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墨大善人今晚很生气
正月十五。 晴空万里宜出行。 一大早俩人穿街走巷,路上随便吃点,来到城北巫大家族的府邸外。 墨鱼儿一条胳膊斜靠在一头石狮子身上,金毛狮子蹲那愤怒咆哮,面目狰狞,还是有点吓人的,望着斜上方的黑底鎏金牌匾好不气派,随后又瞧了瞧守在门口手中提剑的小娘子们,挑眉轻声问道。 “东方姑娘怕不怕?怕了就抓紧我的衣角。” “你有病啊!”东方夭也白了他一眼,“本姑娘会怕一个小小的巫家?倒是你……说怕嘛,顶多笑你好寒碜罢了。” “嘿嘿,你瞧出来了。”墨鱼儿搓了搓手,忽然凑到她耳边,弱弱地道:“可我真的是……好害怕呀。” 东方姑娘霍然退了半步,嗔怒道:“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还不进去,磨磨唧唧的!” 俩人走的时候,两大家族还没把补偿的东西送过来呢,正好孤南绝不适合掺合一脚,便让他老人家在酒楼等着他们上门。 这时,一个紫衣女子提剑上前拦住俩人,问道:“你们是何人?可有拜府请帖?” “你看看,咱们站了好一会儿了,也没人认出来,还这么凶,能不怕么。”墨鱼儿看了一眼东方夭也笑了笑,无奈的摊了摊双手,偏过头理直气壮,“没有,你只管去通报,巫碧云自会亲自恭迎我们进去。” 她身后一个紫衣女子,怒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家主名讳。” 噌噌噌! 一声怒喝下,门口的不少人纷纷拔剑相迎。 这个女人果然有手段,惹了这么大事,家主之位坐的还挺稳当,说明不蠢,怎么今天又…… 墨鱼儿眉头微微一挑,笑道:“诸位,刀剑无眼,弄破了脸蛋,可就没法看了哦。” 话音砸落,指剑捏出十多道剑气曲指弹出,七八个紫衣身影背后陡然一凉,眼瞳一缩挥剑向后退去。 忽地一阵冷风袭来,只见巫碧云从府内突然掠出,扬声道:“通通退下,你们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两位贵客快快里边请,四娘已恭候多时。” 墨鱼儿双手负背,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巫碧云,与东方夭也一同走向巫府,三人错身而过悠悠地道了句,“巫大家主好大的架子,这就是你的诚意?” 低眉的巫碧云听言神色一顿,稍作迟疑,歪头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念叨,“神气道门”明面上不掺合此事,可无形之中却让我巫家自己掂量,掂量。 就离开了一会,便差点闹出大事,巫碧云忽地眉头一挑,冲着另外一人冷哼道:“你怎么在这……收起那点心思,我过不好,你就过不好,再敢瞎裹乱,休怪我废你道行。”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你,我才是一家之主,才会过的更好。”巫碧雨忍不得被高高在上的meimei指着鼻子眼睛说教,甚至是威胁,出言不逊道:“你也就敢在族中耍横,到了外面竟装孙子了。” 啪! 她捂着脸,诧异的盯着往日十分疼爱她的老祖,难以置信道:“连您也向着她,她才是家族的罪人啊。” 一个老媪已然佝偻着腰杆,背着手,有些恼怒道:“滚去祠堂跪着。” 巫碧云跟上前去,伸手为其引路,不由多看一眼没开口的东方夭也,笑呵呵道:“少侠的话让四娘惶恐万分,欢迎还不及,怎敢怠慢。” “无所谓,反正我又不在乎这些。” 很快,墨鱼儿走进议事堂,便瞧见两排人议论纷纷,直到见到有陌生人走进来,这才窃窃私语的安静了许多,堂中大多数人皆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俩人,少年不禁诧异。 “呦,来的人还真不少,我的面子还是蛮大的嘛。” 这时,右侧靠近里头最前排的一位布衣老人,忽地眯眼侧耳,隔着不远扬声喊道:“你说什么?” 