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战斗的插曲（四）

    初音闪耀着光泽的葱绿色发丝在湛蓝的劫火中瞬变为富有硬质感的墨绿色长发，如白瓷一般的肌肤仿佛被涂上一层灰漆般变为了无机质的苍白色。以右手背上的五芒星纹章为始点，大量如同漆黑藤蔓般的螺旋花纹延伸出来，将纤细的手臂捆缚住。

    最后是眼瞳。原本一眼望去便让人心生好感，闪烁着水润光泽的翠绿眼瞳，骤然变为了无法区分出瞳孔和瞳仁的异质外观。看上去就如同在水面上扩散开的涟漪般。白绿相间的虹膜仿佛要将生者的灵魂吸入，如果与之凝视的话肯定会不禁入迷。

    几乎只是眨眼的一瞬间，异变就结束了。

    虽然现在只能看到一个细瘦的背影，但是一直凝望着她的海蓝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本身的氛围也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原本的初音是一名时刻散发着清新淡雅的香气，只是待在她身边就会心情愉悦的天真烂漫的少女。但是现在的她却浑身释放着狂涌的杀气，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到刺痛着肌肤的逼人寒气。搭配上她如今那不祥的容貌，只会让人心生恐惧而不敢接近。

    海蓝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现在终于明白初音露出不安的神情，对他倾诉的“请不要讨厌我”这句话的真意了。

    原来如此。外貌和氛围都改变得极为彻底。如果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见到初音的这副容貌的话，也许都无法立刻认出她来。如今的她只能从体型和脸孔上依稀分辨出变身前的模样了。

    不过，虽然有点惊讶，但是海蓝的初衷可不会因此而动摇。只要知晓眼前的少女就是『初音未来』，那海蓝就有信心用一如既往的态度来面对她。

    比较值得在意的是蒂香姐和巡音的反应，海蓝怀抱着一分担忧扭过头去。

    只见蒂香姐就像是看到了稀罕的事物一般好奇地睁圆双眼，不知为何还有一点微妙的兴奋感，丝毫没有他臆想中出现的受到惊吓惊慌失措的神色。而巡音微微张大了樱唇，显然对于初音容貌气质的剧变感到吃惊，不过她在深吸一口气后就恢复了恬淡的微笑。就是一如既往地注视着初音的身影时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爱恋和迷醉的眼神。

    “呵呵。”

    收回了目光后，海蓝有点开心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看来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呢。自己所信任的伙伴们，可不会因为区区形貌的变化而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

    而且，在海蓝看来，初音现在这副杀气四溢的妖异容貌，虽然和之前甜美纯真如同天使般的容颜截然不同，但也拥有别具一格的美感。看上去就如同无情地收割着性命的死神一般冷酷。如果论帅气程度的话，绝对是现在这副姿容更胜一筹。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吧。”

    海蓝将视线转回到孑然站立在数十米外的初音身上。放松的脸颊自然地露出了微笑。在内心中反刍着这一句饱含信任与期待的话语。

    不过，有点出乎海蓝的预料的是，初音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而是好似僵直了一般保持着持剑而立的姿势呆了几秒钟。然后才开始轻轻活动起了肢体，可是动作仍然不够灵活。目睹了这一景象的海蓝眼中浮现出一缕担忧，看样子初音并没有完全适应变化后的身体状态呢。

    这也难怪，如果说之前初音在偶像培养系和大型机甲战斗时是第一次变身的话，这次不过是第二次而已。还不够娴熟也是可以理解的。

    海蓝自顾自得开始理解起来。但是他根本想不到初音动作僵硬的理由并非难以适应，而是正在脑海中浏览神具搭载的《绝唱D》系统的控制界面而分神罢了。

    初音简单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人物资料，经过之前的那场激战所有基础属性都有了略微的提高。再经过《神体》这项被动技能的强化全部都被增强了十倍。不过属性之类的数据初音并不是十分在意。她快速地打开出了《Skill》界面，查阅起了自己拥有的几项技能来。

    让初音有点惊喜的是自己的技能栏中竟然多出了一项主动技能——《超声波》。看来自己在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摧毁青蓝色大型机甲发射的导弹群时，音域得到了一定扩宽。或者说只是单纯地自己原有的实力被神具承认了。

    新生的技能熟练度自然是Lv.0（0％），初音也没过多在意。至于其它几项技能都得到了一定锤炼，《音歌律令》的熟练度提高到了Lv.0（49％），《次声波》的技能熟练度提升得更多，达到了Lv.0（73％），至于《净蓝之神火》的技能等级更是直接晋升到了Lv.1（67％），足足拔高了一级还多。

    比较令人遗憾的是《神音》这项与歌姬生涯密切相关的技能，还是卡在Lv.0（99％）的瓶颈上。看来没有合适的契机是难以突破了。

    初音继续向下看去，眼眸微微一亮。只见初次打开时显示灰色的未激活状态的必杀技，现在已经被点亮了。技能的名称和神具的名字一样——《黑岩·断罪》。而技能简介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以恶制恶”。

