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杀令主
小气的人是不能得罪的。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血和尚瞪着眼咂了咂嘴,难为的抓了抓头,道:“这可难办了,难办了。” 崔三借机逗趣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皇者拉下马吗?” 血和尚就是这样的人,这世上没有他怕的东西,早在几年前,他就敢只身独闯西界小灵山灵鹫峰大雷音寺的十八铜尸阵,这阵是大雷音寺十八位圆寂的禅师所留下铜身,每个铜尸之中都存留着一缕鲜活的意识,实力介于皇者和圣者之间,五荒内还没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能在这阵里呆上半柱香,血和尚却能超过半柱香,虽然被打的闭关聊了三年伤,但这份胆气,谁也不敢小觑。 准确的说,他就是一个二愣子,谁都敢惹。 但是此刻,血和尚只是抓着头皮,看起来有些滑稽。 燕九歌笑着,他深知血和尚现在的窘境。 西界咸池的皇主名叫贪泉,是出了名的气量狭窄之人,咸池地处极西,日出旸谷,浴于咸池,得天独厚,奇珍异兽种类繁多,咸池白帝城外一百一十里外有处三丈宽的泉眼,水和别处不同,不同的奇兽在河里饮水,唾液溶合在水里,形成了特殊的水质。泉眼旁边有三株三人合抱的大树,乃是荒古遗种,用树上熟透之后自然掉落的果实,加上泉眼里的水,酿成一种叫做虎泉的酒,酒色碧绿,味道令人叫绝,这种酒藏在白帝城皇主的大殿里,外界只有耳闻,却不曾得见。 血和尚是好酒之人,忍不住摸进酒窖,打晕了看守,在里面喝了个烂醉才出来,最终被贪泉发觉,赏了他一记“万古绝啸”,躲进山窝里养了三个月的伤。 每当提起这件事,血和尚都有些郁闷,这件事经燕九歌说出来,崔三几人笑的前仰后合,不能自已,血和尚在一旁摸着肚皮,尴尬了很久。 他本不想来的,因为五大皇主都要亲临观战,只是这天下第一刀的名头是在太过诱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上一次,不来的话终生遗憾,他硬着头皮来此,本想低调的不去惹贪泉,没想到这一失口,竟把贪泉的护法妖兽给吃了。 梁子越结越大,血和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主人还是找来了。 天还未晴,浅灰色的天空上突然一阵兽吼声,紧接着一阵摄人心魄的杀气从天上铺开,如刀锋凌厉,比刀风更寒。 客栈里的人全都出来,惶惶看着天上的动静,他们知道这是一个绝顶的强者要来的前兆,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以及似要割裂喉咙的煞气都让人咂舌。 “是咸池特有的杀伐之气。”有人惊呼道。 “难道是西皇贪泉到了?他竟然先来一步!” 说话间,呼啸之声不绝于耳,燕九歌搓着手往天上看去,只见远处渐渐出现一驾华丽的青铜大车,大车碾天飞来,车轮滚动,在每个人心头重重的碾压,众人如蝼蚁一般仰望。 乐声渐近,一曲【山海】紧迫豪放,荡气回肠,听得人心里立刻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左右各有一排美丽的长袖少女在车后飘飞,手中抱着铁琵琶,她们渐渐的散开,围住车辇屈指弹奏。 前有一头白虎变种异兽,身材巨大,步履轻慢,狂傲至极,顾盼之间尽显王者风范,此兽既出,万兽蛰伏,那车架之上,一位身穿白衣的英武少年负手单脚立在车辕之上,腰间挎着一口长剑,其后背着一个长长的黑色兽皮袋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这少年缓缓垂手,傲慢的俯视了一眼众人,在众人惶然的注视下缓缓从天上走下,扫视了一眼众人,突然把如刀的眼睛盯在了血和尚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少年眸子里燃烧出火焰,一股杀气透射而出,叫一声:“偷酒贼,就知道是你干的。纳命来吧。” 少年不由分说,拔剑就杀,那把剑通体如白玉,这世上凡夫多用刀,简单明快,而剑却是极其尊贵的存在,一些贵族公子,圣地翘楚才用剑来装点自己。 但不得不承认,剑练到大成,是极其危险的,所以能练出门道的人极少,世上已五百年无剑神。 这少年的剑法简单干脆,就一个慢字,身法慢,剑更慢,但是慢中擦着至理的边,大巧若拙,大乐必易,竟让他逼得血和尚且战且退。 这也因为一来血和尚金身未催发,而来因为偷了酒又一不小心吃了人家护法妖兽,嘴上短了一截,手就更短,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手。 这少年以为血和尚傲慢,不屑于他动手,不由又是一怒,踏天而起,自天上倒挂而下,一剑天来,白玉色的剑体猛然在血和尚附近造了势,离十丈之外,血和尚被逼到了地底,脚底俨然成了一个大坑。 燕九歌在一旁笑道:“大和尚在不还手,恐怕就入土为安了。” 