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悠悠众口最是难堵
咚! 一片幽暗的世界,放眼望不到尽头。 只有一个孤冷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一如当初那般,浑身赤裸裸,幽冷的风,丝丝凉意。 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地在耳畔响起。 “嘿嘿……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双眸紧闭的墨鱼儿被他唤醒,打量眼前陌生的世界以后,他有些明白在哪了,这般下意识脱口而出。 “……嗯?我这是又死了?” “是你,将我拉进来的?” “不,不,不……” 先是听到像是锁链晃动的声音,随后,墨鱼儿能感受到,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声音在步步逼近。 忽地一下,幽暗的四面八方不见人影,但只见四双眼睛,右眼是白瞳,左眼是紫瞳,双目皆是红绿烟气摇曳,瞧着诡异极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墨鱼儿心神一窒,那种阴冷的压迫感,像是来自地狱的穷凶极恶的恶鬼,无论他怎么转,怎么跑,都逃离不了四对可怖眼瞳的凝望。 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墨鱼儿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是你,把我拉进来的。” “是我?为何是这样?你究竟是谁?要做什么?” 墨鱼儿听不懂,但是很诡异啊,虽然这人感觉比上次平和多了,而且心中有很多疑问,需要他的解答,毕竟能与这人沟通上,着实不容易。 但是外面紧急的很,万不能耽搁,话锋一转,“放我出去!” “桀桀桀……我?我是谁?” “……我即是凶,我即是吉!” “额额额……不管我是谁,都无足轻重,重要的是你,只需放开心神,让你我共侍一体……” “到那时,我不但助你救人,还可杀光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屠尽满城,以泄你心头愤懑。” 八目摇曳的红绿烟气,已悄然溜进墨鱼儿昏暗的“醒魂海”,他在有意无意的,企图拨动他的意志,眼神有点空洞,心神好似随时都能失守,嘴里念叨着。 “不,我没有,我只想救人与自救。” “欺骗!你在欺骗自己?”忽地八目齐齐倒向一边,审视着他,试图以言论攻破墨鱼儿的防线,“若是你心中浩气天成,你我又怎会相见,来吧,你会感激我的!” 墨鱼儿受不了,抬头指着诡异的眼睛,当头棒喝道:“闭嘴,你别想蛊惑我。” “啊哈哈哈……放弃抵触,放弃抗拒,放开心神,拥抱最深的幽暗,成为这天下最大的吉凶!” 他犹如一尊妖言惑众的人魔,八道红绿烟气像是邪性的触手,意图控制住抱头挣扎的少年。 呼!呼!呼! 同一时间,不见其人,但见一条条青色火蛇从侧面突然袭击出手的张叁叨,火蛇来势汹汹,凶险至极。 张叁叨陡然收棍旋身而起,连连挥舞黑棍劈爆火蛇,然而,怎会如此简单,青火顷刻散而又聚,再度以刁钻的角度攻伐过去。 嘭! 只见一道人影乍现,浑身青焰裹挟从天而降,当头狠狠的劈下一掌,“呜”的一下风吼,炙热的火焰气浪冲击了一地。 哇靠! 硬生生以头接下一记火掌的张叁叨,霍然喷出一口血莲花,手里紧握着黑棍,踉踉跄跄的倒退而去,“扑哧”手中棍猛的杵进龙凤台,才得以稳住身形。 只见张叁叨衣衫被火焰烧的残破,嘴角血沫糊啦,抬头望着腾空后翻落地的那人,咬着后槽牙,沉声道。 “死瘸子,是你坏我好事。” 来人,正是紧赶慢赶的吕不嵬,来的路上,也让同袍传讯“神气道门”那边了,虽然他并没有确认墨鱼儿的真实身份,就莽撞的做了决定。 因为此事蹊跷,昨日他也收到了与另外三大家族相似的信息,可由于苗凤仙一事,难免有人会针对道门弟子,他不愿惹火烧身,更没听过李正气是谁,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掺合进来。 虽说“诡阳城”是一座孤城,但身为道门的弟子,时刻关注道门的动向。 说来也好笑,他这道门弟子有点华而不实,只因他都没去过“云梦大泽”,此事也是相熟的同袍传讯得知,因此知道掌门发布的信息。 如今“明月楼”都出面了,此事就得另当别论。 一袭青衫的吕不嵬,身形不胖不瘦,相貌姣好,年纪轻轻不过三十出头,比另外两个老鬼年青的多,往日压根不把三大家族放在眼里。 只是他为人向来低调,不爱显摆,张嘴便骂道:“死狸子,怎么没一掌劈死你,道门的朋友你也敢动,真是脑袋肥了,该搬家了。” 那头的阮霄也失了手,被巫碧云刺了一剑,大腿汩汩冒血,听到吕不嵬的话,这血突然飚的老高了。 倏然! 龙凤台的上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同时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大多数以为是惊天闷雷,抬头一看才知,那是一艘遮天蔽日的仙舟,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血字。 