    初音妖冶的瞳眸中闪过一缕若有所悟的凝重神色。慨叹地轻吐了口气。现在的她已经渐渐能够理解了，当初这把神具选择她的理由是什么。

    蕴藏着可煅冶一切污秽之物的净蓝之神火，发挥它制裁恶人的《断罪》之力，正是这把神炼武装被锻造出来的初衷吧。

    也就是说，『神』想要让我成为“审判者”吗？

    初音嘴角抿起一丝讥讽的冷笑。如果她猜想的择主标准没错的话，那端坐于神座之上的高不可攀的神明大人，还真是恶趣味呢。

    缓缓摇了摇头。初音呼出一口浊气。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了。还是先把眼前这扇阻挡住众人前进脚步的钢铁大门击穿吧。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海蓝他送到统合设施去。

    初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感受到了一下在自己经脉之中如同血液般流淌的神火。现在的她只要集中起精神微闭眼瞳，就能在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身体内部的经络结构图。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内视”吧。似乎像莉蒂斯和海蓝这样在体内锻炼出气海的武术达人也可以“内视”。以前初音在围观他们修炼的时候就听到过这个词汇，当时还觉得很高深莫测，没想到现在自己也获得了这种神奇的能力。

    只要将意识集中起来便可以自主控制神火的流向。初音在脑中全力想象将身体内部流淌的神火通过自己右手的经络汇聚到剑身之上。而神火果然如她想象的一般加速了流动，瞬息之间身体其余部分的经络中的神火就被抽空，化为一股浩荡的洪流沿着手少阴心经灌注到了神具之中。而漆黑的剑刃就仿若无底洞一般将在初音体内积蓄的神火吸噬殆尽。

    身体感到了些许的脱力感。初音重新睁开眼瞳，只见她右手中紧握的剑刃之上燃起了绚烂的湛蓝火焰。那如同晶莹剔透的蓝水晶一般的火焰，散发着一股震撼人心的魅力，让初次见到这种妖异的神火的海蓝、巡音和蒂香姐三人都屏住呼吸看入了迷。

    初音满意地抿起一丝微笑。她深呼吸一口气后踏前一步，将手中的剑刃轻撘在沉重的闸门的表层金属板上。

    因为并没有摆出任何剑术预备姿势，也没有进行直接的劈砍。对初音所做出的动作感到不解的海蓝微微皱眉，就在此时让他难以置信的异象发生了。

    初音的眼瞳中冷淡的神情骤变为仿佛在与机械军团战斗时那般凶狠的眼神，与此同时原本与神火相安无事的金属闸门，突然像是易燃物那般剧烈地燃烧起来，以惊人的速度被煅烧殆尽。

    从海蓝的视角看去，就像是以与表层金属板接触的剑尖部位为中心，在眨眼都来不及的数毫秒内，就骤然化为一个不断扩张的大洞。厚达5.58米的复合镂空式结构的金属闸门轻易地被洞穿，而且大洞还在进一步扩大，以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约两秒后这扇高达十八米的金属闸门就会完全被焚毁。

    最让海蓝无法理解的是，明明是金属在被火焰煅烧，但是却没有产生一丝光亮与热量。要知道D－23合金的沸点可是高达10396℃，比大部分恒星的光球层温度还高。如果想要将这种合金在一瞬间气化的话，所需要的热能比星际航空母舰的主炮满功率发射一次还要高。而那种规模的热能逸散到空气中的话，现在没有穿隔热防护服的海蓝毫无疑问会被焚烧成灰渣吧。

    而且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被煅烧的合金并没有液化也没气化，而是凭空消失了。这绝不能归类为物理现象而是非自然现象。而且这也和纯白色大型机甲使用的空间类科技不同。征兆和现象都不一致。

    大概这就是初音所持的圣器的能力吧。

    理解了这一点的海蓝内心不免涌出敬畏的感情。这是对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事物的恐惧和崇敬。

    一想到自己刚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左手落得粉碎性骨折的下场也没动摇分毫的金属闸门，就这样被初音轻描淡写地解决了，海蓝的心情不禁复杂起来。虽然也有对初音变得强大而感到纯粹的喜悦，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因为现在的他直观且清晰地感受到，初音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他保护了。

    甚至可以说，已经比他更强了。

    虽然嘴上没有说出口，甚至海蓝曾当着莉蒂斯的面对她说，希望初音能成长并自立起来，但内心还是期望着她能多依赖自己一点。从初音诞生的那一刻起，海蓝对她所抱有的感情就极为复杂。一方面想要作为一个父亲般的角色去关爱她、宠着她，但又时不时地感受到她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将她作为一个和自己同年龄的少女来看待。

    自己究竟是把初音当做女儿，还是当做一名妙龄女性呢？海蓝经常为此困惑。只是他不愿意把这种敏感的问题说出口罢了。

    而现在的海蓝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初音已经茁壮成长起来了。她已经不是在诞生之初只能依靠着他才能在这个无垠的宇宙中生存下去的无根浮萍，而是一名拥有自立能力、值得信任和依托的坚强少女了。

