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院里还是这么空旷。 但是空旷自有空旷的好处,无论谁到过这里都一定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燕九歌看向空空的车框子,上面只有遮盖尸体的那块草席。这里只有四种脚印,是昨天燕九歌几人带傲来子来验尸所留下的脚印,加上今天多出来的是小爱的脚印。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这本就没什么奇怪的,这个人杀屈烛照都能做到无声无息,想要不留脚印,很容易。 燕九歌弯着腰仔细看着,他发现这破车上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他思考着,这块草席似乎不是被别人掀开的,所肯定不是先掀开草席,后盗尸体,但是如果是被别人直接拖出来,那么那个人一定站在车头的推手旁。 燕九歌紧步来到车头处,果见两只脚印赫然印在沙土里,燕九歌又看了看别的地方,除了这两只并排的脚印,就在也找不到其他的。但是如果从车上把人拖出来,脚后跟要使一些力气,所以脚后跟的地方会比前面更深一点。 但是这脚印却是平平的,只是轻微的印出一点印记。 冰尊者缓缓抚须,片刻之后突然道:“是屈烛照的脚印。” “你确定?”燕九歌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冰尊者道:“之前傲来子验尸的时候,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屈烛照的手和脚,他的鞋底就是这种印子。” 小爱在一旁看着,她很聪明,所以他能轻易说出两人的想法:“难道是他自己爬出来?” 燕九歌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冰尊者道:“但是他不可能还活着,除非傲来子在骗我们!” “傲来子身上岂非也有很多疑点?”燕九歌道:“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杀人的可能,但是这尸体丢失却只有三个可能。” “哪三个?”小爱问道。 “第一,尸体自己走了。第二第三个其实就是一种可能,就是被人盗走,而盗尸的人是傲来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也这么觉得。”冰尊者道:“他来的太凑巧,而且验尸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好像知道了什么,所以他要盗走尸体。” “他的人呢?”燕九歌问道。 “在客栈休息。” 燕九歌点了点头,道:“血和尚呢?” “尸体不见了是他告诉我的,他已经去附近查探了。” “没有用。”燕九歌摆了摆手:“不可能找到的。” 冰尊者点了点头,带着小爱离开了院子,冰尊者回头看去,心里突然感觉一阵寒冷,紧了紧白袍,立刻离开了这里。 空荡的房间里,燕九歌把着一块铜镜,那正是从屈烛照手中拿出来的镜子,镜子旁边还摆着一个粉盒。 粉盒里摆着几只涂粉的刷子,就是这几只刷子把屈烛照化成了花旦的模样,这几样东西一直在他房间,他希望能从粉的味道来找到线索,因为这毕竟是女人家才用的东西,客栈里的女人们用粉的不多,除了雪娘之外还有几个陪过屈烛照睡觉的姑娘。 这些常识大家都知道,所以凶手绝不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线索,把搜索的范围缩的这么小,否则的话自己岂不是很快要暴露了。 燕九歌微微一笑,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便出了门边思考边走着,他缓缓走着,竟忘了眼前的路,直到眼里一黑时才赶紧停下,原来他已走到了尽头,往左看就是客栈的大堂了。他还可以看到崔三在椅子上睡着,老实的仆人站在他的左边静静的候着。 燕九歌暗道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便要往大堂走去,但他突然又停下脚步,露出温暖的笑容。因为她刚巧路过了雪娘的房间。 雪娘似乎跟了崔三很多年了,但是两人却没有很多的交流。 他当然明白这完全不是因为崔三讨厌她,而是雪娘太懂男人,一个聪明的男人碰到一个太懂男人的女人,总不会有很多兴趣的,男人们要的就是女人懂一点男人,但又不能全懂,这才有乐趣。 