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讲道理
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身披兽皮裘衣,浓眉大眼,腰间别着一柄圆月弯刀,不怒自威,这时身形一顿,将手中的大碗往酒桌上猛地一扔,言语乖戾,辱骂道。 “他奶奶的,后院搞什么名堂,怎的如此吵闹,都活得不耐烦了?后院的来人,来人!” 大碗在酒桌上踉跄而滚动着,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咔嚓”摔落在地,顿时碎了一地,一旁的众人着实吓了一跳,这醉意立马醒了几分。 一人行色匆匆,来到壮汉面前,不太敢对视他的眼神,微微低头,解释道:“回禀老大,还是那个硬骨头,方才又要伺机逃走,被二愣子给抓住了,二人在屋内撕扯了起来。” 壮汉闻言眉头一挑,好似猛虎发飙,怒喝道:“将人带上前来,爷瞧瞧谁给的胆子,这是反了天了,故意给爷找茬。” “大哥,何必与那草芥动怒,不值当,丑人多作怪罢了。” 一个似瘦皮猴的大个子,顶着一顶山羊帽,拽着一口别嘴的酸言腐文,摇头晃脑,怡然自得道:“啊~大雪三千天下白,你我独黑论草莽,来来来,喝酒,来来来,吃rou,来来来,去去快哉风。” 大个子连忙起身提起酒坛,给大哥满上一碗,那壮汉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顿时那人肩头一酥,遭不住龇牙咧嘴。 壮汉情到深处,已是热血沸腾,一仰头一大碗酒一饮而尽,烈酒穿肠而过,也龇牙咧嘴道。 “三弟,这话说的甚好,来来来,喝,哈哈哈…...啊,快哉,快哉。” 当是时。 一人隔老远从后院而来,人未至,已先声夺人咧着嘴,扬声道:“老大,老大,人给您带来了。” 哗啦啦! 一落拓少年拖着锁链,被人推搡着走来,眉心刺有青黑“贼”字篆文刺青,透过糟乱的头发依稀可见。 他的嘴角流血,身上有不少明显的鞋印,数道血色鞭痕,手脚皆被锁链困住,已然磨出血泡,且已磨破,不时鲜血流出。 痛归痛,却一声不哼。 很容易看出,这锁链并非方才戴上,已有不少时日,二愣子也没好到哪去,鼻青眼肿,面上自是恼怒之极。 到了之后,将这少年一把推倒在地,随后袖口抹去鼻血,一副六亲不认的眼神,盯着这少年,“惹怒了老大,看你如何横得起来。” “瞧你那个熊样,一边待着去,简直给爷丢人。” 邦! 壮汉右脚赫然踏上长凳,瞟了二愣子一眼,嘴上毫不留情骂了一顿,之后目光一转,低头看向并不瘦小的落拓少年,陡然眼中杀气逼人,令人生畏。 “小子,到了这你得懂得安分,这里爷说了算,爷一高兴卖去好人家,那算是命好的,惹怒了爷,便一刀一刀地刮了你,那算是轻的。” “心存侥幸是好事,可你得掂量掂量,再被逮着送你去矿场,终生不见天日,除非死的那一天,尸体被人抬出丢在乱坟岗了事,一捧黄土都没有,沦为鸟兽血食,成为孤魂野鬼,那才算人间炼狱。” 壮汉说话间,手中的猪骨头已然嘬的干净,向着十分倔犟,又站起来的少年右腿打去。 啪! 啊! 少年吃痛由不得闷哼一声,膝盖猛然磕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愣是没叫出声来。 二愣子见了心中大喜,上前一手掘胳膊,一手死死的按住他不屈的头颅,少年自是不服,越是按他,他就偏偏要直起腰板。 壮汉眉头一挑,显然是不高兴了,右脚抬起跨出半步,一巴掌抡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的少年两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只感觉到一只大手钳住了他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 “一身的贱骨头,就得狠狠的敲打,才能安稳。” 稍许,少年缓过劲来,抬起的眼眸很是凶厉,“呸”的一口血痰啐出,尽数吐到凑过的壮汉脸上。 刹那间,众人陷入沉寂。 壮汉脸色难看至极,抬起臂膀擦去污秽,右脚愤然踹了出去,踹的他人仰马翻,怒喝道:“爷去他奶奶的,不识趣的东西,现在就送你上路。” 壮汉怀怒上前,左脚踩在少年的头上,动来动去,脚下的脑袋在地上摩擦,拷有锁链的手脚,尽管在雪地里如何挣扎与扭动,也摆脱不了当前的困境。 又见壮汉右手向腰间探去,那是要拔刀杀人了。 这时,诸人耳边忽起异声。 噗!噗! 咻!咻! “咔嚓”两声,竟是不知何处飞来,两道难以捕捉的黑影,分别打在壮汉的左脚与右手关节处,登时惨叫声迭起。 壮汉身子踉踉跄跄,摔靠在木桩旁,骨裂的痛感,犹如万千蚂蚁啃噬心头,一瞬间出了一身虚汗,就这看似轻飘飘的两下,手脚已然废了。 桌子后方有一排八个木桩,是用来白天倒卖人口,栓住他们用的,木桩的上面则搭着一个防雨棚。 这二愣子没有眼力劲,见大哥突然被人打了,这能行?