    这样想道的海蓝惆怅地叹了口气，但是脸上还是自然地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感到寂寞了吗？有一点吧。但是这样的光景，也许才是他真心期待的吧。现在，只要为初音的成长而发自心内心地欢欣鼓舞，那就够了。

    “呼。这样就好了。”

    初音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她缓缓地放下了手持的漆黑剑刃。而不断扩张着大洞的湛蓝神火也停止了“攻城掠地”。火苗微微摇曳之后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她妖异的瞳眸中释放出来的如肆虐的暴风雪般的冰冷杀意，也柔缓了下来。将残余的神火如长虹吸水般纳入剑身，接着重新回归到自己体内的经脉中。沉静地流淌着。

    结束了这一系列动作，看着自己面前敞开的半径五米的圆形大洞，以及大门之内点亮着昏黄灯光的货运隧道，初音这才真正放心下来。因为她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虽然对净蓝之神火的威力有十二分的信心，但这还是第一次在海蓝和巡音这些重要的人面前施展能力，初音不免有点紧张。对自己能否顺利cao纵净蓝之神火仍有些不自信。

    因为，让神火燃烧得更为旺盛的燃料是『愤怒』，而驱动神火消灭敌人的动机则是『敌意』。如果不能凭自身意志控制住『敌意』，那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开始和停止神火的攻击。

    万幸的是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敌意』的收放非常自如。通往下一栋科研设施的道路就这样被开启了。

    “多谢了，《龙》。”

    初音微笑着说出这一句后，在她的脑海中就响起了谦逊儒雅的男声。

    “只是应分之事，主人。”

    对于手中神具的器灵那多变的性格初音也懒得一一吐槽了。她开始想象将漆黑剑刃收回到体内的景象。于是在一阵朦胧的黑光中，如黑曜石般的剑刃就好似幻影一般被缓缓地吸入了右手掌心。在手背上的五芒星纹章隐入了肌肤以后，发生在初音rou体上的异变就如同时光倒流一般恢复了原状。

    摇了摇柔顺光滑的两根葱绿色双马尾，初音倏地以左脚尖为轴轻盈地转过身来，短裙在微风中轻轻飘舞。脸上露出了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对傻站着的海蓝三人招手喊道：

    “好了。大家都过来吧~”

    “嗯。”巡音冰冷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立刻迈起脚步噔噔噔地向着正在招手的初音跑去。

    已经不用巡音的搀扶，身体状况恢复到可以独立站起的蒂香姐，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xue，步履蹒跚地向着敞开大洞的地下平台的北门走去。

    虽然有点在意蒂香姐的状况，她摇摇摆摆的模样似乎随时都会摔倒。不过刚才她已经明确说了自己一个人走没问题了，想必是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吧。海蓝也不好强硬地把蒂香姐抱起来，于是只好放慢脚步跟在她的身后，关切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经过了初音身边的时候，海蓝伸出右手拍了拍初音纤细的肩膀，对她竖起大拇指露出爽朗的笑容称赞道：

    “干得漂亮，miku！多亏了有你在！”

    “哎嘿嘿。”

    初音有点不好意思地羞赧一笑。微螓着脑袋轻轻摇晃娇躯，青葱般的手指揉搓着自己的裙袂。看她翠绿的眼瞳中闪耀的光芒，就能清楚她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开心。

    通过被煅烧出大洞的金属闸门，在眼前敞开的是和南门之内别无二致的货运隧道。隔着几米才有一盏的昏黄灯光照耀下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景象。

    海蓝从衣兜中掏出了小型光脑后打开一看，脸色蓦然阴沉下去。因为他发现经历这一次变故自己足足浪费了接近四分钟时间，现在距离游戏结束只能只剩不到39分钟了。

    “快点走吧。时间已经不够了！”

    海蓝对环绕在他周围似乎在等候指示的初音三人大声喊道。脸上的焦急之色透露无遗。

    “好的。”

    初音快速收敛起了喜滋滋的表情，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巡音也没有多言只是轻轻颔首。

    “你们先走吧。现在的我只是累赘而已。我已经能够独自一人行走了。你们先一步前往统合设施吧。”

    蒂香姐虚弱的脸庞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以沙哑的嗓音轻声说道。

    “好吧。”

    海蓝清楚让一步三晃的蒂香姐跟上他们急行军的速度根本是不可能的。而蒂香姐也明白这一点，为了不造成大家的困扰主动地要求他们先走一步。为了不践踏蒂香姐为了大局着想的决意，海蓝自然不会再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

    蒂香姐听到海蓝果决的回答后终于露出了若释重负般的温柔笑脸。

    以海蓝为首，初音和巡音紧随在后。三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昏暗的货运隧道之中。

    注视着他们消失的远方，竭力支撑住自己摇晃的身躯的蒂香姐，踩着虚浮的脚步艰难地向前走去。她的眼瞳中沁透着意志的光辉，在空旷的走道之中呢喃着说道：

    “——拜托了！”

    ***

    在高新科技学园区第三主干道第17号支路上，莎恰与最强的自律兵器——『女武神』的战斗仍在持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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