雪娘爱安静,所以这里最适合,燕九歌轻轻敲了门,唤道:“雪娘在吗?” 屋里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哪一位?” “燕九歌。” 听到这个名字,里面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原来是小先生,请进吧。” 燕九歌尴尬的搓了搓手指,他最怕的就是见到美丽的女人,见到了就有一些不自然,这是十多年以来的毛病,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雪娘就坐在牙床上,似乎是刚从床上穿好衣服,头发散在香肩山还未梳理,这些让明艳动人的脸上更添了一些慵懒,而这种慵懒正是男人最怕看到的,此时她正在扣衣领,青葱玉手在雪颈下熟练的扣着,燕九歌这才发现在雪娘饱满圆润的胸部上纹着一只鲜活欲飞的彩蝶,他赶忙低下了头。 这一切都被雪娘看在眼里,雪娘莞尔一笑,道:“想不到小先生还会害羞。” 燕九歌只好尴尬的干咳几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雪娘低头一笑,道:“我给先生倒杯茶。” 燕九歌摆了摆手道:“雪娘不用麻烦了。” 雪娘默默点了点头,懒懒的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把木梳开始缓缓梳理她柔软黑亮的头发,燕九歌看向了梳妆台的镜子,镜子里雪娘的眼睛正从镜子里看向燕九歌,她便突然娇羞的笑了。 燕九歌只好报以微笑,把目光盯在了梳妆台前的粉盒上,那粉盒和屈烛照床上留下的粉盒全然不同,非常古雅,而且上面有许多小抽屉。 看来雪娘是一个非常懂得品味的人,单这粉盒,就是那那粗俗的装着几根粉刷的笨拙盒子不能比的。 燕九歌又走近了些,问道:“雪娘平时擦得什么粉?” “怎么?”雪娘娇嗔道:“小先生莫不是怀疑屈烛照那里留下的粉是我的。” 燕九歌赶忙解释道:“雪娘误会了,我只是刚好想起这些,想请教一下。” “小先生对粉也感兴趣?” “也不算感兴趣,我对这个一无所知,只不过想了解一下。” “那小先生一定是先了解一下,然后就准备给那个叫小爱的小丫头买一盒好粉了。” 燕九歌一愣,不觉得又尴尬起来。 看到燕九歌窘迫的样子,她也实在不忍心在挑逗这个风度翩翩,却带着一点羞涩的年轻人。她打开了粉盒上一个抽屉,缓缓拿出一把精致的粉刷,轻轻且仔细地涂在脸上,边涂边说道: “这些脂粉有不同的香味,是用不同的花在石钵中反复杵槌,淘去汁后,留下的粉,后来女人们开始用不同的花来调试,所以现在女人们都根据自己喜爱的那种香味用来装点自己,除此之外有的香水也不错。” “那如果我给小爱买粉盒,要怎么才能适合。” 雪娘笑道:“小先生找雪娘就找对人了。” 她温柔知性的一面的确能俘获男人的心,燕九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方才雪娘半遮的胸部,那只蝴蝶拨弄着心弦,飞到了更深处。 雪娘微笑道:“不同的女人所适合的脂粉都不一样的,有粉块,粉膏和胭脂乳,拿我来说吧,我的年龄大了些,脸上也不像小姑娘一样水润了,用脂粉和胭脂乳最好,如果是小爱那个丫头的话,用一些粉块为好,涂上那么一点,会更动人。” 燕九歌点了点头,又道:“雪娘喜欢用什么粉。” 雪娘道:“这些年我一直用雪覃花,是一种白色的花朵,味道淡了一点,我很喜欢。” 燕九歌道:“多谢雪娘赐教了。” 雪娘道:“小先生客气了。” 燕九歌干咳两声,道:“只是还有些问题需要问一问,希望雪娘能体谅。” 雪娘道:“这也是为庄主着想,小先生不妨问,雪娘定会知无不言。” 燕九歌礼貌答谢,便拿起羽毛笔,问道:“屈烛照被杀那晚你在哪里?” 雪娘道:“我在房间照着镜子。” 燕九歌的眼睛有盯在了镜子上,然后脑海里又浮现那纷飞的彩蝶,那彩蝶似乎已经飞到了他心里。他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当晚你可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雪娘思考了一下,便摇了摇头,燕九歌颔首,又道:“我的问题问完了,不过我还有一些无关这些的问题,雪娘就当是闲聊吧。” “好啊。”雪娘笑着,缓缓起身来为燕九歌倒了一杯茶,道:“自是闲聊,小先生就用些茶水吧。” 崔三大逍遥庄的茶必定是好茶,燕九歌却没有喝,他有些羞涩,道:“方才雪娘穿衣的时候,我看到你胸前纹了纹身,你是风尘女子?” 他又顿了顿,道:“并没有轻视的意思,雪娘不要多想。” 