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和尚
“谁在那里！”吴缺顿时大惊，下意识地抽出青石中的铁棍横在身前。 怎么有个人躲在上面自己都没发现！ 吴缺抬头朝树上看去，却只看到了一双脚着罗汉鞋、灰色长袜，腿穿藏青色粗布长裤的人斜坐在前方的树上，而他的上半身正好被枝叶遮挡住，看不到脸。 仅从下半身这打扮来看，此人就显然不是铁匠村的！ “什么人鬼鬼祟祟，偷看小爷练棍！”吴缺以长棍指着那人喝道：“赶紧滚下来，不然休怪小爷不客气了！” 自打上次三圣教突然现身铁匠村后，吴缺对于外来的陌生人便从此多了个心眼。 “臭小子，你拿木条砸我，连个道歉都没有，怎么还骂人呢。”一个人影从树上轻轻飘了下来，嘴里像含着什么东西似的说道：“再说你这棍练得都不到家，有啥好偷看的。” 看到树上之人露出真容，原本蓄势待发的吴缺不由得一愣。 万万没想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个老和尚。 只见他身着一身灰褐色麻布僧衣，看起来十分朴素。若不是两道弯弯的白眉轻垂，从他红润的脸色上很难辨识出年纪。 不过真正令吴缺无语的是，这老和尚的手里，好像是一条没啃完的鱼骨头？ “你这老和尚，居然敢杀生吃荤。”看着老和尚继续开动啃起手里的鱼骨头，吴缺不由得有些怀疑，眼前这老头该不会是个假和尚吧！ 因为雍和寺就位于雍州州府渭阳城的缘故，雍州之地自古以来佛法盛行，大小寺庙无数。 譬如在这药王山的西麓，就有个远近闻名的药王庙，庙中所供，正是药王佛。 毫不夸张地说，雍州百姓普遍信佛，他们对于僧侣和尚并不陌生，并且看到僧侣多有礼待。 眼前的老和尚显然颠覆了吴缺的认知，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这和尚居然说他棍法练得不好。 “酒rou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老和尚终于消灭完手中的鱼骨头，拿手抹了抹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他抬头看了看持棍呆立着的吴缺，笑眯眯道：“再说这鱼是你杀的，老和尚只是超度下它，帮它早登极乐。” “我杀的？”吴缺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帮这老和尚杀过鱼？ “小子你忘了昨天你朝水里抡了一棍，这鱼就是被你震死的。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幸亏老和尚出手快，抢了一条回来。”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偷看小爷练棍！”吴缺目瞪口呆，这老和尚的意思是，他昨天已经就在这里了？ 自吴缺开始修炼神识后，他对于周围环境的感应能力也大幅提升，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耳朵。 吴缺突然想起，刚才这老和尚从树上落下来时，竟没有一点动静声响，而吴缺自忖自己已算是身手敏捷，但也很难像老和尚这般自如。 老和尚定然是个高手！ 吴缺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自戒备。 偷看自己练棍倒还好，众所皆知铁匠村男子人人练棍，但自己在这里可不只是练棍啊。 “说起来，上次有人在老和尚面前自称小爷，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老和尚并未答话，反而悠悠缅怀起往事来：“不过你小子的棍可比那个小爷差劲得多。” 差劲？吴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自己的棍术。 一年的苦修，使得吴缺的小夜叉棍法终于超越了武技层面，进入了棍法炼体的修行境界。 要不是看这老和尚确实一大把年纪，吴缺说不定还要和他比划两下。 似乎看出了吴缺心中的不服，老和尚笑道：“这也怨不得你，毕竟你学得夜叉棍法不正宗。” “不正宗？”吴缺心中一声冷哼，这老和尚居然还知道自己棍法的名字。不过想想铁匠村都能修习的棍法，想来在其他地方也不难见到。 这老和尚是哪里来的老骗子，居然张口就来。要知道从雍和寺学艺归来的刘封，他耍出来的小夜叉棍法也别无二致。 吴缺完全没注意到老和尚所说的是夜叉棍法，而不是自己念叨的小夜叉棍法。 “老和尚，你倒是说说，正宗的棍法是啥样的？”吴缺冷哼道。 且听听这个老骗子准备怎么忽悠自己，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儿吗？ “你要是愿意拜老和尚为师的话，老和尚就教你一下，怎么样？”老和尚笑吟吟地看着吴缺。 却没想到吴缺一听到这话，竟拎着长棍直接大步离去。 “哎哎小子你不要走啊。”老和尚连忙追上吴缺，在他身后说道：“难道你不想学正宗的夜叉棍法吗？” “不想。”吴缺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柳叶剑有啥好学的，你又不是姑娘家……”老和尚絮絮叨叨道，话没说完，差点就撞上了猛然回身的吴缺身上。 “你究竟是谁！”吴缺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居然还知道柳叶剑！ 难道这老和尚也是为银铁矿而来？ 看着吴缺如临大敌的样子，老和尚却依然笑眯眯道：“回去问问你家那个臭石头就知道了，说起来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小子。” 臭石头？