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人在屋檐下
“这一剑……当真霸道。” 饶是墨鱼儿初次祭出“乱剑式”有被吓到,没给邋遢中年多余的惊愕时间,落定脚尖猛然一踏,脚下青石崩碎,一头窜了出去。 反手一把抄起斜插在地面中的“梅祛剑”,掠到他的身前,“青龙七宿剑”意倾泻出去,重重地劈出一剑。 邋遢中年紧握白骨黑伞,忙置身前格挡,却被一剑打的单膝跪地,瞌碎青石地面,吞吐的剑气撕裂他的衣衫、血rou。 接着墨鱼儿又是一记猛踢,右脚狠狠地抽向他的后勃颈。 嘭~ 邋遢山人脑袋顿时嗡鸣作响,喉咙卡血,身子猛然一顿,随后朝前踉跄,殷红鲜血喷射地面。 当是时。 墨鱼儿右前方的屋内,突现一道霸道的刀气,虽是刀气余波蔓延到屋外,倒是朱窗瞬间被摧毁,木屑横飞,掀起一阵强劲罡风。 他心神凛然,出于本能的反应飞身后退,一把箍住落下欲要朝邋遢山人脑门,补上一竹箫的凃妖夭纤细手臂,随手斩出一剑破去刀气。 桃花树下避难、看戏皆不误的两人,上一瞬还在震撼三人的激斗,这一刻却抱头一哆嗦,怔愣地偏头默然相视。 令人诧异的事,从各自的眼神,看见了对方皆是不知所措与吃惊。 纳闷的莫过于柳狂生,他之前说的不安全,指的是那一个人,万万没想到里头闹出的动静,比外面的还要可怖。 粉红色的花瓣飘飘然落下,落在衣服上,滑在地上,两人觉得当下此情此景,怕是不太对劲,各自扭过头去,打破这诡异的局面。 墨鱼儿落定身子,神色谨慎,眼睛盯着屋内的那头,他能感受到那一刀很强,虽只是刀气余波,但并不是针对他的。 不过令他暗自纳闷,为何之前没能察觉屋里还有高人,那么说明此人修为在他之上,哦不,不止一人那么简单。 青衣姑娘顾不得屋那头的事,见墨鱼儿迟迟不说话,嘴角的血还未干,以为他受了极重地内伤,难以开口言语,在他耳畔,忽道:“小乌贼!” 他这才回过神来,索性头一歪,倒在凃妖夭身上,目光却没移开那间屋子,有气无力道:“妖夭,你怎么样,受伤了没?” “本姑娘能有什么事,穿了“冰魄蝉衣”伤不着。” 凃妖夭见他如此虚弱,却还在关心她的安慰,一阵暖流涌上心头,心道就算伤着又怎样,这句话还不够么,紧张到不容置疑地说。 “你,把“紫破丹”吃了。” “冰魄蝉衣”薄如蝉翼,光如月华,当初从巫家敲竹杠,敲过来的,墨鱼儿送给了他,今日派上了大用场。 得亏那邋遢中年只有道海一劫境,否则不会这般轻松,怎么也得吐上两口。 “对魂葬力损耗过多,脑壳子疼的厉害,还没缓过劲呢,靠一会就好。” 墨鱼儿张嘴吃下丹药,享受那份无尽的柔软,让他很难生出再起来的荒唐念头,一本正经道。 “当真穿了?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不信,得亲自检查一下才能安心。” “滚!” 凃妖夭小脸蛋陡然红晕染开,抬手将他推开,嗔怒道。她算是看出来了,小乌贼又是憋了一肚子坏水。 假借着疗伤的由头,公然诓骗她,实则变相的占她便宜,果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墨鱼儿不怕被她一眼看穿心思,而感到丝毫尴尬,相反,他担心她看不透这一层。 现下见她如此反应,不由得得逞一笑,依旧不放心,一张认真脸望着她,抬眉问道。 “你确定,真的没事了?” “真的没事啦。” 凃妖夭眯着桃花眸子,笑若桃花绽放,想了想,笃定道:“起初胸口有点闷闷的,如今感觉不到了。” 墨鱼儿眉头忽地一挑,瞪眼怒斥道:“那也不行。” 下一瞬画风突变,只见墨鱼儿看着身旁的小姑娘,眼神都不对了。 抬起左手虚空中还捏了捏,怎么看,怎么……纯良,郑重其事道。 “那,二爷费点神,给你好好揉揉哈。” 凃妖夭跟炸了毛的小野猫似的,猛地一挠,拍走伸来的魔爪,撇嘴骂道:“墨鱼儿,你要死啊。” 顿时气结,心说没完没了了,嗔怒道:“没个正行,别忘了,我俩来这是干什么来了,方才出刀的人可不简单,怕是撞见正主了。” “正主?”墨鱼儿小声嘀咕,然后又嘟囔了句,“男人至死是少年么,不对,我本就是翩翩少年。” 青衣姑娘哭笑不得,压根懒得理他,真心羡慕他的心真大,视线一转,眸子忽然凝重落在屋子里。 言罢,少年收起说笑心思,不再插科打浑,心说等下次逮着机会,再伸出正义的双手,抚平那无处安放的灵魂。 脑海里的刺痛渐缓,此刻刺痛剧烈,使得他闭眼,缓了缓,才微微一抬眸,瞥了眼狼狈至极的染血邋遢山人,这刚缓过劲来,抬脚冲他走去逼问小春下落。 