雪娘低下了头,道:“庄主怜我,让崔玄接我入庄,便跟了庄主三年有余了。” “可是并不见三爷和你有过多的言语。” 说到这里,雪娘面色急转,心中似有千万愁绪,不觉得留下香泪,燕九歌看着,心里也隐隐有些怜惜。 雪娘道:“庄主虽怜我,但他却有一个忌讳。” “这个我知道。”燕九歌叹了口气,道:“他不和风尘女子结交,就连他庄上的人也严禁与风尘中女子来往。” 燕九歌怜惜的握住他的手,道:“风尘中当然有像雪娘这样的好女子,并不能一概而论的,这些忌讳我定当去和崔三说说。” “小先生也觉得雪娘好?” “当然。” “小先生懂雪娘,雪娘感激不尽。”她似有些感动,缓缓垂头在燕九歌怀里,燕九歌也缓缓叹了口气。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更有许多人难以摆脱命运的摆弄,事实上我们从开始走的那一天,走向哪,选择哪条路,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因为往往是命运改变人,人改变不了命运。 燕九歌正感叹着,突然看见房间外有一阵极为轻的脚步声远离,他方才与雪娘在交谈,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偷听。 燕九歌轻轻扶起雪娘,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办,就不便在这里叨扰了,等捉住了凶手,我在来向雪娘道谢。” 雪娘轻叹,道:“小先生为庄主排忧解难,雪娘自当感激,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 “我才不与他排忧解难。”燕九歌坏笑道:“我是想坐一坐他那宝贝椅子。” 听到这话,雪娘忍不住破涕为笑,那笑容如同雪中盛开的雪莲,圣洁而又华贵,骨子里又透出一阵妖娆,让燕九歌心里也忍不住叹息。 他开了门,直奔大堂,刚才那阵脚步声的主人哪里还能看到,大堂下这些赌鬼们玩的昏天暗地,崔三躺在椅子上还未醒来,老实的仆人在一旁安静的候着,看到燕九歌走过来,他礼貌的行了一个礼。 燕九歌点头回应,又往下看去,只见门前小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快乐的向燕九歌招着手,燕九歌莞尔一笑,方才的叹息早化作乌有,缓缓移步往楼下走去。 客栈前,邋遢的疯子已经睡着了。 黄烟尘沙里,偶尔会有几个人结伴来到这里。 小爱挽着燕九歌的手,道:“小先生,陪我去外面走走吧,总是在这里,我快闷死了。” 燕九歌点了点头,突然把脸凑近小爱的脸,轻轻的伸出食指在他脸上点了一下,小爱羞得又低下头,喃喃道:“小先生。” “想什么呢?”燕九歌道:“我是看你脸上擦粉了没有。” 小爱嗔道:“人家就是一个苦命的丫头,哪里有那个命擦粉喷香啊。” “有的,有的。”燕九歌道:“等过了年,我送你一些。” 小爱心里快乐,挽着燕九歌的身体不觉又贴紧了些,她抬头嘟着嘴道:“可不许骗我。” “不会。” 燕九歌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西去的太阳似乎想挣脱上方的死气,便努力燃烧着,亮了起来。下方的黄沙被风撩起一阵烟,无奈的飘向了远处。 他的心里突然也像这景象一般萧索,因为他心里知道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实在是他不愿意知道的。 【雪娘和小爱搭档,雪娘明面上,小爱暗地里,第一个人是小爱杀的,第二个是雪娘杀的,小爱借口去和一个公子约会,来到屈烛照房间,用银针探xue,之后杀了屈烛照变又回到四公子那里。 燕九歌去雪娘屋里找镜子和粉盒,毫无破绽,但是有一个疑点,那就是这镜子是一对,杀人的镜子是龙,仆人镜子是凤。但是燕九歌却闻到他身上的脂粉气,这和以前全完不同,他懂懂脂粉,装作不懂请教,雪娘顾了顾门外。一个影子悄然走过,崔三的仆人恰好不在,仆人神色不平静,装的。屋子里崔三和仆人再说着话。 雪娘带着小爱和燕九歌过来,来找一面镜子,本来是一对的镜子。然后粉盒用来伪装,被偷走了镜子,他怕被人知道被怀疑所以把镜子全拿走。仆人吓得要逃,逃出去被血和尚一刀杀了。 然后晚上燕九歌和小爱调情,人又死了,这次是雪娘杀的。老实的仆人不在场,之后才回来,大家都以为他被怀疑,杀了他。 在这一夜,燕九歌来道谢,中毒,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