阮霄、张叁叨、巫碧云见字不禁心神失守,而吕不嵬也不得不哗然色变。 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缭乱的黑发之下,本是右眼渐变白瞳的墨鱼儿,眼神恢复了清明,忽而仰起头,冲着吕不嵬喊道。 “前辈救救柳子,她身中“九幽寒”,竹馀!” “啊啊……”竹馀反应过来,回应着,冲吕不嵬跑去。 吕不嵬顾不得墨鱼儿,视线一瞬多变,只得哪边紧要,便去管哪边。 嗖嗖嗖~ 这会的功夫。 那伙人收了仙舟,为首的三人已然落到龙凤台上,另外三十余人落在屋顶、墙院之上,把柳家这片废物围了起来,顿时鸦雀无声,不少凑热闹的人双腿打颤,低沉的气息压制到了极点。 一个红面小郎君瞧着众人丑态,温声笑道:“小小孤城挺热闹的嘛,你们继续,我就凑凑热闹,不必管我。” 龙凤台再次静若寒蝉。 觉得甚是无趣,南宫衣随后走向墨鱼儿,而他的眼里只有被吕不嵬正在救治的柳子, 走到墨鱼儿的身前,发现自己被忽视了,瞥了一眼吕不嵬那边,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便没了兴趣,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带墨鱼儿回谷。 嘶嘶嘶~ 南宫衣缓缓抽出“血煞剑”,拿剑挑开他眼前的一缕黑发,瞧他这幅惨淡模样,心里高兴,笑吟吟道:“啧啧,小子果然是你,又见面了,可是你好狼狈啊。” 墨鱼儿本是赖得理他,可是这人一个劲的往前凑,不由得瞥了他一眼,挑眉想了想,“落叶城”中,“明月楼”里闹事,最后灰溜溜的落荒而逃的那人,不就是他嘛。 “你谁啊?” “我……居然把我忘了。” 南宫衣眼中的杀意遏制不住,诘问道:“那日,“芒砀山”一战,可是你杀了我“六道谷”的弟子?” 阮霄、张叁叨瞧见这二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突然松了一口气,而巫碧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处境有些许尴尬。
竹馀既担心柳子,又担心墨鱼儿那边,可惜他帮不上忙,看得出这伙人来头很大。 墨鱼儿一怔,一口否决道:“你看见了?我怎么不知。” “好的很,骨头够硬。” 血面郎君用剑身猛拍墨鱼儿的脸数下,随后移步,一边举剑敲击他身上的钩锁,一边愤恨道:“该死小贼,你可知,就因为你,我“六道谷”自打初建至今,遭受了最大的屈辱。” 铛!铛!铛! 锁链震荡,牵动末端的勾刀,使得墨鱼儿略微龇着牙,眉头拧巴在一起,冷言道:“你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你不说,我上哪知道去。” 这时,南宫皇图走上前来,在耳边悄然说道:“将人带回去再说,就在落下之前,一股可怖的气息突现,又瞬息离奇消失,尽快离去的好。” 南宫衣皱眉,扫了一眼在场埋头的众人,没有一个值得留意的,低眉眨眼,收剑负背,凑到墨鱼儿的耳边,说起悄悄话。 “等到了“六道谷”,希望那时,你的嘴还是很硬,是千刀万剐,还是毒虫啃食,供你选择。” “啊哈哈……”红脸的南宫衣转身,笑的肆无忌惮,“我要把这人带走,谁有意见?” 只见众人低头不语,生怕将矛头指向自己。 竹馀很想说,他有意见,可是墨鱼儿却暗暗对他摇头,的确,他若也被抓走了,谁管柳子啊。 急头白脸的吕不嵬脸色难看,此毒棘手的很,以他目前的手段,很难压住全面爆发的“九幽寒”,何况这毒根深蒂固,很是难缠。 “动手。” 就在南宫皇图、左楼明动手之时,一道缥缈箫声从远方悠悠传来。 箫声悠扬,忽远忽近,一缕缕青白之气如同烟云缥缈,朝着龙凤台突飞猛进。 咻咻咻~ 伴随着无数道青符咒文铺天盖地,犹如惊飞的小家雀,那一刻,这片天地低沉的可怕,似要坍塌一般。 一干人等见此心神俱颤,身形晃动的厉害,脚下虚浮,难立根脚,纷纷侧目眺望箫声乍起的方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哪来的箫声?” “快看天上!” 哗啦啦! 南宫皇图眉头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瞬哗然色变。 “这是……” 瞬息万变,龙凤台周遭烟尘缭绕,散落一地的冥纸、冥币荡起飞旋,众目睽睽之下,一面巨大石墙陡然爆裂成数万枚小碎石,下一刻,箫音忽地一转。 呜,呜,呜呜呜~ 哗啦啦! 一道道青符咒文裹挟着小碎石,分成数股横流冲着为首的三人撞击过去,而剩余的三十余人,神色已然呆滞,一个个跟下饺子似的,倒头摔了下来,便动弹不得。 南宫皇图大喝一声,“这是,更上一层的“风月无边”,当心!” 然而,他知道又能怎样,只会徒增他人心中的畏惧,被迫接受身、心的双重打击。 南宫衣只觉头疼剧烈,似乎随时要炸裂,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连手中的“血煞剑”都握不住,“咣当”脱手而出,坠落地面听个响。 只能双手抱着头惨叫连连,那张脂粉垢面的红脸拧巴在一起,哪还顾得了从侧面撞来的碎石支流,眼下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