墨鱼儿定睛一瞧,只见那老人牙都掉光了,坐在椅子上,是头也摇,手也抖,哪怕是坐着也杵着一根拐杖,瞧着座位论资排辈,这人怕是在巫氏挺能说的上话的人。 没多久就听见那布衣老人,侧耳又问道:“我听不见,你大点声!” 东方夭也并肩而行,眼神掠过周遭的人,眉头下意识的微皱,脸上略显一丝怒意,虽说有不少人的修为都到了道海境,但找这么多头昏眼花的老头子作甚?派两****旁听不就好了。 墨鱼儿不紧不慢没一会儿走到他身前,弯腰低喝一声,“我说,耳朵不好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了,歇着吧你。” 布衣老人昂头扯嗓子,回应道:“哦哦……好。” 说完,便不在理会他,不然能唠半天,墨鱼儿跟回到自己家似的,径自走到上座的左侧,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直晃悠,一点坐相没有。 东方夭也坐在他的对面,不说话只看看。 坐下后,墨鱼儿的眼睛扫过两排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上,年青人一辈压根没几个,不少人都黄土埋半截了,腿脚不利索,椅子旁放了不少拐杖,盘的那叫一个滑溜,身上的气息倒是浑厚。 心里暗暗嘟囔,这巫家摆什么风水局?迟迟不开口又是几个意思?莫非她吃定我不会明目张胆的借“神气道门”压她巫家一头? 巫碧云就坐在墨鱼儿下手位,忍不住欲言又止,见他的目光看过来,不由的笑了笑了。 暗暗嘀咕这小子坐了有一会了,怎么不提要求,如今已经很是被动,再胡乱的开口,说多错多,难保巫家也像那两家一样,岂不是更为被动。 东方夭也眯起桃花眸子,手指轻扣桌案想着,她不清楚墨鱼儿打的算盘,但干坐着就很没意思,那么此事便由她挑头,敲打敲打这不识趣的巫大家族,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家后山的野鸡还有吗?” “野……鸡嘛。” 墨鱼儿听闻愣了一下,这孙子多鸡贼啊,眼珠子骨碌一转,当即会心一笑,就此借坡下驴,赫然挑眉骂道。 “欸,一说这事我就来气,才不久剩下两只老公鸡……但是不听话,互相啄来啄去脸都不要了,还一个劲的乱叫,听得实在恼怒,手起刀落就给杀了,现如今只剩一只老母鸡等着下蛋呢。” 东方姑娘托着腮,尽显随意地轻叹一声,“唉,可惜了,后来那母鸡下蛋了没?” 巫碧云心智如狐,岂会不知话中隐喻嘲讽之意,脸色顿时一沉极为难堪,却只能隐忍不发,同时堂中不少人的目光聚焦在二人的身上,使得周遭的气氛很是低沉。 “那倒没有。” 谈笑风生中,墨鱼儿的目光掠过瞌睡打盹的老家伙们,提着声道:“不过,只要东方姑娘想吃,那就杀了一锅炖。” 东方夭也眼睛一亮,微微一笑,赶忙拍手叫好,“好……只是一只够吗?” “巫家主似乎有话要说,你且先等会。” 墨鱼儿不给她说话的空隙,“啪”的一下闷响,只见他猛然一拍桌子,五指霍然一陷,望着昏昏欲睡的老太爷门,被这一掌纷纷惊醒,漠然怒视少年,他却径自言语。 “你可知张、阮两家族老上门赔罪,我是如何招待他们的?” 无人回答,墨鱼儿怒从胸中起,冷喝一声,“……谁是巫家族老?站出来!” 巫碧云闻言心神一凛,暗骂一声这小子真是难缠,这事自然打听的七七八八,就在昨夜她从明月楼出来时,恰好碰见了张家的一位族老,一脸赔笑。 “此事略知一二,少侠提任何要求都不过分,四娘做得了主。” 墨鱼儿盯着左手端坐的巫碧云,猛然窜起,“啪”的一声身后的椅子碎了,押着嗓子,低沉道:“不,你不知道,你就是欺负我一介散修,欺我身后无人。” 巫碧云身躯猛然大震,连忙起身对着东方夭也,躬身歉意道:“巫家绝无此意,此举是对贵客的十万分尊重。” 呼哧! “梅祛剑”猛然甩出,斜插在议事堂中,硬生生戳出一个碎石坑来,那剑上荡出一股剑气,顿时土石飞射裂痕遍布,堂中忽地刮起一阵风来,老太爷们混浊的眼眸,陡然又是一睁一闭。 “没有?”墨鱼儿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胆大包天。 这些老古董不在家养老,请到堂中是镇宅?还是镇我?又或是想镇一镇道门的前辈? 巫碧云,你是否觉得我无门无派好拿捏,可你又怎知,我不敢在你巫家大开杀戒。”
