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装在玻璃罐里的导师
霍二用力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标本陈列室的大门比大家想象中的沉重很多,用的都是实打实的木头制成。 由于解剖楼的地点比较偏僻,朝向也不大正常,所以很少会有阳光照到这里来,以至于那扇沉重的木门早已显得霉迹斑斑。 门轴相连处发出了吱呀的刺耳声响,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 霍二在打开门后,最先摸到了墙上的灯光开关。 众人头顶上的白炽灯一盏接着一盏,纷纷跳动着亮了起来,顿时驱散了包围着众人的黑暗。 那灯光虽不至于有多温暖,但也已经足够让人心安。 整个标本陈列室顷刻间敞亮一片,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排又一排专门用来陈列标本的木架。 木架大多分为五层,每一层上都摆放着各种浸润在玻璃瓶中的人体标本。 那些人体标本的安放很讲究规律,同样大小的几乎都有装在相同规格的玻璃瓶中陈列着,越往后看,玻璃瓶的体积越大,而浸泡在玻璃瓶中的人体标本的体积也就越大。 从一开始不起眼的手指,眼球,到后排的整只手臂,整个人头,再到后面的玻璃瓶几乎能容纳下一个人!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被装在漂流瓶中的物件似的,失去了原有的生命色彩,日复一日地被陈列在阴暗而又无人问津的标本室里,永不腐烂。 “怎么样,是不是看呆了?”霍二有些自豪地对苏萤和阎雀介绍着,“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彻底惊呆了,这里陈列的人体标本简直是数量惊人。” “的确是惊人。”阎雀感叹了一声。 想不到短短几年,当初那个极度缺少尸源的医学院已经变成这样“富饶”的存在。 “这地方也太可怕了。”穆森雨面带惊悚地退到了沉香的身后。 她指的可怕,并不是尸体有多可怕,而是数量上的可怕!怪不得之前霍二会说,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苏萤的兴趣彻底被引导了出来,她干脆脱离队伍,一排排地查看着那些人体标本。 玻璃容器在逐渐明亮的灯光下泛出如同釉色般光滑的色泽,而与之相比,那些被装在容器里的残肢断臂则显得黯然很多。 但是那些东西对苏萤来说,依旧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她惊叹地看着面前木架上的那个玻璃罐,罐里竟然装满了人眼球!那些人眼球如同没有被开封的杨梅罐头似的,一颗颗浮动在福尔马林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她不自觉地向后走了一排,“半个人头!捐献者于车祸后被确定脑死亡,家人按照生前意愿,完成捐献。” 苏萤仔细地阅读着那些贴在罐子上的小标签。 “肝脏,肾脏,心脏,大肠,小肠……”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的陈列品并没有放在木架上,大概是因为宽度和高度的缘故,所以直接整齐地安放在了地面上。 正对着苏萤的,是十几个赤身**的人类标本。 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就像是某个偏执的收藏家千辛万苦搜罗而来的样子,几乎涵盖了整个年龄段。 从婴儿,到老人,从出生,到死亡。 苏萤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着,那罐子里的婴儿真的好小,双眼紧闭,皮肤褶皱,肚脐上甚至还连着脐带,即便已经被成了标本,也依旧保持着在母亲肚子里蜷缩的模样,小小的双手死死地抓成拳头。 它的皮肤很薄,几乎能看到掩藏在皮肤下的纤细的血管。 应该是个刚出生就已经夭折的婴儿。 婴儿的旁边,是个稍大一些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的是个六七岁的男孩。 男孩的头发漆黑,在福尔马林的溶液里飘荡着,宛如沼泽中的水草,毫无生机。 男孩是闭着眼睛的,整具尸体应该已经在溶液里浸泡了至少两年,皮肤表面已经丧失了最初健康的颜色,变成了丑陋的浅褐色。 苏萤不知道那男孩是怎么死的,因为他的身体表面并没有任何伤痕。 于是她联想到了可怕的疾病,这个男孩应该是被疾病夺走生命的吧……他的年纪那么小,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来不及体验。 苏萤的心底涌出一种酸涩的感觉,她在为那个男孩惋惜。 她移开视线,接着观察男孩旁边的那具女尸,这一次的年龄跨度一下子增长了许多,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死因显而易见。 是外伤,半边的身子几乎被压成了rou泥,应该是一场惨烈的车祸。 那少女的肢体残损,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苏萤干脆转移了视线,朝着一旁继续浏览下去。 少女的后面的那些大体老师的年龄跨度都在十岁之内。 他们的死因也是引人遐想,有的头上有伤,有的干脆整个脖子都断了,在被制成标本的时候,用很粗的线重新缝合了起来,还有的全身都是四分五裂的模样,全都是用线重新拼合过的。 最后,苏萤来到了最末尾的玻璃容器前,沉默着没有说话。 容器里装的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老人双眼紧闭,甚至是面带微笑的,看模样,应该走得很安详。 “这是我曾经的导师。”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苏萤的耳边响起。 苏萤被吓了一跳,急忙退开两步,却看到阎雀满脸沉痛地站在最后一个玻璃容器前。 “导师教过我很多东西,而我的第一套解剖工具,也是导师送的。”阎雀说的很慢,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沉重。 他竟然敢认识这最后一个人体标本,苏萤不敢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听他说着。 “最初开始学习解剖的时候,总是心高气傲,以为自己什么都掌握了,那时候学校里能用于练手的大体老师很少,所以大家只能把理论知识学习了一遍又一遍,后来,我听说学校从医院买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大体回来,就连夜偷偷跑到解剖教室里动了手,不仅在开颅的时候直接剖坏了头颅,就连躯体的局解也被我做地一塌糊涂,导致那具大体的头部以后再也不能用于教学了,是导师把我骂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