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初日（八）

    “不，应该说是这种情况，从未被列入思考的范围之内。”

    冰蓝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在绀蓝的的辉火映照下白皙而美丽的容颜竟然显得有些冷酷，碧色的眼眸细长地眯了起来。

    “因为这样的事情，即使同为君王的我们也不可能做到。”

    “如果要承认这一点，那也就是说——有人比『第九君王』的阿碧莉黛娜更为擅长隐匿、偷窃和暗杀，而这样的人我们竟然从未耳闻。”

    “亦或者是说——”

    “『第四君王』阿瑞拉最信任的部下中出了叛徒！”

    缓缓地说道的冰蓝，其声音的温度一瞬间达到了最低点。就连燃烧着的蓝火也蓦地摇曳起来，似乎被有若实质的气场所压倒般，火焰的颜色在瞬间变得不再通透而明亮。

    莎恰感觉在一刹那间呼吸变得更加困难，空气像是液体般黏稠而沉重。断裂的肋骨处也愈发刺痛起来，娇小的身躯不禁再度矮了几分。

    “但是，我们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随着一句语调轻快的话说出，就仿若是幻觉一般，蹂躏着rou体的压迫感在霎那间就消失了。

    莎恰在恍惚的视界中抬起头来，看到冰蓝再度恢复了温柔的微笑，就好像刚刚的威压感是骗人的一般，噙着下巴微垂眼睑看着这里。

    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隐晦的苦笑，莎恰在心中无声地感叹着——

    Lv.5的『魂』级和LV.6的『王』级，虽然早就知晓其天渊般的差距，但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还是第一次，在那股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竟连丝毫的抵抗力都没有。

    虽说自身最强大的能力并非是战斗，但她毫不怀疑冰蓝可以在顷刻间要了自己的命。

    就在莎恰脑中冷静地分析着彼此悬殊的实力差距的时候，冰蓝继续以安稳的声音轻轻说道。

    “当时我们彻查了阿瑞拉所有可能接触到『White·Rock·Fantasy』的部下，该说是不出意料吗还是可惜呢，其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于是，不得已请动了『第七君王』刹罗纳那个家伙，让她发动了回溯时空的《返镜》……”

    冰蓝似乎很厌恶地露出了不快的神色，流畅的语言也在瞬间停滞了。

    “结果呢？”

    莎恰冰冷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以嘶哑着却更显魅惑的声音低声说道。

    “嗯。想必你也猜到了吧。”

    冰蓝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虽然是有些轻佻而失礼的动作，却丝毫无损她圣洁而端庄的气质。以喟然叹息的语气清晰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语。

    “在《返镜》中映照出来的，不过是一团黑影罢了。”

    “这也就证明，对方的实力在身为『第七君王』的刹罗纳之上，或者是拥有可以屏蔽由时空流逝所引起的因果链变动的圣器，但是能阻断君王的回溯，那种级数的恐怕已经接近神具级别了吧？”

    “至少在我所知范围内，那种圣器是并不存在的。”

    细细地将眼瞳眯起，冰蓝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呼吸变得寒冷起来，遥遥望着在遥远时光之前所发生的光景。

    “接连不断的无法置信的事实让所有的王动摇了，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为此发动的战争是多么的愚蠢。原本敌对的诸王也终于达成了共识，以最高的约束力强制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战争。……这么想来的话，也许『White·Rock·Fantasy』的失窃反而是一种幸运吧，不然战争或许还会再持续几年的时光呢。”

    “就是这样。在此事件之后，『Black·Rock·Conviction』在十王的决议下被封印在了这个雪帝兰星上，而我也因为在战争中消耗过大而陷入了沉睡当中，直到最近才刚刚醒来。”

    总结性地说完了最后一段话后，冰蓝将视线重新落到跪坐在地的莎恰身上，露出了透着某种意味的满面笑容。

    “那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莎恰稍稍地沉下了身体，片刻之后抬起身来，直视着冰蓝碧蓝色的眼瞳深深地说道。

    “如果还有君王，或者是其他人打『双神具』的主意的话，你们想要怎么做呢？”

    听到了这个理所当然般的问题，冰蓝也微笑着歪了歪脑袋，用一如往常明朗而温柔的语气说道。

    “很简单哦~”