崔三调笑道:“并非是不还手,他根本就是不行,这少年剑法随意而出,带着至理,浑身上下无一丝破绽,就算是我,也不好说能接下十剑。” 冰尊者抚须笑道:“惭愧惭愧,便是老朽也只能任其宰割了。” 三人一唱一和,又把血和尚刺激的头疼,当下爆喝一声,金光披挂,一记罗汉重拳逆天而上,剑气被崩的粉碎,这少年一个翻身落在地上,抖手又是一剑劈来。 血和尚喝道:“小娃娃,玩泥去吧。” 红铜戒刀反手提起,随意扫去,这时只听一声脆响,一股气浪自他周身弥散,紧接着就见哪把白玉剑的剑体被整齐的削断,打着旋钉在了地上。 少年羞恼,正要拼命,一个声音道:“退下。” 众人循着声音来源,只见天上那车辇里缓缓走下一人,这人穿着华丽的黑底金丝袖衫,身材宽大,年龄在四十以上,面色青灰,浑身上下带着一种猛虎下山的姿态,几位美丽的少女随他身后飘飞而来,用乐曲在天上铺了一层透明的毯子。他就踩着这毯子缓缓走来。 燕九歌搓着手,微微皱了皱眉,喃喃道:“竟然是他。” “原来是西皇手下的七杀令主之一,可杀令主娄宿。” “难道西皇没有来?” 这人缓缓走来,双眼立刻看到燕九歌身上,缓缓眯了眯眼睛,突然睁开射住血和尚,道:“好刀。” 血和尚冷哼一声,对这样的人他从来都不怎么喜欢,特别是咸池那帮人,他更是不待见,所以故意抚摸着肚皮示威,道:“本来就是好刀。” “我也用刀,七杀刀的名字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血和尚打了一个哈欠,道:“不出名,没听过。” 七杀刀名列【兵神录】第十二位,名头自然不小,血和尚怎会没听说过,只是要故意气他。 娄宿道:“那你现在一定要见识一下。” 血和尚道:“对不起,恕不奉陪。” 血和尚偷酒在先,暴食在后,心里一虚,不想在纠缠,干脆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娄宿没有去追,缓缓看向燕九歌道:“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燕九歌笑道:“多有不便。” 娄宿扫过傲来子,瞥了一眼冰尊者,又看向崔三,冷道:“你呢?” “我不是你对手。”崔三摊了摊手,笑道:“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来我逍遥庄喝两杯。” 娄宿冷道:“你这有什么好酒。” 崔三道:“自然比不上咸池的虎泉。” 娄宿盯着崔三又看了许久,突然道:”没有好酒你开什么客栈,不如拆了。” 崔三道:“小本生意,混口饭吃,还望令主高抬贵手。” 娄宿道:“你与那和尚是朋友?” 崔三道:“我觉得算是,有何指教?” 娄宿道:“他逃了,这笔账是不是你来付。” 崔三道:“我收了几十年的账,还从来没有付过账,你还是找别人吧。” 娄宿道:“找谁?” 崔三道:“何不问问旁边这位。” 崔三把烫手的山芋推到了燕九歌身上,这种人他还不想得罪,这里,傲来子是世外来的长者,他明知娄宿不敢得罪,冰尊者有不是他对手,所以燕九歌是最佳人选,对于这种事,他一直认为还是推脱出去的好。 燕九歌叹了口气,道:“这种事为什么偏偏都要我来做。” 娄宿道:“你愿意付这笔账?” 燕九歌摇摇头道:“自然不愿。只是觉得你们也许和气一点,对于大家都好。酒本来就是要喝的,爱酒的人喝了岂非更好,你咸池护法兽蓄意伤人,总还有点教训。” 娄宿道:“他还没有资格教训我。” 燕九歌笑道:“那是他的事,何不去找他?” 娄宿道:“他逃了,这笔账自然由你来付,因为天下皆知,你和那和尚交情不浅,臭味相投。” 燕九歌笑道:“是和尚臭,我不臭。” 娄宿道:“你废话不少。” 燕九歌道:“也不多。” 娄宿道:“接我一刀试试。” 燕九歌做了个手势,笑道:“请。” 崔三笑而不语,明知这七杀令主娄宿是来找茬的,其目的不光是为了要讨个说法,更是想借机立威,因为他面前的几个人包括血和尚,在山海间都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 血和尚自不必说,贪酒贪吃,除了佛祖,他谁都不敬;傲来子乃世外奇人,就算是皇者也不敢说能随意的罪与他,崔三的大逍遥庄养着数位隐世的绝顶强者,逍遥庄的财力和实力仅次于这世上最神秘的敛财组织“财神”,崔三本人也位列【奇人大观】第五位,并不好惹。 这些他都知道,也并不在意,他最在意的是这黑衣白领的年轻人,这几年他名头最盛,但是其身份和来历无从得知,除了名列【奇人大观】第六位之外,修为更是神秘,这世上没人知道他究竟到了什么层次,只是知道这个人从来没有再谁手里吃过亏。 未知的事情总是很惹人好奇,娄宿现在就要试一试。 当下大袖一挥,身旁那少年的后背的兽皮袋便出现在他手中,轻轻一阵震,露出一把二尺九寸黑色的刀,刀柄漆黑,刀鞘平实无奇也为黑色。 众人又壮了胆子靠近了几步,他们对于燕九歌的好奇甚至已经超过了刀神,毕竟刀神用刀天下第一无可争议,但是燕九歌这个年轻人真正实力几何,娄宿是否能逼他用尽全力。 荒古气息的乐曲弹奏,弹得众人心里热血澎湃。 崔三把手插进袖子里,缓缓坐下,冷笑道:“自找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