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长得一般
馥城榆钱码头 一根葱段般的细指向前指了指,它的主人合欢欣喜的说道:“你们看,梁大哥他们!” 桥头之上,在合欢身后的海棠放下船橹,拍了拍手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远处被夜色包裹着的几道朦胧身影,熟悉和亲切感一下子涌上心头,海棠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举高着手在空中摇晃。 “梁大哥,韦jiejie小汀!”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儿回头看了眼站在二楼扶栏处的月无涯。 “总算是赶到了,在你生命的最后几个时辰里,真是福大命大...”阁间里,小梨正按月无涯的吩咐准备着等船一靠岸就把柳纤尘从病床上抱起来。她试了试她的鼻息,不禁轻轻呢喃道。 月无涯默默的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却没说什么。此时已经快接近子夜,天空几乎黑得不见五指。若不是借着几盏纸糊的严严实实的灯笼,和岸上举着的几束火把,认清彼此都难罢。 他轻轻的叹息一声,一个时辰前的一场急雨,真是令他捏了一把冷汗啊。今日早上才刚刚帮她做完脸部的易容,新开的伤口几乎还没开始愈合。需知秋天的夜本就冰冷,加上江上风催雨送的,他深怕屋里的那位会骤然咽气。所以便吩咐海棠等人将船上所有的火盆都拿了来,围着她的病床摆了一圈。 所幸的是她总算熬过来了,眼下也已经到达馥城。只需再过半个时辰,他就可以带她回小月庄了。很快,她将会一天天的好起来。 脚下传来一阵动荡,船靠岸了。小梨回过头和月无涯对了一眼,见他点头,便小心翼翼的将柳纤尘从病床上抱了起来。她还没像这样打横抱起过一个人呢,心下除了有点佩服自己之外,她忍不住感慨这副身子实在是太轻了。 “小心点!”月无涯皱了皱眉,连忙上前帮着护住柳纤尘的头,将它轻轻的托举在手心里。然后一步一步的,带领小梨缓缓走下了楼梯。 “参见主公!”船靠岸放下通行的桥梁之后,岸上久候多时的小月庄门徒们便有几个匆匆跑上船来。其中有个叫梁俊的小生,是月无涯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便是第一个冲上来的人。 梁俊人如其名,面色白皙五官俊俏,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他抱拳朝月无涯施礼的间隙,便瞥见了他身后小梨怀中抱着的女子。略一思索,说道:“这就是主公信上所提的女子吧?我来背她。” 月无涯点了点头,又朝小梨作了个点头示意的动作,“可仔细点,若是给摔着了,我可是一年都不想再见到你。” 闻此言,小梨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尤其当她看到梁俊脸上瞬间僵住的表情。 “你个小丫头,感情出了趟远门胆子养肥了,连你梁大哥也敢笑话!”稳妥的背上柳纤尘之后,梁俊埋怨的小眼神瞪了小梨一眼。 “主公,可盼到您回来了!”说话的这位是韦泠惜,小月庄中第一位女徒弟,是除月无涯之外,庄中最具资历的易容者。 “嗯。”月无涯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一扫而过,问向庄中众弟子:“车马可备好了?” “备好了,按照您的要求,在马车上多加了三床棉被,火盆也一直供着呢。”韦泠惜走了两步,又出现在月无涯的面前,抢先众人回道。 “嗯。”淡淡的回应着,他便顺着马车被牵引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还非要默默地跟在梁俊的身后,以便随时留意他背上的女子。 韦泠惜眉心紧蹙,作为庄中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大师姐,她扭过头来便开始观察海棠小梨等人脸上的表情。海棠小梨素来是知道她对主公的情意的,是故故意东张西望起来,以逃避韦泠惜的审查。 而合欢年纪最小,对这些暗生情愫的事向来不太能注意到。眼见韦泠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她眼珠子机灵的转了转,呵呵笑道:“韦师姐,你盯着我干什么啊?” 韦泠惜淡然勾唇,有意走到了合欢的身旁,边走边问道:“那女子是你救的?在哪救的,可知道对方什么来路?” 合欢挠了挠后脑勺,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很是无辜的回道:“救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身份什么的能问谁啊。” “万一是个身负大仇被人追杀的人呢?你啥也不想就救回来,要是给主公惹上麻烦,看你怎么担当得起!”