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二章 黑岩#183;断罪

    这里是黑暗无限延伸的广阔的空间。

    仿佛是支撑着漆黑的天地般的巨柱耸立在这深不见底的庞大空间中，而围绕着这半径足有数十米的巨柱建成的，是呈螺旋形向下蜿蜒而去的阶梯。

    从高度仅一米的护栏旁向下望去，宛若是在眺望着通往炼狱的黄泉之路一般。那无限的黑暗之所在，似乎要将人的精神与意志全部吞噬殆尽，残留下来的仅有敬畏与恐惧。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莉法蒂娜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回了自己向下眺望的目光。她双手抱紧了自己的娇躯，努力抵抗着从心中泛起的彻骨的寒意。

    “没想到，在偶像培养系的地下，竟然还建有这样的地方。”

    虽然空气有点潮湿微凉，但还不足以让自己瑟瑟发抖。真正令自己恐惧的，是这看不到尽头的深邃黑暗。

    从大圣堂的秘密入口进入这地下空间后，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不，只是自己的体感时间延长了而已。莉法蒂娜看了看没有信号的掌上光脑，发现才过了5分钟的时间，但是感觉上就像是过了数个小时那般漫长。

    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沿着螺旋状的阶梯向下跑动，所以甚至会让人产生“自己根本没有移动过”的错觉。如果不是自己一直竭尽全力地紧随着在转角处仅能隐约捕捉到双马尾的末梢的初音的话，现在恐怕早就已经被心中涌起的孤独和恐惧感所吞噬而动弹不得了吧。

    在这无垠的漆黑空间中，除了初音的身影之外唯一能让莉法蒂娜的心中稍有慰藉的事物，就是在巨柱的石壁上每隔着一段距离就会镶嵌的一盏烛台。

    但是，在烛台里并没有蜡烛，而是燃烧着一种如同蓝水晶般美丽的火焰。

    虽然亮度不是很足，但仅仅是注视着这种梦幻的湛蓝色火焰，莉法蒂娜就会感觉心中涌起淡淡的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将精神中的杂质全部净化，宁静的舒畅感油然而生。

    “连外焰和焰心之分都没有，这真的是火焰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火焰呢？”

    莉法蒂娜轻声叹息。她有一瞬间沉醉在欣赏纯净无暇的湛蓝色火焰轻轻摇曳的光影上，脚步不禁放慢了下来。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在转角处已经看不到初音的身影了。

    “啊，不好！miku，等一等我啊！！”

    莉法蒂娜慌慌张张地大声疾呼。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着，但是却迟迟没有听到初音的回应。莉法蒂娜心中暗暗焦急，只好加快了脚步，一步好几个台阶地向下连续跳跃着。

    在这仿若深渊的入口般的漆黑天井中，仅能听到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幽幽回响。

    ***

    脑海中已经忘却了时间的概念。等到莉法蒂娜再度回过神来，才发现脚下的阶梯已经结束了，自己重新踏上了坚硬的石质地面。

    脚下铺着的是一种长宽都为两公尺的正方形石板，边缘处严丝合缝，并没有什么植物强韧地从缝隙中生长出来。石板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看上去已经有许多年未有人踏足过这里了。

    前方是一条笔直地通往深处的甬道。高度足有十米以上。即使有两辆磁浮车在这里并列开过也觉得宽敞，对于孤零零的莉法蒂娜来说这么幽深宽广的空间实在太过具有压迫感。

    在周围的石壁上雕刻着大量圣泽艾拉魔法体系专用的基础法阵和符文，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其它体系的看不懂的符文。魔法知识完全是个半吊子的莉法蒂娜只能勉强看懂这似乎是一种将庞大的魔力聚集起来的术式，规模宏大到前所未见。令莉法蒂娜禁不住微微战栗起来，油然心生一股渺小的自卑感，同时还有一种目睹了神迹般的轻微兴奋感。

    “这么庞大而复杂的魔法阵，难道只是为了将‘某样东西’封印起来而建构的吗？”

    莉法蒂娜遥望着甬道漆黑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深处。她咕咚地咽了一口唾沫，在这前方，究竟埋藏着什么？是宝藏？是圣具？还是被封印起来的恶魔？

    她仿佛看到了，在散发着无边威压感的甬道深处，面目狰狞的恶魔正张开血盆大嘴向她狞笑。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她也没有退路了。她只能跟随在初音的身边，陪她一起见证到最后。