自家只有老爹曾被别人起过石头这个外号，这老和尚居然连老爹小时候的外号都知道，并且他还说他还抱过小时候的自己？ 吴缺努力回忆着，但不管是老吴家还是老刘家，都没听说有什么和尚亲戚。难道是…… 吴缺猛然想起唯一一个和自家有联系的和尚，便是自己所练的小夜叉棍法，正是外公刘铁荣从一个雍和寺的大和尚那里换来的。难不成就是面前的这个老家伙？ 这老和尚是雍和寺的？ 吴缺曾听过刘封说，雍和寺的一些高僧经常云游四方，就像铁匠村换来棍法那次，若是普通人有缘碰上，便有可能收获一段难得的奇遇。 “你是雍和寺的？”吴缺收起铁棍，立于身前。 老和尚笑了笑，不置可否：“小子你要是不相信老和尚有更好的棍法，不如咱俩比划比划？” “比划？”吴缺的戒备心稍减，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 “对，我就用我的夜叉棍法，你想用棍或剑都行，咱俩打一打就知道谁的棍法更厉害了。”老和尚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好！”吴缺微微犹豫便应了下来。 自从吴缺棍法小成后，还没有跟人切磋过。 铁匠村众人只会武技，而唯一懂修行的刘阿柔又不愿意展露身手，吴缺只能拿山谷里的石头当练手对象。 眼前这和尚不管是不是雍和寺的，看他的身手，定然是个有来历的修行之人，自己且试他一试。 吴缺上下打量了一眼老和尚，转身却跑到一旁的山崖处。 只听吴缺一声轻喝，他手中的铁棍如同铁筷插进豆腐一般，大半截棍身都没进了山石中。 紧接着，便见他从石缝里抽出两根长度正好的桑木棍来。 这本是吴缺存在这里琢磨棍法用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我也不欺负你，咱俩都用木棍。”吴缺说着便将其中一根木棍递给了老和尚。 “你小子倒是有心，不过你用你之前的棍子也行。”老和尚笑眯眯地接过木棍，随手挥舞比划了下，却差点将手里的木棍甩出去。 听到老和尚让自己用铁棍跟他交手，吴缺以为老和尚故意轻视自己，然而紧接着老和尚手忙脚乱抓住木棍的样子，让吴缺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头脑一热跟他比试起来了，万一他的确跟自家有渊源，自己却一不小心伤了他…… 老和尚似乎对于方才的尴尬场面一点都不以为意，摇头晃脑道：“说起来老和尚上次耍棍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些招式应该还没忘，嗯，大部分都还没忘。” 看着老和尚若有所思的样子，吴缺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在逗自己玩呢…… 未待吴缺发作，老和尚满是开心地拍了拍手道：“好了，记起来差不多了，应该够用了。来吧小子，老和尚先让你三招。” 吴缺本想着让老和尚先出手，不过老和尚这一顿cao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捉弄自己。 心生不爽的吴缺暗下决心，哪用得着三招，一招就要把这老和尚揍趴下，只是得注意别伤着他。 “看好了！”吴缺招呼了一声，挥棍便朝老和尚砸去。 吴缺所用的招式正是小夜叉棍法中最出其不意的一招银蛇吐信——他的计划很简单，直接敲断老和尚手中的长棍，他自然要认输。 然而老和尚像是猜到了吴缺的招式，在棍尖即将到他跟前时，却被他躲开了，并顺势隔开了吴缺斜劈过来的长棍。 “大意了。”这是吴缺的第一反应，不过他并未气馁，紧接着第二棍便攻了过去。 受上次和刘浪交手的启发，吴缺每日练棍之余，便会琢磨不同招式间的组合。尤其是跟刘阿柔学习柳叶剑后，棍法与剑术互相验证，也让吴缺对于棍招的使用更多了些理解。 吴缺使出了势在必得的一招流星赶月，体内的金元力化作星星点点，朝着老和尚笼盖而去。 出乎吴缺意料的是，老和尚居然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又拦下了自己这眼花缭乱的一招。 连续两招都未得手，虽然有些出乎吴缺的意料，但他心里反而兴奋起来。 这老和尚果然有两把刷子，不错，这样的对手才有意思！ 吴缺彻底放开了手脚，全力使出一招翻云覆雨，攻向了老和尚的下三路，想要扰乱其步伐节奏。 一块块碎石随着吴缺的棍势从地面飞起，然而老和尚却借着棍身一个翻身，竟来到了吴缺的身后。 “小子看好了，老和尚要出招了。”老和尚也学着吴缺，先招呼了一声，方才攻了过去。 吴缺严阵以待，这时他已有些相信，老和尚确实会棍法。 老和尚出手的招式起初与吴缺使出的银蛇吐信有些相似，但很快棍法走势便大相径庭。 相较于吴缺的猛然一击，老和尚手中的长棍真的如一条银蛇一般，在半空中反复试探着，一次次挑开吴缺的长棍，却并未趁势出击。 按照吴缺所练的银蛇吐信，每一次出棍，都是一次元力在小臂中蓄积的过程。若是按照老和尚这般出棍，元力一直积而不发，手臂能承受得了吗？ 每次吴缺都觉得老和尚就要出棍了，甚至还故意卖个破绽给他，然而老和尚依然像是在试探，并未刺出那致命一击。 难道自己高估了这老和尚？ 几次攻守下来，吴缺的攻势都被老和尚或化解，或躲开，但吴缺并未感受到老和尚棍招中有元力存在。 吴缺决定不和这老和尚继续磨下去了，招式猛然变得凌厉起来。 就在吴缺变招的瞬间，老和尚手中的木棍动了，棍势之疾，果如银蛇吐信一般，吴缺甚至都没看清棍影是怎么到自己跟前的。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吴缺身形猛然朝身后退去，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他手中的长棍，就在老和尚击中的瞬间，直接炸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