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刀王之死
老实的仆人站在几人面前,微微喘着粗气,看起来并不是给累的,而是吓的。 听到这个消息,这几人何尝不是给下了一大跳,燕九歌脸色一变,是他亲自拖人送的请帖给刀王,正准备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去拜会,怎么会想到他在这个时候会横死。 刀王的房间在中等客房,从楼梯往右走走到尽头然后左拐,一直转了三个走道才看到她的房间。这里的房间布局很独特,这里的走廊就像是棋盘上的线,整整齐齐,没有唯一的通道,可以说从哪个地方进来都可以走到刀王的房间。 此时房间的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钝刀门八个人,寒冰谷的几个男弟子,还有今天赶来的一些修者以及崔三的仆人和雪娘。有几个浓妆的女子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他们都诧异的站在门口,谁也没有往里看,谁也不敢去看。 门是开着的,血和尚第一个走了进去,接着是崔三冰尊者,燕九歌没有进去,他在看着门口的这些人。 杀人的凶手无非是从外面进来袭击,或者是这里的人下的手,但是无论哪种可能,他们都要经过客栈,上楼梯,这才能进刀王房间。 燕九歌搓着手指,把这里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这时钝刀门八个修者已经对燕九歌怒目而视,但是谁也不敢动手,燕九歌微微一笑,把目光放在了雪娘以及几个女人的身上。 燕九歌道:“雪娘看来并不觉得害怕?” 雪娘回了一礼,道:“不怕。” 燕九歌点头微笑,他假装无意的往雪娘的裙摆上扫去,只见雪娘的裙摆在轻微抖动,表面上说不怕,其实已吓得发抖,燕九歌皱了皱眉,因为雪娘他早就认识,这个女人修养很高,很懂得讨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早已见过死人,刀王虽说是站在刀法领域的顶尖强者,但是他到底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的尸体有什么好怕。 “你不怕,我们却要吓死了。”这些娇媚的女人扶着高耸的胸脯,到现在都惊魂不定。自从屈烛照来的时候,他们就陪着屈烛照一阵快活,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屈烛照给她们带来的快感还在回味之中,人就死了,回想起来那个胸膛健硕如虎的男人下午还好好的赐给他们快乐,现在竟变成了一句冰冷可怕的尸体。 燕九歌道:“你们没见过死人?” “当然见过,可是···” “可是什么?”燕九歌也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死人才能让他们如此害怕。 “你你,你不会自己去看?”女人们不敢再提,燕九歌也不好问,便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这房间没有窗户,屋子里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的小桌子,桌子上现在还有几个精致壶酒和几个小杯子。一切都很干净利落,完全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 还没有看到尸体,燕九歌便问道:“屋子里何以如此简单,我看你这的房间,不论高低档次,似乎都很讲究。” 崔三道:“这是他交代的,他说这里不允许别的东西,女人就是这里最好的摆设,他下午一共要了七个女人和七壶酒。” 血和尚道:“你还是过来看看他吧。” “嗯。”燕九歌点头,缓缓来到床前,床很大,床上躺着一个身穿蓝衣的壮硕男子,他的衣服还没有脱下,手中还拿着一把圆形铜镜。铜镜上还有些桃红色粉末。 燕九歌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一只细狭的锋利匕首贯穿了屈烛照的咽喉,只露出一截手柄,这还不算,他最注意的是屈烛照的脸,那已经不是他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眉如柳叶,眼如深井,嘴似朱砂,*打底,眼窝和脸上涂的是桃红色脂粉,作的是花旦扮相。 燕九歌捏了一点粉末在手中搓着,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又开始打量这张脸。 这本是一张美丽的脸,但是喉间的匕首插在那里,看起来格外的多余。 血和尚皱眉道:“杀人就是杀人,竟然还有时间给他化了妆容,此贼竟能轻易杀了刀王,还能从容的留在房间画脸,好高明的手段!” 崔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仆人已经从二楼把崔三心爱的椅子搬了过来,崔三撩开袍子,缓缓坐了下来。他老实的仆人凑过来,给他递过来一只精致的美丽裂纹的酒盅。 这个时候他竟然也有心情喝酒。 老实的仆人忽然把脸凑近崔三的耳旁,轻轻说着什么,只见崔三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便摆手让仆人退下。 冰尊者思忖片刻,突然道:“小先生,如何?” 燕九歌搓着手指,目光一直在屈烛照这张脸上,似乎没有听到冰尊者的话,直到冰尊者再次喊他,他才回过头,道:“现在有几个谜团需要仔细想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凶手为什么要画这张花旦的脸,是在杀过人之前画的还是杀过之后画的,如果是杀过人之前画的,屈烛照想必是自愿被人画上,如果是自愿被画,这个人他一定就认识,所以没有防备才被杀。