当然不能行,尚未见到人影,便是恼怒大喊了一嗓子。 “汰,要死不成,竟使暗器伤人。” “你敢动试试,我让你下辈子都不用动了。” 街对面的一少年手中拿着吃了不到半串的糖葫芦,不急不慢的走了过来,没去理会那几人的神色,而是指着试图爬起来的染血少年。 “你,跟我走。” “我去……” 二愣子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双手陡然捂住嘴巴,眼睛打转瞅了瞅几位带头大哥。 居然离奇的发现,他们一个个跟小鹌鹑似的,自打这人出现以后一动不动,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才回过一股味来。 往日别人总说他愣,可他却不认同,大多时候既不愣,也不傻。 大哥在他心中那是化凡一劫的顶尖高手,能打的过他寥寥无几,如今连他都着了道,不敢动一下,由此可见眼前的可怖少年定然是个惹不起的大主。 噗通! “哎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要怪就怪俺大哥要提刀杀人,要杀杀他,可不管小的事啊。” 哪知这二愣子突然五体投地,“哐哐哐”的冲他磕头求饶,这是一干人等始料未及的。 尽管另外几人见了心中鄙夷万分,但是不乏有人为了保命,“噗通”给人磕两个,无言便是最好的回应。 然而,可怖少年说完话已然路过,走了,压根就没想搭理他们,要说杀这几个人贩子,于他而言不过抬抬手的事。 可是想想“诡阳城”比之“蜉蝣城”更大、更加繁荣,却是藏污纳垢,蛇鼠一窝,可见当权者的态度。
这远远不是杀几个丧良心的歹人,就顶用的,凭他一人救不了这个世道,因为自古以来有黑就有白,而不是某一个独立而生,何况他已是修行之人,当街肆意屠杀凡人可是大忌。 落拓少年踉跄的爬起,瞧的分明,刚刚还对他趾高气扬的五人,此时吓得鸦雀无声,瑟瑟发抖,他不识的那二人,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却知道那少年是个厉害的人物。 兴许是某个氏族家的公子、小姐,可看穿着打扮并非豪门财阀世家,稀里糊涂,竟也鬼使神差按他的话跟了过去。 反观那五人以恐惧的眼神目送三人离去。 咻! 倏然,从远处飞来一物,“呼哧”一声,得见那是一枚铜钱赫然插进酒桌内,同时脑海里袭来可怖少年的声音。 “若是往后再干这等营生,杀。” 一个“杀”字落下,陡然酒桌四分五裂,那四人吓的肝胆俱裂,日后终究落下了病根。 而躺在旁边呻吟的壮汉,突然口吐白沫,四肢开始抽搐起来,眼睛盯的都直了,向其他人求救,却见四人早已惊的一屁股坐地,无一人敢靠近,更别说救人了,而且双目瞪的老大,显而易见精神再次收到了刺激。 那是可怖少年以嘴催发山楂核时,在他体内留下的暗劲,这样看似羊角风的病症,一天之内只需发作三次人就没了,以这样的方式了结此人,也算是隐晦了。 “龙潭街”一角。 落拓少年光脚,披头散发,步履蹒跚走在雪地中,已然走了一小段路。 来的路上不少人看着,暗暗私语,说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哥买的仆人,竟然还带着幼小的meimei来这鬼地方,身边也没人看护,心真够大的,就不怕贼人抢钱又伤人。 唉,我说这命啊……真是一言难尽! 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一路拖拽的痕迹中,掺杂着猩红的血迹,身体在飞雪中止不住的颤抖,对于旁人的指指点点,凑热闹的目光,可看得太多了。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命运的拨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但他不会就此认命,可也明白此人的厉害,在不明意图之前,不要抖机灵干蠢事的好。 这一刻,他神似漂泊的孤魂野鬼,迎接厄运的降临。 身后传来锁链的摩擦声,柳子有些忍不住了,回过头瞥了一眼那人,忽而停了下来,抬头望着他,不忍心道:“鱼儿哥哥,他伤的很重,是不是要死了,你救救他好不好?” “有我在,不会的……拿着这钱,安身立命去吧。” 不用说,墨鱼儿也会这么做,不然救一个死人作甚,停下脚步,转过身的同时,束缚落拓少年手脚的锁链应声断裂。 错愕之时,他下意识伸手接住抛过来的钱袋。 “张嘴!” “啊?” 咕! 半颗疗伤的药丸陡然弹射到他的嘴里,咕噜就下去了,根本没反应过来,不过听二人谈话,当是救命的药,的确壮汉的那一踹伤的最重,撑到现在也是强忍着罢了。 那是从“明月楼”购买的“枯木生花”,在市面上,在化凡已是属于极品的行列,给半颗便是考虑到他受不住药力,当然了,药效远远比不了“雀尾丹”。 “走吧,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