    莉法蒂娜重新鼓起了勇气。她再度迈起脚步，快速地消失在甬道的黑暗中。

    ***

    在初音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巨大而厚重的苍灰色石门。在石门上雕琢着大量华丽的纹路组成了一个天使的图案，但是与圣丹塔利安学园象征的双翼之圣光眷属天使不同，这个天使拥有着六片羽翼，他的姿态看上去更加神圣而威严。宛若拥有生命般以锐利的视线睥睨着站在他面前的渺小的初音。

    但是初音无动于衷，她只是漠然地瞪视着阻挡在她面前的这扇厚重的石门。缓缓地伸出手来，将在两旁烛台中晶蓝色的火焰照耀下泛着光晕的纤细五指张开，放在她面前的石门上。

    “打开！”

    “——我来见你了，『Black·Rock·Conviction』！”

    一瞬的沉默后，石门的正中央裂开了一道缝隙，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摩擦声后向两侧收回到了墙壁中。

    在她的面前，石门彻底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散发着神威的地下圣堂的入口。

    映入视野之中的，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绀碧色火焰。

    黑暗而广阔的空间被纯净而通透的湛蓝色火焰所照亮，无限延伸将一切光明吞噬的穹顶空洞地敞开着，不知从何处开始矗立下来的石质墙壁在火焰的映照下反射着苍灰色的磨砂质感。

    ——终于来到这里了。

    初音开始向前踏步。

    在这黯秘空间的正中央，亦是视野的正前方，在一圈一圈向着中心半径逐渐缩小的圆环形沟槽里，像是流动着液体般，亦像是注满了霓虹灯般的气体燃料，从沟渠中喷吐着幽蓝色的火舌。

    有一条光滑如同镜面般的小径直达这多层的圆环的最深处，将祭坛如同叠加的魔法阵般的环组从中轴线分割为了两半。

    初音的脚踏在了光滑的笔直小径上，从两侧沟槽中吞吐出的绀蓝火舌温柔地撩卷着她细瘦的脚踝。

    似乎是在一起舞蹈着欢迎她的到来，所有的绀蓝色火焰都燃烧得更加旺盛。在摇曳的火舌之上，喷吐出纷纷扬扬的晶蓝色火粉，向着黑暗的天空漫卷着飞舞起来。

    初音继续向前踏步。

    在她的正前方，也就是圆环的正中央，亦即是祭坛的中心部位，在唯一凸起的圆柱形石台上——

    漆黑之剑刃正孑然孤傲地镇座在那里。

    一圈蓝色的净光之圆环在剑身的中轴上静静地环绕着。似乎是感应到了初音的接近，它的转速明显加快了许多，淬炼的光华中飘出了冰晶般的光粒，但是并没有进一步凝实反而像是要消散了一般。原本散发着拒绝外界的一切的气势，令人难以呼吸的森寒重压在渐渐减弱。

    终于，初音踏上了祭坛最中央的台阶，来到了圆柱形石台的面前。

    她冷淡而又狂热地俯视着在她眼前的黑耀之剑刃——『黑岩·断罪』，以森冷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你说过，会赐予我复仇的力量吧？”

    “然也。”

    在虚空中，响起了雷霆般轰鸣的威严声音。

    “很好，那么我便接受你吧。哪怕这是恶魔的契约也无所谓。为了将阻挡在我面前的，破坏了我最重要的事物那群渣滓们，通通碾碎！！！”

    初音冷笑着伸出手来，向着断罪之刃漆黑的剑柄处握去。

    原本化为绝对的障壁将莎恰阻挡在外，即使血rou粉碎身受重伤也未能触及的剑柄。环绕在剑刃中轴上的净光之圆环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散成了星星点点的光粒，初音没有受到一丝阻扰地，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传说中最强的武器——『双神具』之一的『Black·Rock·Conviction』的剑柄！

    呲啦啦。

    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初音的手臂略一用力，将深嵌入台座中央的剑刃的前端拔了出来。

    然后，高高举起！

    无数湛蓝色的光之线条从台座的正中央喷发了出来。因为聚集了规模恢宏的术式并汇聚了整颗星球的地脉之力才“封印”住了这把传说之刃。而当沉寂了数百年的封印被解开后，失去了核心祭物的魔法阵立刻发生了连锁崩溃。从地脉中渗透出来的能量无法遏制地喷涌出来。

    整个大地都在轰鸣。空间开始发生巨震。沟槽中原本沉静安谧地燃烧着的晶蓝色火焰，就如同一下子被注入大量燃料开始沸腾般剧烈燃烧起来，火舌高高地翻涌而起，将这片黑暗广阔的空间涂抹上了一层神秘的绀蓝色。同时，从地脉之裂缝中泄露出来的能量粒子，经过『净蓝之神火』的净化化为了无数萤火虫一般光粒开始向空洞的穹顶飞舞而去。