如果是死后被画的,谁又能轻易的出现在这房间内袭击他,所以事先必定早就藏在这里,但是凭屈烛照的修为不可能发觉不了有人在这里藏着。” 崔三道:“这么说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屈烛照认识这个人,所以才被突然袭击,凶手用匕首贯穿了他的喉咙。” “但是我觉得,他致死的最重要的一点并不是这把匕首。”冰尊者摇了摇头,缓缓道。 燕九歌道:“冰前辈说得对,屈烛照这样的人,就算我和你,加上三爷和大师,四个人袭击他一个,都未免能保证做得无声无息。用一把匕首杀他,简直是玩笑。” 他接着道:“你们看他的表情,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而且面目中带着诡异的娇媚之色。” “这是中毒了。”崔三懒洋洋道:“一定是中了一种迷幻的毒,这妆容也是他自己给自己画上的,画完之后匕首就刺入了他的喉咙,无声无息,真是绝妙的手段!” 燕九歌叹气道:“三爷真是高明。” 血和尚立刻瞪着眼回应道:“他高明个屁。” 崔三只好苦笑,道:“就别取笑我了,从始至终都是你小先生分析的,我们只不过是说出一个你想说的答案罢了。” “坏了。”崔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呀,无论什么时候心都要黑那么一下,你这是把答案摆出来,让我们说出来,好让我们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聪明,其实是自作聪明。” 燕九歌道:“三爷多心了,我现在正有一个问题要请教。” “小先生请讲。” 燕九歌轻声道:“我想问这里的人全部在这里了吗?” 崔三道:“的确都已在这里,我想他们现在都不怎么敢再往自己房间去了。” 燕九歌点了点头,便又搓起了手。 崔三突然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人不鬼的算不算一个。” 燕九歌四人走下楼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阴冷的笑声,笑声中带着阴风阵阵,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燕九歌往楼下看去,只见靠门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酒缸,酒钢后面一个满身泥污的人拨着他的乱发,露出一张极其丑陋的脸来,他现在就盯着燕九歌看,眼中充满了轻蔑和讽刺。 这正是子夜前红梅山庄四个少年带过来的那个丑陋少年。 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已经被打断了的匕首,想必是红梅山庄的四个少年打断的,那匕首此刻就像是刺到几人的心口里,客栈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 “杀死你们,哈哈哈···好,死了,死得好,你们都得死,谁都跑不了。” “谁都跑不了,你也跑不了。”他对燕九歌笑,笑的憨厚,笑的残忍,笑的讽刺。 燕九歌食指和拇指来回搓动,每当他在思考的时候,他都有这个习惯的动作,这个动作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人是谁?”他们问崔三,但是崔三只能摇头。血和尚殴打红梅山庄四个人的时候已经没人注意到他,之后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斗刀这件事上,一直到屈烛照死了之后,仆人才突然想到这门后还趴着一个人。 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只是一个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在地上爬, 燕九歌已经把一盘冷鸡丝放在他的眼前。 他看都没看,就把这盘冷鸡丝当成了仇人,满是血和泥的手猛的抓了进去如同掏进了人的脏腑里,他快意的笑着,眸子里已经开心的流出了泪。 谁说有的泪是高兴?谁说流泪就是心痛?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会流一种奇怪的泪。这个东西把鸡丝抓起来放在眼前看,呆呆的笑着,突然张开嘴一口吞了。 他又开心的笑,似乎觉得这鸡丝很美味。美味的东西就连毫无意识的傻子都忍不住,他桀桀的笑着,把脸钻进盘子里,如同狗一样吞吃食物。 燕九歌安静的蹲下来看着他,缓缓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不是人吃饭用的方法,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原因把这少年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怜悯往往只是徒劳,这个世界值得怜悯的人太多。 人能全身保住自己已实属不易,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 盘子被舔得一点都不剩,这个“怪东西”晃着脑袋,用手把头发拨开,怪笑着看着燕九歌,突然疯道:“他们都会死,你不会死。” 燕九歌沉默,看着他的眼睛,那本该是一双充满血腥和疯狂的眼睛,可是现在却是那么干净。愁思,嫉妒,疑惑,愤怒,酒色财气,这些都会让一个人的眼睛变得浑浊,这些都是一个人多多少少要经历过的情感,但是这人的眼里都没有,是不是说明他已经不是人? 燕九歌背着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吸引,缓缓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