    “当然是——杀掉了。”

    ***

    清冽的回答声没有丝毫犹豫，莎恰听到后不出所料般地，露出了叹息的苦笑。

    “果然，是这样么？”

    虽然听到了这样足以令人绝望的回答，但绝美的笑颜却依然未变，浑身浸染着鲜血的莎恰笔直地看向了在她面前的第三君王。

    婷婷站立的身姿依旧满是令人神往的圣洁感，在摇曳的火烛间，金发席地的她最为温柔地轻轻微笑着。

    但莎恰毫不怀疑，下一瞬间自己会被她杀死。

    要问为什么的话，自己已经触犯了凌驾于世界顶点的统治者们——『君王』所订立的禁忌契约。

    擅自地，去接触了被封印的『双神具』。

    “嗯，没错哦。在39年前的圆桌会议中，由十王们所共同商议决定的。无论是什么人，打算将神具的力量据为己有的话，就会受到十君王共同的制裁。当然，如果是君王首先背叛契约的话，那就会由其它诸王一同出手，将其抹杀。”

    “没有人，能够例外。”

    凛冽的话语传进了莎恰的耳中，不由得再度露出了深重的苦笑。

    ——这么说，我已经难逃一死了吗？

    ——亦或是尝试着，从君王的手中逃脱吗？

    撕裂般的感情勃发而出，炙热的胸肺中心脏不安地激烈跳动着。

    虽说，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能力便是『不死』，但那也有其极限存在。如果被以夸克为单位地完全湮灭掉的话，恐怕就再也无法将rou体再生了吧。

    ——也就再也没办法，见到海蓝了吧。

    无法名状巨大的恐惧感冲击着心胸，几乎拼命般地在心中嘶吼。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绝对要活下去！！

    被像是火一般炙烈沸腾的感情所驱使着，莎恰的身体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黛蓝色的眼底紧盯着与她仅有几步之隔的冰之君王。

    在身体的周围，仍然盘旋着星辰般的蓝色光粒，浓稠的血浆也不断流下燃烧着火焰的沟槽中。

    被星光所环绕，在这华美到梦幻的景象里，莎恰在心中冷静地思索着。

    ——总之，先逃跑吧。

    ——正面对抗无异于自寻死路，而且，这黑暗的环境也于我有利，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留下一条小命。

    指尖微微颤动着，就在轻薄的樱唇即将吟唱起某个魔咒之时。

    “你想要逃跑吗？”

    站在对面的，冰蓝静静地发出了声音。

    脸上浮现出了略带着黯淡和冰冷的笑颜。注视着自己的瞳孔中所浮现出的，应该是讥讽和怜悯的目光吧。

    莎恰的身体在瞬间因极寒之感而颤抖起来，喉咙就像是被塞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发声。

    ——不好，这样下去的话，真的会被杀。

    即使只有一刹那，莎恰心中确实升起了重重的后悔感。如果没有被神具的波动所吸引的话，现在应该还和海蓝亲热地黏在一起，或者和莉蒂斯争锋相对地大声吵架吧。

    那样理所当然的幸福生活，已经再也没法回来了吗？

    因为，自己、即将死去。

    ——不要！不想啊！不要不要不要！绝对不想！！

    已经不记得有多漫长的时光没有再恐惧过了，甚至以为忘却了的那种感情，那种冰冷入骨髓的感觉又清晰地浮上了肌肤。

    恍然间看到了，曾经绝望的黄昏之彼方。

    身体被撕裂，被玩弄，被殴打，被凌辱，被吞噬，然后，被一片鲜红所覆盖。

    凄厉地嘶喊着，无助地哭泣着，回应着凄绝的恸哭的却只有划破空气的撕裂声和魔鬼一般的大笑声，以及冰冷的皮rou绽开的触感和殷红地流淌而下的血液。

    那样，再也不想想起来的，曾经存在过的地狱般的现实。

    瞳孔动摇着收缩起来，呼吸像漏气般哽咽着，莎恰娇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低低地蜷缩着，像是无助的小孩子一般——

    从睁大的眼角，竟然缓缓地流淌下了细小的星光般的泪滴。

    就在这时。

    “你怎么了？”

