常是人人都知道了,你还蒙在鼓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啊。” “谁呀?”应晓峰气息暴躁起来。 “具体是谁我不好说。总之有这么一个人,他跟以前出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因为这一次,你老婆动心了。” 应晓峰拳头紧握,骨节发白,猛地砸在了桌子上。桌上的醋瓶胡椒罐儿,纷纷震动移位。两个看手机吃饭的厨师,一脸恐惧地转身四下寻找声源。 “谁?”应晓峰眼睛里在燃烧愤怒的火焰。 陈逸东大胆地轻拍应晓峰拳头:“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机会。先来后到懂不?只要你够上进,担起男人对家庭的责任,你老婆的心还在你这里!毕竟你是孩子的亲爸。新不如旧,旧不如故嘛。” 应晓峰凶狠地瞪着陈逸东。 陈逸东勇敢地还以注视。 两人目光胶着,彼此施压。 最终,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应晓峰败下阵来。 “你专门跑来告诉我,可你又不认识我,你凭什么这么好心?” “还不懂吗?是你老婆约的我们见面!也就是说,她在借我的口,给你最后的机会!”
“那个人,是你吗?” 陈逸东露出孺子不可教的气馁:“拜托。我是你老婆的好朋友蔡颐的老公。我跟蔡颐是恩爱夫妻好不好?” 应晓峰挠头思考,问不出更多问题。 陈逸东望着应晓峰发达的肌rou,英俊的面孔和愤怒的容颜,直觉觉得自己胜算非常大。太棒了,燃烧你的愤怒吧。他应晓峰的崛起,就是他陈逸东躺平的阶梯。 应晓峰问无可问之后,拍案而走。陈逸东走之前,贴心地问店家:饭钱付了吗?你看,上海男人还是很细腻的。 等陈逸东好整以暇要出小馆时,应晓峰风风火火从外面冲回来。俩人在进出门那里险些撞上。 “我特么每个月只有400块的零花钱!特么400快还按星期给!我得攒两个月,才能请朋友吃一顿饭。还得暗中留心,小心超了。 她对我这么抠,我忍了。我没本事,挣钱少,她要给儿子攒老婆本儿,我认。” 陈逸东不敢说话。怎么看应晓峰都处在失控的边缘。就他这一身腱子rou,失控就是一头发疯的牛。 “特么她倒天天出去喝花酒,说应酬。当我是傻子啊?应酬嘛应该是应酬跟公司有业务的人才对。可是她呢?三教九流,逢请必去。 门口臭修鞋匠喊她喝酒她都去。特么整个一陪酒女!我要她不要去。她怎么说?她说我不懂,什么关系都是关系,什么人都不能得罪。生活简单点过,就那么难吗?” 陈逸东听得愕然。这是完全不知道的曹佳敏的另一面啊。 “我承认她赚的比我多,可她花得更多啊。每月到手一万八,每月花出去的,可不止一万八。我偷偷帮她记账。每个月都在往家买衣服、鞋子、包。我特么安全整不明白,没啥差别的衣服特么买那么多件干什么! 租的房子里放不下,打包运回老家。当衣服是传家宝啊。问题是还每年都在发胖。 一年到头,家里能存下5万块就不错了。能存下5万还不是因为我每个月上交4000! 这败家娘儿们!” 应晓峰说败家娘儿们时,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陈逸东听得震惊,失去反应。俩厨师倒是淡定,回头看一眼应晓峰后,照旧看手机扒拉饭。 陈逸东一颗心duangduang往下掉:“那,那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随便,不争取了?” 应晓峰左拳打在他自己右手掌上:“我有说过吗?拱手让人还不被人笑掉大牙!我抱怨完了就气消了。自己老婆,习惯了。” 陈逸东木呆呆看着应晓峰二度离去,大无语。 半天,人都坐出租车回到公司了,陈逸东才感慨,这恐怕是真的在爱着曹佳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