韦泠惜干脆定住,俯视的双眼里尽是指责之意。 她的语气很焦躁,合欢虽觉得憋屈,但还是咬牙忍住了,没有反驳。 “分明长得很一般,为何主公的眼眸中尽是对她的关切......”韦泠惜心下暗暗埋怨着,却又不太好直接冲海棠等人发作。便索性跑几步跟了上去,在月无涯的身侧,一双眸子紧密的留意着他脸上的情绪变化。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余一刻钟左右,他们一行人的车马终是抵达了小月庄。回庄之后,月无涯吩咐海棠合欢等随行的人各回各的房间休息,而柳纤尘,他单独示意梁俊把她背到了自己的居所。 待所有人都退下,他的月芜院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朝屋内躺在榻上的柳纤尘看了一眼,便双手将门合上。七惑毒的解药藏在地下暗室了,他要确保屋里的绝对安全才能下去取。于是他故意将室内的火烛熄灭,佯作已经歇下,实则双耳正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嘶~”的一声,及其轻微,却依然没有逃过月无涯的耳朵。他迅速移到那被捅破一个拇指大小箔纸的窗户下,隔着窗户一掌击去,窗户依然完好,下一秒只听外面“噗”的一声闷响,有人中了他的掌。 没有一瞬的耽搁,他连忙推门而出,只见前院的台阶下躺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中掌的人果然还没来得及逃离,他走近定睛一看,是韦泠惜。 “泠惜,是你?”看着正捂住胸口蜷曲在地上的韦泠惜,他疑惑的问道,“不是让你下去休息的么?怎么还在这里?” “我......”韦泠惜急火攻心,只刚吐出来一个字,嘴角便溢出一口鲜血。她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朝自己下手,心下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失落而气愤。 “这是止凝丹,吃了它你会好受点。”说着,他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子亲手将药丹喂进她口中。接着,他朝她伸出手,说道:“我送你回房休息!” “嗯!”方才中掌的那一刻多有失望,这一刻见他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对自己的悉心照顾至此,心里竟有股暖流轻轻淌过。她含羞的答应着,伸手握住他的手。 只是月无涯明知方才自己那一掌给她带来不小的创伤,她此刻并不宜走动,但他还是没有抱她。他再清楚不过韦泠惜的内心,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该给她多余的期望。 将韦泠惜送回后,再回到月芜院时已经是寅时了。月无涯尽管已经很是疲劳,但他还是一进门便将门反锁,看了柳纤尘一眼确定她还安在之后,便独自打开玄关进入地下暗室取出了七惑毒的解药。 芠澜的七惑毒有好几种,但致命的毒素却大体一致。虽然月无涯并不能确定自己仅有的这颗解药能否彻底解除柳纤尘身上的毒,但至少,它能暂时抢回她的命。于是他倒了一杯温水,就着药丸给她喂了下去。 碧落皇宫椒房殿 更声又响了,抱膝坐在凤榻中央的慕容雨岸双眼定定的看着殿中唯一一根正燃烧着的蜡烛。掐指一算,弱雪已经离开五日了。虽然之前商议的也是让她十一二日后再回宫,但慕容雨岸这两日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这五日,也同样没有柳纤尘的任何消息。这既可能意味着弱雪已经得手,也可能意味着她和柳纤尘都被人控制住了。无论结果是如何,都太反常了。依照弱雪以往的性子,她绝不可能一连消失五日还没有任何音信。 就在她陷入疑惑的时候,她腹中的胎儿似乎故意踢了她一脚,疼极了。她的身子禁不住的往前勾,忍不住便想起以前像这样的夜晚,都有箫钰在身侧。虽然他这几日声称病了在风华殿中静养,可惜她却不是傻子,她知道,箫钰一定是出宫找她去了。 “怎么,不舒服?”这时,殿中的烛光明显一晃,一道女人的声音兀的便在殿中响起。 对方已经坐在殿中了,就在凤榻边儿上的梳妆镜前。慕容雨岸却并没有急着抬头去看,她小小的唇微微动了动,下一刹那,她纤直的手臂往外一挥,那仅剩的一根蜡烛顷刻间熄灭。 “箫钰这两日不在宫中?”来的女子依然静坐在梳妆镜前的一张方凳上,扭过头看着慕容雨岸。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做事情留下蛛丝马迹的人。方才若是恰巧有侍女经过,那窗上你的影子如何逃得了他们的眼睛?”慕容雨岸容色淡定语气却有些生硬的说道。 那女子咧着嘴笑了笑,并没有发出声音。之后语气陡然一转,冷漠至极:“万潋意不能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