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破道人潇洒离去,走时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茫茫风雪,徒然留一道神秘的青灰背影,还有莫名其妙的酒后之言。 弄的一大帮子人满头雾水,跟一个个傻狍子似的,满脸茫然的杵在那一动不动。 稍许。 郑功成心中暗暗诧异,这一夜就属小牛鼻子闹腾的最欢,嘴里不是喊打,就是喊杀,行为举止何其高调,语出何其惊人。 一提到“神阴门”,一副苦大仇深似海的气急样,然而,现在只是伤人,却不曾痛下杀手,这般草草了事,实在匪夷所思。 难道是因为手痒,想找人打上一架,解解闷?想到此处,郑功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给否决了。 破道人已然走远,夜色很美,却没人知晓他为何也发笑,更无一人敢上前拦住去路,问上一问。 柏霖一行人追到附近不久,但并未靠近二人缠斗范围的数丈之内,实在是这小牛鼻子太邪性了。 弄不好真没来由的打死你,你躲的了?没瞧见门主还没下来?谁敢趟这浑水。 “门主……门主?” 正当众人觉得尘埃落定之际,姜猛山喊了一声吴衮没反应,便率先走出,欲要上前查探门主伤势如何,可是尚未走出几步,就听闻身后传来,郑功成急促地叫喊声。 “大个子别乱动,你……” 姜猛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打眼一瞟,霍然心神大震,字正腔圆地嗷唠一嗓子。 “……俺滴个亲娘嘞!” 一股骇人的刺骨寒意席卷开来,他的双腿发颤,并且下意识的连连倒退,被身后的郑功成稳稳地搀扶住。 咕! 姜猛山狠狠地干咽了一口吐沫,脸色惨白无比,眉宇冷汗涔涔。 咔嚓! 话音尚未落定,只见吴衮张着的大嘴,缓慢低沉的笑声戛然而止。 咻咻咻~ 一道道破空声陡然响起,众人倒吸凉气,面露骇然之色。 见得吴衮的体内爆射出无数片水蓝冰花,肆意乱窜,一股极致地寒气激荡出去,刹那三丈之内被水蓝的冰雪寒霜覆盖,周遭生机灭绝。 众人晃过神来,仔细打量去,很难不让人毛骨悚然,此时哪里还有吴衮的身影,但见树洞中仅仅留下一座人形冰雕,被水蓝冰晶笼罩。 风雪飘摇,水流潺潺,一地的冰晶泛着水蓝寒光,散发着瘆人寒气。 似乎每一片冰晶,都倒映着众人慌忙的身影。 …… 古色飘香的雅室中,并无山风缭缭。 兰花灯罩中的烛光微微摇曳,光影飘忽,云烟扶摇。 原是烟波绿长袍的少女吹灯逐烟,只见她左手托腮,口吐芬芳馥郁,眯着眼没精打采,似乎下一刻便能倒头睡去,直到日晒三竿。 对面坐着的灰蓝长袍女子却精神抖擞,脸上丝毫没有困意,自顾自地喝茶说话,大多是过去的一些旧事和故人。 少女能真切的感觉到姥姥情绪的变化,在她的印象中,这样的秉烛夜谈从前是没有过的,但是对那些陌生的事与人兴味索然,唯有静静地听着。 中年女子见她如此,便说道:“困了,就先去睡吧,不必陪我。” 少女闻言很是高兴,终于不说了么,艰难地抬起眼皮子,温声温语道:“啊,姥姥还不睡?我困得不行了。” 本是平静许久的山上,此时外面的嘈杂声似乎越来越大,中年女子不禁柳眉一皱,往屋外瞟了一眼,沉吟半晌,呢喃细语。 “我得等会儿……今夜总觉得不似寻常,“神阴门”恐有大事发生,不知是福还是祸?” 少女不假思索,漠然一笑,“这是他们自家的事,我们管它作甚,明日下山就不回来了,哪还顾得了这些。” 女子点了点头,温声道:“说得也是,不过得问问发生何事,以便随机应对。” 随即,女子朝着屋外喊了几声,竟无一人回应,不由柳眉深拧。 少女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困意满满,从麒麟椅上站起,十分懒散道:“哈……姥姥,我实在扛不住了,先睡了啊。” 这时,中年女子却听到一阵急促地脚步声,那是有远到近传来踏雪的“咯吱”声,越发清晰。 当是时。 木门冷不丁的被推开,寒风倏然倒灌进来,烛光摇曳不止。 随之“吱呀”一声木门关上,摇曳回风,烛光忽而挺直腰杆,见得光影中一蓝衣刀客神色匆匆。 少女被陡然袭来的寒风吹过,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无,倍感神清气爽,噘着嘴,一手掐腰,怒瞪那刀客一眼。 “干嘛呢,这是?” 中年女子见一男子贸然推门闯进房间,竟然不曾敲门通报一声,是乃大忌,顿时站了起来,怒喝道:“真是放肆,没有规矩了?” 咕! 一股幽冷的气息笼罩过来,不由得提刀男子心神一抖,顾不得许多,俯首躬身,头压得很低,硬着头皮一股脑的脱口而出。 “温……温前辈大事不好,吴衮门主突然被杀,尸首已被四大堂主带回“天魁堂”议事厅,眼下山上群龙无首,闹的人心惶惶。” 女子身形一顿,讶然道:“什么?何人所为?” 男子想了想不敢隐瞒半分,一一道来,“自称是“道衍宗”门人,吃惊的是此人只有化凡九劫,言语极其嚣张跋扈,堂主们一度怀疑这人隐藏了修为。” 少女神色愕然,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 “哦?” 中年女子倒是镇定的多,眸子里浮现一抹异样的光彩,顿了顿,一副漠不关心的做派,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事已至此,跟我说能有什么用,难道要我打回去不成?这不是难为人嘛,何况老门主健在,我岂敢僭越。” 蓝衣刀客额头冷汗岑岑,心中虽是害怕的紧,却也不曾退缩,敷衍了事推门而去,终究要把四位堂主临行前的话带到。 “这哪的话,您是门中前辈,虽说很少过问门中事宜,但“神阴门”上上下下对您无不敬佩至极,老门主下落不明,无疑是缺了主心骨,要说主事之人,除了您,谁也难堪大任。” 中年女子嘴角上扬,右手指轻叩桌案,恍然轻笑道:“主事?敬佩?可四大堂主也没见哪一位亲临,却偏偏让你传话,你可明白何意?” 闻言刀客迟疑,弱弱的道:“因为,小的无关紧要,哪怕……是死在这。” 她点了点头,此人倒是不傻,做回椅子上,接着说道:“姑且不谈吴盗花在哪,山上多的是堂主,哪个不手段了得,让一妇道人家抛头露,亏他们想得出来,我不为难你,回去复命便是。”
“这……多谢前辈。” 蓝衣刀客微微抬头,瞟了灰蓝长袍女子一眼,见她并非一句戏言,甚至敢多说一句小命不保,当即躬身退出门外,提刀扬长而去。 少女一旁听的真切,虽涉世未深,却信不得这等鬼话,不禁狐疑道:“姥姥,这帮人使得什么路数?” 能是什么,下三滥的路数罢了,女子不咸不淡道:“吴衮死在“道衍宗”之手,吴老鬼不敢动,也动不了,但是疯狂起来必然有人要陪葬,这是找替死鬼来了。” 啪! 少女猛的一拍桌子,眉头倒立,右手握拳扬起,义愤填膺,臭骂道:“无耻,这帮jian邪之辈竟敢算计咱们,恶心,若非我修为不行,非得打碎他们满嘴的臭牙,哼哼,咱们可不是谁都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扎嘴的刺猬。” “不过,那什么小道士挺厉害的嘛,只身一人搅的山门天翻地覆,不光把人杀了,还功成身退,很好奇他长啥样子呢。” 冲她没见过世面的样,中年女子顿时不悦,握住玲珑瓷茶杯的右手猛的一紧,低声怒骂,“哼,那帮牛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说无为而为,顺其自然,背地里却离心离德,弄得宗门鸡飞狗跳,哪有超然事外的道韵……” “记住了,日后若是撞见,你就离他们远远的!” 这话让她一愣,不由歪头掠去,杯子磨出细微的“吱吱吱”声,可见气得不轻。 吔?道家怎么招惹您老了?少女这般念叨。 倏然! 坐北朝南的中年女子心头忽地一凛,一抬头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雪夜里。 待她仔细感受并未有所收获,只觉得是心生错觉,收回眼神后一股凉风掠过脸颊,忽地烛火微摇,云烟东倒西歪。 突生变故,乃是发生了一件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景,竟不知何时,一袭玄衣身影已经端坐在中年女子的右手边,而坐东朝西的少女的对面,就是那人了。 后知后觉的少女双目陡睁,似是受惊的兔子,猛然从椅子上一下子蹿了起来,瞬间侧步连连后退,立马与玄袍神秘人保持安全距离。 与此同时,双手下压的掌心各自暗藏一朵红花,形似西府海棠,赫然做出要随时攻击的姿势,少女头一次撞见这等鬼事,神色慌里慌张。 “你,你是何人?” 当是时。 玄色斗篷下的眼眸微微抬起,似是两道凛冽的寒光激射过来,少女如芒刺背,心神震荡。 此时,中年女子神色也浮现一丝慌张,急呼道:“晚茶,不要。”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咻!咻!咻! 全然出于对极度危险的本能反应,少女眉毛倒立忽地转身蓄力,左、右手相继甩出手上红花。 打出之后,只见得少女十指前端,似有无数根金色丝线时隐时现,缠绕在每一片花瓣之上。 十四片花瓣由侍气催发而炸开,本是色泽深沉的花瓣突变鲜艳,其上浮现出水绿纹路,按照不同的飞行轨迹,朝着陌生来客爆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