墨鱼儿就瞧见一人缓缓从屋内走出,却是觉察不到修为,像是一介凡夫俗子,经不住眼角一眯,这不合乎常理,迫使他暂时放弃了生起的念头。 凃妖夭看出墨鱼儿的意图,下一步便要走出,将那邋遢山人给拖来问话,不料被他扯住手腕拦下,回头见墨鱼儿摇头,扭头瞪了眼邋遢山人,只好作罢。 邋遢山人压根没功夫理会俩人,猫到一处角落,眼下在想怎么逃走呢,视线随着白袍身影移动,神色难看得离死不远了。 柳狂生、杨隆窑忌惮于屋内的打斗,生怕波及无辜,离得挺远。这时侧过头,见到那人走出,柳狂生连忙起身,抱拳作揖,压低身子退到一旁不敢起身。 杨隆窑心思活络,虽是不认识,但感觉此人来头不小,仅是瞟了一眼,就给人以巍峨之感,因此跟着照做便是。 一袭棉麻白袍儒生装扮的青年,头发随意的盘起,宽松的袖袍,垂手时似要拖至木板上。 那人双臂象征性的一挥,掸去身后的尘埃,随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坐姿随性,这才不咸不淡的道了句。 “年轻就是好,即使是打情骂俏,不必分场合,也不必在乎他人眼色,只是……” “不怕被人当场打死?” 在场尚且清醒的五人皆是一愣,心道这人有意思。 墨鱼儿瞧着其貌不扬,也不至于难看的白袍儒生,抬眼略过他,隐约见他身后屋内深处刀光剑影,罡气横生,身影绰绰,数人来回缠斗,掀起阵阵爆裂声响。
他还真有些担忧,怕是真的碰上敌手了,只是不知这人什么意思,走出怕不是调侃他几句,那般简单吧。 再将视线收回,反观这人气定神闲,坐那却跟没事人一样,百无聊赖的卖相,让他不得不慎重一二。 这时,一佝偻老者,在一位体态丰盈的妇人搀扶下,跟火烧屁股似的,拄着拐杖指指点点,脚下也似着了火,直呼烫脚,每走出一步,都能抖上一抖,就这么的走进庭院内。 柳狂生、杨隆窑瞥了一眼略显孱弱的老头,眼神里的惧怕是骗不了人的,低下眼眉不敢再看。 老头眼神一瞟,瞧见木板上昏睡不醒的染血少年,不由得一哆嗦,下一刻似要背过气,混浊的眼神,寒气乍现,厉声道。 “是谁……好孙儿,是谁伤的你。” 佝偻老者欲要挺直腰板,眉飞须舞,咬牙切齿道:“我柳天城,就要他死。” 那丰腴妇人把小崽子抱在怀里,那模样可是心痛极了,此刻却不知所措,只懂得哭天抹泪,“呜呜呜……” 来者何人? 自然是那姗姗来迟的柳老太爷,以及他的女儿柳潇潇。 昏睡的柳钊,似乎被他娘亲的哭声感动到,此时居然醒了,睁开眼打量来人,脸上一喜。 真正的靠山总算是来了,低迷的情绪瞬间高涨,面目狰狞的厉害,抬起手指向一人,言语吃力道。 “爷爷……是他伤了孙儿,您得为我杀了他们啊。” 跟来的扈从内心惊恐,纷纷低眉弯腰退避,让出一条宽道来,顺着指尖打眼一瞧,眼神落在墨鱼儿、凃妖夭两人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钊儿带下救治。” “爷爷,杀了他们……” 数个孔武有力的家仆,忙将柳钊小心翼翼地驼在身上,身后还跟着两人一旁护着,眸子里那叫一个紧张,生怕他掉下来,殃及自己的腿脚。 柳老太爷一扭头,眼里似是藏了刀剑,恶狠狠地剜了二人数眼,如果可以,眨眼间,他俩已经死了何止百回,冷声喝道。 “柳狂生,给老夫滚过来。” 柳狂生心神一颤,陡然上前几步跪伏在地,身躯止不住微微颤抖,深埋头颅。 在众目睽睽之下,柳老太爷眼藏凶光,举起手中的拐杖,此时佝偻的身子,在家仆眼里尤为可怖,拐杖重重地朝他的背上狠狠地抽打。 而背过身跟去的柳潇潇,自然是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却是出奇的视若无睹。 随着手起手落,扈从、丫鬟脑袋压的更低,盯着各自的鞋面、裙摆,心惊胆战打哆嗦,一旁不远的杨隆窑愣是不敢出声。 数杖之后,柳天城似是打累,抬脚将他踹倒在地,柳狂生仰面倒地,一骨碌爬起,又跪好等待发落。 这老太爷略微喘粗气,拿着拐杖指着他,近到快要杵到后脑勺,又指着杨隆窑不留情面,臭骂道。 “废物。” “都是废物。” 柳狂生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依旧埋头,跪伏在地,任由拐杖击打后背,旋即咳了两声,竟咳出污血来,也不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