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三圣地
了净和尚此番释放出的威势明显只针对吴缺。 孙无忌一开始不明所以，看到吴缺咬牙紧绷的模样，方才反应过来。 “师伯，您这是？”孙无忌想要再次挪步到吴缺身前。 却见了净和尚哈哈一笑，吴缺身上的压力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了净和尚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吴缺的肩膀道：“小子不错。” 说罢，他又回身朝火海附近走去。 孙吴二人面面相觑，吴缺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光头刚才又想干嘛，吓唬他吗？ 他手劲儿怎么那么大，拍得自己左肩都有些发麻了。 孙无忌扯了扯吴缺的胳膊，使了个眼神，便拉着他朝西面走去。 等到彻底看不到了净和尚的身影时，俩人方才停了下来。 此刻东方既白，山寨方向的大火与刚出现的一抹朝霞交相辉映，仿佛要融为一体。 “咱们就此别过吧。”吴缺率先打破沉默。 他觉得孙无忌这家伙挺有趣的，本想多说一句有缘再见，可是上一次说完这话后…… 他将长棍扛在肩上，就要朝药王山方向走去。 刚才他就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去以后，不将夜叉棍法全部十二路练完，不将第二幅画像上的符术全部学会，除了鸟鸣涧和祠堂后院，他哪儿都不去了。 原本想着复完仇，他的心绪能平复一些，却没想到遇到了净和尚这种霸道人物。 此刻的吴缺心里十分憋屈。 实力上的差距倒在其次，强者凭借实力肆意妄为，让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强烈危机感。 以前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人物，但以后，他可不想再像今天这样，被人视若刀俎鱼rou。 “别别别，现在你可不能和我分开。”孙无忌连忙拉住吴缺：“说来你也是被我连累，那光头现在盯上你了。不过他刚才就这么放我们离开，也是我没想到的，白给他准备一套说辞了……” “难不成他还能追到我家抓我不成！”吴缺气不打一处来，将铁棍重重杵在地上。 “按照他以前的狠辣，倒真是有可能。不过……”孙无忌打量了眼吴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以你家长辈的实力，想来他要是真去了，也讨不得什么好。” “我跟你回去。”吴缺深吸了口气，抽出铁棍。 “啊？”孙无忌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确实想让吴缺跟他回去。 若没有他，吴缺可能放把火报完仇就跑路了，也不会有眼下这麻烦事。 他心中有些愧疚。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自己的私心。 就如他刚才所说，他想让吴缺给他做个伴儿。 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又要被父亲禁足。 门里那些人无聊又无趣，但吴缺就不一样了。 对于比自己还小两岁的这个少年郎，孙无忌十分好奇。 不是好奇他的符术，更不是他隐秘的家世。 他只是单纯觉得吴缺这个人本身有趣。 好久没见过这么赤诚的少年郎了。 原本孙无忌准备了各种说辞，比如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类的。 现在看来又都用不上了。 他不知道的是，对吴缺来说，知道了净那个光头有可能跑到吴家村去找人时，是否要跟他回去，便不再是个问题。 只能跟他走，必须跟他走。 原因无他。 吴缺在出发前就已经想好，这次复仇行动的所有后果，自己要一个人承担。 他不想给老爹吴金刚惹麻烦。 既然说服不了老爹，他就想证明给他看，私情不是小事，私情也可以处理得很好。 “不过我需要找人给我娘带个信儿，告诉他们我在你那儿要待上几天，免得她担心。”吴缺想了想，自己还是不回去为好，不然娘定然不会让自己再跑出来。 “这好办，门里做事的好像就有药王山下几个村子的人，找个人传信儿应该不难。”孙无忌颇为开心。 “我表哥刘封，是你们那儿的护法。”吴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刘封，毕竟熟悉的人传话，娘才更容易相信。 “刘封？”孙无忌回忆了下，自己并不知道门内有这号人物。 门里的丫鬟，他大多都能叫上名字，但若说男子，他最多也就认得几个长老。 “回去后我就叫人把你表哥找来。”孙无忌拍拍胸脯。 “咱们走吧。”吴缺再次扛起铁棍。 “去哪儿？”孙无忌又是一愣。 “去你家啊。”吴缺又打量了下孙无忌，这家伙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变迷糊了 “对对。”孙无忌拍了拍脑袋，转身便走。 “往西不应该走这边吗？”吴缺越来越怀疑，这家伙难不成是个路痴…… 孙无忌倒是不以为意，哈哈一笑，便调转方向，朝西走去。 一炷香工夫后，两人来到一条河边，而河上并没有什么桥梁。 看着孙无忌左右张望的神情，吴缺基本确认了，这家伙确实不认识回去的路。 “既然会有人来接你，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吴缺放弃了继续跟孙无忌走下去。 这会儿天已逐渐放亮，要是了净和尚说的无误，来接孙无忌的人定然会从这片区域路过。 今晚已经有太多意外了，吴缺不想再节外生枝。 吴缺背靠一棵大树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他已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 要不是神识大涨后精力也旺盛了不少，他可能早就扛不住了。 毕竟布下了如此规模的芭蕉扇符阵，他的神识从未被如此消耗过。 没想到此刻帮他抵消困意最有效的，是肩膀处隐隐传来的痛意。 那光头不会把自己拍骨折了吧…… 吴缺刚冒出这个念头便笑了。 