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相思树下
“太后…” 大雪初霁后的暖暖午阳下,一身绛色华服的万潋意手抄一本佛经,正歪于一个垂满黄纱的八角亭中闲晒着太阳。 单手支起侧脸颧骨处,万潋意挑了挑眉梢,低声问道:“她可答应了?” 一身桃红色半袖襦裙,越发显得瘦削的兮月轻点头:“答应了,只是,皇后娘娘她有个条件!” “呵~~”万潋意轻哼一声,“条件?本宫倒要听听!” 兮月眸中闪过一道迟疑,顿了顿,终究还是从袖中托出一方绣着白芷花的绢子:“这一方血书乃是皇后娘娘亲笔,而她的条件,则是要求殿下过目这篇血书,并…并且要殿下在上面落下亲笔手迹。” “你去告诉她,这个条件本宫允了。” 万潋意答应的如此之快让兮月有些吃惊,她不禁将手中展开的绢子托得离万潋意更近了些:“太后,您都不看看皇后娘娘她到底写了些什么么?” 万潋意却是一眼都不曾看,翻过身子歪着又晒起了太阳:“本宫何需与她认真,不管她写了什么,钰儿他都不会看到。况且,从她答应的一刻起,她便已经是个死人,一个死人又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兮月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说,慕容雨岸已成了她心中不可不拔的rou中刺么? “太后,兮月有些不明白。倘若不得殿下亲笔回执,皇后娘娘断然不会答应让出皇后之位;即便是答应了,她又怎么可以是个死人呢?太后难道都不顾及殿下的感情了么?” 万潋意这才睁眼,不动声色的凝了凝前面站着的女子,轻呵一声说道:“这些都不是兮月你该担忧的,你现下该做的便是替本宫拟好一道懿旨,一道关于新任皇后感染疟疾、一夕猝死的懿旨。” “……?”兮月心下吃了一惊:她真的决意杀了慕容雨岸! 箫钰离开风华殿后,便独自前往了椒房殿。 来到椒房殿后,对上那尚未撤去的满殿朱红,箫钰不觉间心已变得沉重,就连渐渐靠近的一阵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奴婢参见殿下!” 虽是背着身子,但这道声音并不陌生,箫钰自然即刻便辨认出来:“起来吧,弱雪!” 扎着冲天髻的雪肤女子敛眸沉默片刻,终究忍不住问出一句:“殿下,主子失踪已经三日了,您难道不担心么?” 箫钰闻言并未置可否,反是有些答非所问道:“将这些保留下来,是你的意思么?” 顺着箫钰轻扬起的视角看向那一律朱色的纱帘、宫灯与窗花,弱雪点了点头:“嗯,主子她性子虽然冷清些,但奴婢知道,她也是喜欢这样儿的喜庆颜色的。殿下您不知道,三日前刚入这椒房殿之时,奴婢清楚的感觉到主子握着奴婢的手紧了紧,奴婢想,主子那时的心境一定是像其他的新婚娘子一般,既忐忑,又期待……” “……” 许是身后弱雪这番看似平淡的话在不知不觉间已钻入肺腑,箫钰只觉心里微微有些窒闷——朕竟然一直以为她只爱青白之色,甚至还令人将虞雪山庄上上下下布置出一派清冷之调…却原来,都是在强让她接受自己的想法…… 眼前男子的沉默不觉间已将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弱雪干咽了一口接着说道:“殿下,弱雪斗胆想问一句,主子她还会再回来么?” “这里是她今后的家,哪有不回来的道理?”说着,箫钰收了收情绪,转身对上弱雪时竟难得的勾了勾唇。 “朕要独自走走,你跪安吧!” 弱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浮起片片悦色,重重点下一头:“是!” 片刻后,弱雪便退下了。 箫钰抬起步子,独自走进慕容雨岸的寝殿。里面的陈设等等皆是三日前的模样,包括雕花软木榻上衾被的褶皱。 “该死,这个怎么还在!”箫钰心下袭来一阵气恼,急着步子上前,他正欲一把撩起榻上那乱而皱的床单,却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兀的明白了些什么。 带着猜测,他一把将床单抚平,鹰目在上面横扫了一遍——那上面确并无一点污垢!心下已确认了七八成,他秀挺的鼻轻嗅了嗅,果然,帐中还残留着散魂玉的味道。 “这么说,那夜朕和她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想至此处,箫钰不由想起一个时辰前“承诺”她的鸳鸯浴。他忽然觉得,对于柳纤尘这样的女人,性子过于耿直的陆尧恐怕还不甚合适。那么,究竟该换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半个时辰后,雨华殿 雨华殿坐落于饮清阁的西侧,离如今的风华殿已是有些偏远。早在少年时,箫湛便随了箫钰的风华殿为此殿取名雨华殿。这雨华殿虽不及风华殿(今饮清阁)雅致清韵、景致怡人;却也有一点是饮清阁所不能及的——那便是自然情趣。 与饮清阁遍植紫竹、湘妃竹不同,箫湛则更喜种植十分稀有而名贵的墨竹。一来,他自认性情较为阴柔,也向来钟爱些娇小纤细的东西;二来,这墨竹正是制作箫管乐器的绝佳材料,很好的满足了他捣鼓丝竹管弦等器乐方面的需求。 雨华殿正殿左后方位置,与饮清阁的湘妃竹林相接处,正是郁郁葱葱的墨竹林。在竹林子中央,又长着一棵参天的相思树,树冠之高,正好与大殿的飞檐平齐。 这相思树之所以名为相思树,并非因它能结出什么相思果,而是这棵树树干一分为二,远瞧着像极了相拥的一对情人;有了这么一个特征,这棵树更是引来了不少成双成对的相思鸟来此栖身。故而不论四季,树上都是莺莺不断的清脆鸟啼。 “王爷是不是有些冷啊?奴家为王爷暖暖身子可好?”啾啾鸟鸣声中忽然飘出一道细柔女声。 一双丹凤狭长欲飞的男子却是极认真的口气回了一句:“别动!” “嘶…嗯啊……”女子吃痛,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娇喘声。 “啧啧……”跟在一袭青衣后的白襟男子陆尧一边儿摇了摇头,一边儿则挥挥手收拾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温润一声出,却是极低。 陆尧连忙站得正了些,亦是压了压嗓子恭敬回道:“殿下,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王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