    在莎恰的对面，传来了温柔的带着担忧的女声。

    恍然间穿透了来自黑暗的记忆中的回想，莎恰流着泪滴的双眸蓦然睁大，这才想起来眼下正在经历着什么状况。

    自己，竟然在要杀死她的君王面前发呆了。

    然而，很不可思议地，那股浸透全身的极寒的恐惧感竟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那般温暖舒适的感觉。

    “你以为我要杀死你吗？”

    轻轻地，却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温柔女声响了起来。

    “难道，不是这样吗？”

    莎恰颤抖着嗓子低低说道，声音中更多了一丝疑惑不解。直视着在她面前不远的冰之君王，那凛然而美丽的身姿开口道。

    “我，不是触犯了十王的契约，如果你不杀死我的话？”

    “安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就像是要安慰莎恰般地露出了足以令人放心下来的温柔笑容，冰蓝以轻松的姿态温言说道。

    “那、那怎么行！如果被其他诸王知道了的话！”

    莎恰还是感到无法接受，胸中涌动着的冲击般的不安感还未平复下来，顺应着激流般的感情张嘴大声地高喊着。

    “哎，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呢。”

    冰蓝有些无奈地低低长叹一声。

    “还是说，你觉得我杀死你比较好呢？”

    没有感觉到一丝凛冽的杀意，就像是试探般的戏言，冰蓝半托着下颚略歪着脑袋说道。

    “那怎么可能！谁会想死啊！”

    莎恰亦马上高声回应，身体震颤着向前迈动了一步。牙齿紧紧地咬合着，晶莹的液体还在眼眶之中微微打转。

    “那不就好了吗？”

    冰蓝笑着一拍手，以更加明朗而柔和的女声说道。

    “你不想死，而我也不想杀你。双方的意见一致哦，这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吧。”

    将左手扶在了前胸的饰甲上，冰蓝在辉火之中绝美的容颜上更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应该说是——圣洁的魅惑感吧。

    缓慢地，以吐息般悠长的女声幽然地说道。

    “如果我想要杀死你的话，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就会动手了呢。”

    “毕竟我的原则，可是绝对不说废话的啊。”

    那是威风凛凛的不容驳斥的话语。

    莎恰看着仅有几米之遥的身穿着纯白色饰甲长袍的金发美人，不禁再一次深深地为对方超然的人格魅力而心生感叹。

    因恐惧而焦躁不安的，自己那丑陋的模样，还真是不像话啊。

    在心中，晦暗的阴影再度悄然浮现了出来，莎恰狠狠地摇了摇头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全部驱散。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恢复了平常那般沉稳的姿态，挺直了纤小奢华的身体，梳着双马尾的金发妖精眯起了眼眸，嘴唇渐渐勾起了一抹妖娆的微笑。

    “被君王所怜悯诚惶诚恐，库拉奥多家族第39代家主——莎恰·伊迪捷娜丝·库拉奥多感激不尽。”

    非常公事化地道谢后，以冷澈的声音继续说道。

    “只是还有一事不知。虽然因为大人的慈悲而免于一死，可是如果这件事被其他君王所知晓的话，不是也会为大人带来困扰吗？”

    冰蓝像是感到了很无趣似的耸了耸肩膀，无奈地低叹一声。

    再度睁开的双眸凝望着莎恰，挺拔的身姿中充满着慑人的气魄，以肃穆的声音说道。

    “你看到了，那个蓝色的光圈吧？”

    莎恰皱了皱眉，从冰蓝的左身侧看去，在远端的祭坛黑暗的中央部位，台座之上围绕着细长的剑身缓缓旋转着的净光之圆环。

    “嗯，那个不是封印吗？”

    虽然和自己的问题有些脱节，不过只看着冰蓝严肃的眼神就能明白绝不是毫无用意，莎恰沉稳地点了点头。

    以让人难以捉摸其内心的冷淡声音说道。谁知——

    “那个，可不是封印哦。”

    沉稳冷静地，冰蓝迅速地给出了回答。在莎恰因为些许惊讶而睁大的眼瞳注视下，继续以恍若萦绕在耳畔的言灵般的低语声喃喃说道。

    ☆☆☆☆☆

    PS：虽然重写了，但是和之前写的在细节方面完全不一样，只有大体情节还算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