且不说那光头轻轻一拍怎会有如此威力，自己毕竟也是自小练棍，这两年更是长进不少。 若是这般弱不禁风，岂不是跟孙无忌这家伙一样了。 看着孙无忌蹲在河边仔细清洗脸上和身上残留的草灰，吴缺摇了摇头。 这家伙好不容易有点爷们儿样了，就这么被他洗没了。 “那个光头，是你什么人？”看着梳洗干净的孙无忌走了过来，吴缺吐出嘴里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拔来的甜草根。 “算是我家老头的狐朋狗友吧。”孙无忌摊了摊手：“按老头那边的辈分，我得叫他师伯。” 狐朋狗友……吴缺乐了。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还是大伙儿说起孙无忌那些一起花天酒地的同伙。 没承想现在竟被孙无忌用来形容他老子的朋友。 “那个光头是雍和寺的？” 随着夜叉棍法修习日久，吴缺越来越感受到雍和寺的强大。 不愧是天下三大修行圣地之一，仅一个入门棍术，就如此有门道。 他一直十分好奇，雍和寺的那些体修高手会有多厉害。 “对，他是雍和寺了字辈的弟子，应该有转元境初阶实力。”孙无忌毫不顾忌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竟是和吴缺一样的疲沓样。 “转元境初阶？”看到孙无忌竟也学着自己，直接靠着树席地而坐，吴缺登时一愣，不过心中却有些欢喜，仿佛两人的距离也如此刻这般拉近了不少。 “你也别小瞧他。虽然他实力在了字辈中算不得出众，但经常替寺里处理一些外事，也算是人脉广布，名声在外，不可小觑。” 不知道了净和尚听到不会修行的孙无忌竟如此评价他，应该是高兴还是愤怒。 “不是……转元境……是什么？”如之前的神识激活一般，吴缺发现孙无忌又提到一个自己完全没听说过的词汇。 “转元境……”看着吴缺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孙无忌终于反应过来。 他又追问了吴缺几个问题，终于确定，吴缺居然对于修行全无概念。 这家伙是怎么学会那么厉害的控火符术的？ 难不成他就是来自传说中那些不问世事的隐世修行家族？ 孙无忌没有多想，从三圣地说起，简明扼要地跟吴缺普及了些修行常识。 天下有三大最顶尖也是历史最悠久的修行门派，被称为修行三圣地。 即体修为主的雍和寺，剑修为主的蓬莱阁，以及符修为主的天符宗。 其他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或家族，基本上皆奉三圣地为尊。 虽然三圣的修行体系不一，但毕竟这三家打交道已有千余载，早已形成了一套成为三派共识的修行境界划分法。 按照对元力的掌握和运用境界的不同，修者实力从低到高，依次可分为培元境、炼元境、转元境、混元境四大境界。 从炼元境开始，每个境界又会细分为初阶、中阶和后阶三个不同层次。 具体来说，不管是体修、剑修还是符修，修行之初都要吸纳天地间的元气入体。 三大体系的区别在于引元入体的方式不同。 体修融合元气于血rou，剑修储藏元气于丹田，而符修塑形元气于神识海。 只要引元入体成功，便意味着跨入修行的门槛，进入修行的第一重境界培元境。 按照孙无忌的说法，这是当下绝大多数修者所处的境界。 修者资质不一，在培元境吸纳入体的元力也会有差异。 资质越好，引元入体的效率便会越高，元力更纯粹，数量也更多些。 当直接吸纳入体内的元力到达修者极限时，便可尝试突破，将体内元力进一步炼化。 如剑修往往会尝试将元力凝结成丹，符修则将神识凝聚成符体，而体修则以锤炼出铜皮铁骨为门槛。 这一境界，即为炼元境。 孙无忌说这是修行的第一个大门槛，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跨入炼元境。 除了与修者的资质、术法有关，也考验着修者的悟性甚至境遇。 至于再往上的转元境和混元境，孙无忌毕竟对修行不感兴趣，没有详细了解过，一时也没法跟吴缺解释清楚。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修行常识，却听得吴缺津津有味。 不过最令吴缺惊讶的是，他自小便跟着刘阿柔去烧香拜佛逛庙会的药王庙，背后竟然还藏着一个修行门派药王门。 世人只知道药王庙，但在修行界，药王门却是最顶级的医道药术门派。 这药王门与雍和寺同气连枝，两派弟子以师兄弟相论。 而吴缺此前认知中的大势力千金门，只是药王门的俗世势力之一。 不过凭着这层关系，千金门孙家便是名正言顺的佛门俗家弟子。 孙无忌称呼了净和尚为师伯，也正是源于此。 知道了净和尚的身份后，吴缺反而越发地不解。 “那个光头为什么反对除掉王麻子？” “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在他们眼中，王麻子只是杀人放火劫财掠货，并未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但是若有人打着除暴安良的名义除去王麻子，那他们就不乐意了。” “为什么？佛门不是普度众生吗？” “他们连自己都度不了，普度个屁。”孙无忌竟爆起了粗口：“他们在乎的，只是普度众生这个权力，而不是结果。” “这权力有啥意义，能让世人尊重他们吗？” “他们这些所谓的修行圣地、豪门大族，自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规则的制定者，因此不允许有跳出他们规则的做法。”孙无忌望向远方：“你且看吧，过些时日，便会有说法传出，王麻子是被佛祖他老人家收拾了，都是雍和寺的功劳。” 吴缺撇了撇嘴，他倒无所谓谁的功劳，只是孙无忌的说法，太颠覆他的认知。 他还想追问些什么，突然大地一阵晃动。 怎么又地震了…… 长在药王山下的吴缺早就对地震见怪不怪。 不过紧接着，令二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便见远处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而那个方向，正是二人不久前才离开的王麻子山寨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