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何必救你
彷如掷入湖心的一枚石子,箫钰并未等来帐中女子的丝毫动静,唯有那道呼吸被“荜拨”烛火声搅乱的越显微弱。 看来睡得还挺香…捻住床幔边缘一角,似展开一幅泼墨画卷般,箫钰徐徐将它拉开来——果然,榻上穿着一身单薄白纱衣的女子正和衣而卧,细看她如扇面般的眼睫在眼尾勾成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小而弧线分明的唇此刻轻合着…她的睡相很是静好,她,也确如传说中所言,是个绝美女子。 只是,为何她的脸色竟似一场噩梦后的苍白?!静望着这样一张脸,箫钰蓦然回想起三年前流离江畔救下她的那一幕。 “倘若早知会有今日,朕当初又何必救你?!” “嗯……” 乍闻床榻之上女子口中发出一声,箫钰以为她醒了;背过身子后幽冷开口道:“朕只问你一件事,朕要你以命相要替朕换回皇后,你愿还是不愿?” “……”纤尘侧翻了一下,睡梦中可能感觉有些冷,她又把身子蜷了蜷。 又是好一阵儿的沉静,帐中女子是在故意怠慢么?箫钰有些恼,再次迎上床榻边缘时他手中已端起搁在梳妆台上的一个铜碗,满满盛着一种早已凉透了的不知名棕色药汤的铜碗。没有丝毫犹豫,他将长臂伸至她头顶上方,侧手一倾,药汤瞬间全部浇在纤尘的脸上。 一股子沁心的冷意袭来,纤尘以为梦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下意识的又蜷了蜷身子;可才眨眼功夫,她又感觉好像有一股子水流正灌入她的鼻子,堵的她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咳…” 似一只溺水的白鹭,她腾地坐起,一连呛咳了好几声才渐渐缓过气来来。撑了撑倦怠之极的睡眼,她开始恹恹的打量起周围情况。 “军…爷,军爷你不是说让我先休息一晚的么?”纤尘有些无力的抬起手指了指背身而立于床榻前的身影。 三年前还只会缠人,三年后竟学会冒名顶替、无中生有了。箫钰心下有些失望的如是鄙夷着,清冷语气复又甩出一句:“醒了?” “嗯!”纤尘回着重重点了一头,她已完全将这背影认作方才那手持长鞭的狱卒。 “再问你一次,以你的性命换回皇后,你愿还是不愿?”说到这里,箫钰一双鹰目眯了眯,口气也变得十分严肃。 “以我的性命换回皇后…以我的性命?”脑子还不大清醒的纤尘以自言自语般口吻将箫钰的话重复咬了一遍,还是不甚清楚,反倒是周身的疼痛渐渐汇聚成河流状一股脑儿窜至灵台处,一时间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被这痛牢牢的揪住了一般。 浑身一抽搐,她惨白的唇角颤了许久才攒出一句:“嘶…好冷…” 箫钰见惯了后宫女子示弱装可怜的戏码,心里越发嫌弃起这个前一刻还睡得安然的女子。淡紫色的衣袂被甩出一道极美的弧线,箫钰愤然转身,冷冷双目直逼榻上女子:“呵…你原来不是还挺能说的么?这会子,倒装起矜持来了,嗯??!!” 然而,身下的女子似乎依旧不打算直面自己,而是再次紧闭起凤目,蜷曲着身子缩在雕花梨木榻一角瑟瑟发抖。 “演戏是么?朕陪你演!”生硬撂下这么一句,箫钰俯身一把攫住纤尘的下颌。根根修指嵌入她的肌肤,旋即那宽大的手背上已有青筋现出。 被箫钰这般狠力掐着,对纤尘而言无疑痛上加痛,但同时亦是这一掐将险些就要晕厥的她脑中最后的一丝游魂给拽了回来。 大喘着气儿竭力睁开眼,她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欲置自己于死地。然而在看清楚眼前人脸庞的那一秒,她脸上瞬间陷入死灰般的沉静,只一双迷离而绝美的凤眸死死的凝在那张不带一丝温情的俊美脸庞上。 “是,是你……怎么会是你?” 模糊不清的吐出这一句,默然间,两行清泪便似断了线的珍珠般划过她苍白的侧脸。 见她终于肯清醒过来了,箫钰冷嗤一口,松开了攫住纤尘的手。心下略一思量:想要她开口,恐怕这样还不够。 思至此处,箫钰邪然勾了勾唇,一双黑曜石般的瞳孔竟散出暗夜修罗般的气息。带着莫测笑意,他悠悠然俯下身去,略带磁性的口吻朝身下女子说道:“听过‘玉体横陈’的故事么?依朕看你哪里都不输她。今次,朕便成全你为史上第二个冯小怜如何?!” “不,不要!!”可能是精神已变得格外敏感,纤尘几乎是刚听完箫钰的话便联想到自己曾在一本野史杂志书里曾看到过的故事。 箫钰拎起她的白衣一角,闻言故意蹙了蹙眉:“不要?哼!” 却是话音没落的功夫,他一只大掌便已游移至她的腰间。下一刹那,“嘶”的一声,纤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白纱裙在他手中被撕得粉碎。 白衣离体,纤尘一时羞恨不已,呜咽一口后便直晕了过去。然而与此同时,箫钰宛如鬼魅的一张脸却骤然失尽颜色——怎么会这样? 玉体横陈不过是箫钰用来激纤尘答应从万潋意手中救出慕容雨岸的一个说辞,他自然并非真心想做。可他没想到的是展露于眼下的女子躯体竟是这般令人触目惊心——被褪去外裙后,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藕紫色亵衣竟是破碎不堪的模样,像是被什么恶兽的利爪撕过一般,而亵衣破裂处竟露出一道道血rou模糊的肌肤。 该死,她受伤了!当箫钰的目光留意到方才自己倒下的那碗棕色药汤此刻浸遍女子大半个身子,一滴滴正钻进那些原本已干凝的道道伤痕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蓦地抽动了一下。 他忙将修指伸至她手臂上的一道血痕,沾起其中一滴参着她些许血丝的药汤送至唇边尝了尝,舌尖触上的第一感觉便是:苦! “来人!”箫钰几乎是怒吼出声,他记得,他并未下过伤她的命令。毕竟,她是柳蕴章的亲生女儿,而柳蕴章亦是自己不可丢弃的一枚棋;毕竟,她还没未能助自己救出雨岸…… 话音没落多久,陆尧并杨千阁便急急赶了进来:“殿下!” 箫钰坐在床沿,一双手正不紧不慢的将方才撕下的一块绯色床幔包裹起榻上女子袒露在外的身体,瞥了瞥跪在地上的两人,有些冷肃口气问道:“朕可曾说过要对她动刑?” 杨千阁略思忖片刻后,拱手回道:“回殿下,没有!” “是么?那究竟是谁给了你对她动刑的胆子?”脚下一动,箫钰将方才盛药的那枚铜碗踢至杨千阁身前。 向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杨千阁至此才知纸终是包不住火的,“咚”的一声,他重重磕下一头:“殿下恕罪!属下亦是一个时辰前才得知手下一名无知狱卒擅自对这姑娘施了刑,故因此属下才将她转而安置到这间干净些的牢狱并派人送来这一碗药……属下确不知情,还望殿下恕罪啊!” 箫钰拍席而起,鹰目剜了杨千阁一眼,却是强忍着没有发作:“此事朕晚些再与你计较,阿尧,派人送她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