你们这些老古董激动个什么劲,也想欺负我二人不成? 可区区一个巫家镇的住我?你可知,我是要上山做道门女婿的有志少年,是谁给你巫家的胆子,敢跟这位摆臭架子。” 墨鱼儿一番激昂言辞,可谓振聋发聩,说完双手一伸,把画面给到东方夭也,她很是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说你嘛,扯我作甚? 他还是不给巫碧云说话的契机,猛的一甩袖子,俨然一副气冲冲的样子,说着就往外走去。 “既然有人不识相,何必浪费口舌,走!” 巫碧云心底“咯噔”一下慌了神,自知是打错了算盘,急忙上前拦住二人,好生劝说道:“少侠留步,有话好说,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墨鱼儿懒得理她,无视气息陡增的老古董们,提剑走人,边走边说,“没得商量,巫大家族的东西忒硬,吃了得胃疼。” 噌噌噌~ 堂外的人见状不知其中详情,只知家主要留人,却是不给面子,少不得纷纷拔剑冲了进来,势必要拦下两人。 东方夭也不紧不慢的从他身后走来,右手一探将血梅铜剑握在手中端详,侧身而立的少女用指尖摸了摸,剑光折进巫碧云的眼中,慢慢悠悠的说道。 “搞什么嘛,累不累,跟真能打起来似的。” 巫碧云神色冷峻,的确这压根就不能打起来,当即一挥手让人退下。 “一千万幽萤石,三十枚祖萤石。” 墨鱼儿挑明了说,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本来心情挺好的,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勾心斗角的事交给未来的四大家族好了,谁知没进巫家大门前的心情全给破坏了,进来之后,这帮人说话费劲,既不干脆,也不利落。 巫碧云见他吃人不吐骨头,遭不住耷拉着一张苦瓜脸,咬着后槽牙道:“就算绝了巫家的根基,也拿不出这些数……是他们险些害了小丫头,又不是我干的,何况我还设法施救来着。” 少年不给好脸色,“你脱不了干系!” 这丰盈女子破罐子破摔,“那你一剑杀了我吧。” 墨鱼儿嗤笑一声,挑眉道:“耍无赖?我比你拿手,听说巫家有件“冰魄蝉衣”,勉强充个数吧。” 那可是巫家独一无二的护体法宝,连她都没资格穿在身上,何况是赔给一个外人,巫碧云断然拒绝。 “这不可能……” “冰魄蝉衣”薄如蝉翼,光如月华,至高可挡下道海三劫修行者两成的攻击而不毁,可不要小看这两成,危机时刻能救你一命,既然要明着敲巫大家族的竹杠,自然要打听打听巫家的家底,毕竟太废的东西他也看不上眼。 “你早就盯上它了吧。” 墨鱼儿漠然,“彼此,彼此。” “不给,那便日后再来讨要,就是不知那时,是何等的光景。” 堂中静默良久,众人被一个毛头小子随意拿捏面色难看极了。 “给他,外加六枚祖萤石,六百万幽萤石。” 说话之人便是那布衣老头,沙哑的嗓音简单明了。 墨鱼儿微微一怔,侧过身子深深瞥了他一眼,咧嘴笑道:“那么,再加两枚祖萤石不过分吧?” 布衣老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两步,像是随时都会摔倒一样,巫碧云要去搀扶,被他抬手赶开,盯着他说道:“……给,从此你与我巫家的恩怨一笔勾销。” “老太爷够局气,那就一笔勾销。” 墨鱼儿点了点头,却是话锋一转,“只不过,这句话说的不对,我与巫大家族可谈不上恩怨……江湖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嘛。 江湖深似渊,谁死都不冤! 可我家丫头是局外人,你们不该欺她,她还小不懂事,但作为兄长就是不行,哪怕是我不讲手段,不讲天理,也要争一个对错,讨一个公道。 因为丫头说了,我是一个大好人呢!” 可以想象,此话会招来怎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