    “啊，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

    姗姗来迟的莉法蒂娜被一颗碎裂的小石子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在地。她及时扶住了石壁才避免了摔破相的命运。地面剧烈的震颤让她寸步难移，石壁上开始发生蛛网状的皲裂，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似的。

    莉法蒂娜只好扶住石壁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躲过从天顶零星掉落下来的碎石，终于，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湛蓝色的世界。

    她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因为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梦幻，太过美丽。

    透过如同水晶般纯净无暇的晶蓝色火焰之海的缝隙中，在摇曳波乱的光影中，她看到了熟悉的双马尾，以及她的右手中高高举起的一把宛若将光明吞噬殆尽的漆黑的细长之刃。

    ——那究竟是什么？

    莉法蒂娜的心中蓦然膨胀起了极为强烈的不安感。她专注地凝望着初音的背影，以几乎咬破的力道紧咬着下唇。

    因为初音她的气息，在以极快的速度发生变化。

    莉法蒂娜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令她恐惧的念头。

    ——她第一次在偶像培养系中见到的，那个不含一丝污秽，纯真到令人担忧，露出天使般纯洁美丽笑容的女孩儿，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莉法蒂娜的心脏感受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不禁伸出手来，想要触及到那个在缭绕的绀蓝色火海之中的纤细身影。

    但是，太迟了。

    刺目的蓝光灌入了她的瞳孔中。爆发般升腾而起的湛蓝色光柱，阻挡住了她探出的手腕。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开始变得虚幻。

    莉法蒂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眸。残留在视网膜上最后的影像，是侧过身来的初音嘴角挂着的一丝凄美的微笑。

    她张大了嘴巴，震颤着喉舌想要嘶声大喊，但是她的声音已经无法传达到初音的耳中了。

    －－－－－－－－－－－

    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的湛蓝色光柱。

    撞破地面，吹散流云，直冲天际。

    ***

    在奥迪卡瑞星域边陲的一颗低等开发进度的可居住行星。

    一个门面老旧破败的超市的自动门应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一头柔滑的白发长发系成低单马尾发型的美少女。

    她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红眸，在脑后系着大大的灰色蝴蝶结十分相称，更凸显了她的可爱。身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色夹克衫，在胸前系着灰色的长领带。因为过于挺拔的双峰的缘故领带陷入了山谷里。搭配上超短裙和白色的过膝丝袜。让她本就妖娆的身材看上去更加诱人亮眼。

    在这到处都是垃圾污渍，从敞开的下水道的臭水沟里散发着难闻的臭味的街道上，这位身姿曼妙、美貌超群的少女可谓是十分醒目。

    不少面色枯黄，衣着褴褛的人都停下脚步，睁开浑浊的双眼，愣愣地看着这位不应该出现在这荒凉之所的美少女。

    面对着众人的强势围观，这位白发美少女却显得毫不在意。她只是打开了手中的卫生袋，细数着里面刚刚买到的食材。

    “姜黄，芫荽，茴香，桂皮，豆蔻，八角……嗯，香辛料是够了。胡萝卜，土豆，大蒜，洋葱……蔬菜就这些吧。牛rou也买了不少，很好！Perfect！”

    又美滋滋地数了一遍今晚的食材，这位美少女看上去十分高兴。在原地蹦跳了一下，然后摆了个胜利的手势。

    就在这时，她的右手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感。

    白发美少女略一皱眉，她有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然后对着天空中持续散发着滚滚热量的太阳举起了右手。

    “什么事啊？我还在幻想今晚的美食呢！打扰我的兴致。”

    视线中太阳的光芒被五指张开的纤手遮挡住。在被阳光浸透而泛着透明感的右手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一圈紫色的花纹，以及一弯新月的图案。

    『………』

    白发美少女微微吃惊地睁大眼睛。

    “哦？是这样吗？”

    但是很快，她惊讶的表情就转化为妖艳而富有侵略性的笑容。

    “呼呼~看来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呢~”

    她缓缓地垂下了手臂，伸手将一缕抚摸着她脸颊的发丝轻轻拂到耳后。又瞅了一眼手中拎着的满载着梦想的卫生袋，一根纤白的食指点着下嘴唇开始思考起来。

    “嗯……今晚的咖喱究竟是要甜味的呢，还是辣味的呢？”

    她朱红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天真无邪而又残酷的笑容。

    娇艳的红唇中，叹出了犹如蛇信般的吐息。

    “果然，还是辣味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