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心意
阮清沅从善如流,在他身旁坐下,忘忧也十分忐忑地站到了几步之外。 阮清沅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却又无从问起。 顾蘩秋细白的手指拈过一只茶盅放在她面前。 “多谢世子。”她细声说。 “倒是每隔一阵子不见,你就生疏了。”他轻声笑道。 阮清沅轻轻啜了一口面前的清茶,问道:“世子也起得这般早吗?” “我早已习惯了。” “也是前来礼佛的?” 他说着:“我也是俗人,恐怕佛祖并不乐见我常来叨扰。” “那么……您有烦心事?” 他反而笑意盈盈地回望她,“大概吧。”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是知道的。 蓦然间,阮清沅才反应过来,他难道……在为来阮府提亲一事烦心? 她觉得脸上一阵烧,清了清嗓子道: “我家里这阵子的事,相信您也听说了,多亏您的帮助,我在这里谢谢您了。”说罢起身,朝他肃穆地行了个礼。 早就想道谢的,有些事,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这怎么会……” “你不用谢我,”顾蘩秋淡淡地表示:“其实不用我帮忙,你们也未必解决不了。” 他指的是楚遥。 “不是的……”阮清沅说:“谢您的事不止是您在我们分家一事中出的力,还有……纪衡远纪大人特地来提醒我父亲一事……” 顾蘩秋眉间一动。 “若不是纪大人。我父亲也不可能同我四jiejie和姐夫商议,这事儿如今也没这么顺利,我姐夫好歹如今能帮着在官场斡旋。”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问她。 纪衡远与他,可说是毫无交集之人。 阮清沅其实一直在猜,早在几年前她偶遇纪衡远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件事了,纪衡远进京却不考试,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得而知,总不会有哪个才高八斗又的举子这样无所顾忌地浪fèi自己的年华和钱财。 当日纪衡远在琉璃厂卖画,如此高价。铺子掌柜也曾说过。只有固定几位熟客会来买。 那么,极有可能他背后是有人在资助他的。 而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从前世经验看来,纪衡远这人的存在。似乎一直在用来调停着朝堂关xì。后来顾蘩秋掌权。傅有怀等人早已无法与他抗衡,却只有这个纪衡远偶尔还能冒出头来,他又是许译山的东床快婿。在新旧势力里自有一种融洽。 她不能说这个人就一定是顾蘩秋安排的,特地为自己安插一股反对势力来缓解皇上对自己的猜疑,真是这样的话,顾蘩秋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但是她猜测,顾蘩秋与纪衡远,必然是有联系的,或许他提拔过纪衡远,或许曾经纪衡远也是为他所用,只是后来闹翻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两个人,并不是毫无联系。 而现在他的反应,显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阮清沅目瞪口呆的,她正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的时候,顾蘩秋却云淡风轻的,好像她只是猜中了“康王会登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他总是这样的,她从来不能在他脸上看到意外或惊奇的表情。 顾蘩秋却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你仿佛看上去比我还惊yà。” “这……您……”阮清沅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我的秘密都不算什么秘密,你要猜或者是要问,都随你。”他说这话的语气,竟带了两分…… 宠溺。 阮清沅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忙连连摆手,“其实我也没想知道您什么事的。” 顾蘩秋笑笑,“纪衡远的事情,你若有兴趣,我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以后…… 阮清沅又尴尬地不知所措了。他却依旧很怡然自得。 “谢也谢完了,想问的以后还能问,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依旧如三月春风般和煦,听在阮清沅耳朵里却觉得仿佛浑身被炽热的骄阳烤着。 “我们……您到底是为什么……” “你嫌弃我么?” “当然不会!”阮清沅立刻否认,“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顾蘩秋会看上她这样的事,前后两辈子她也没有想过,她甚至也想xiàng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比肩站在他身边。 或许也是瑶湘郡主那样的人?反正总不会是她的。 上辈子她如此狼狈,而这辈子呢,她陷在后宅争斗之中,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她害了与自己还未结仇的瞿竞溪,毁了阮清霜原本的亲事,甚至无端累了万姨娘一条性命。 她是个很自私的人,她一直都很自私,甚至当时想提点顾蘩秋他有杀身之祸,也是想利用他日后的权势保全自家。 这样的自己,配不上他,她觉得甚至配不上任何人。 本来她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希望保存好一个完整的家,让母亲安安稳稳地度过晚年。 “你在害怕。” 顾蘩秋的身边近在她耳边。 阮清沅听到他轻轻叹气,“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背负地太多了,明明自己才这点年纪……” 她只觉得有一种湿意漫上眼眶,是啊,她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上辈子,她不快乐了几十年,如今的她,又怎么能轻轻松松地过好日子呢? “你不用觉得嫁给我会有多少麻烦,因为想必你也知道,对我来说,世界上还没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多狂傲的一句话,可是他的语气又如此温柔…… 是啊,她甚至没有机huì和他并肩作战,他总是能解决好一切,完美地无可挑剔。 他是顾蘩秋啊。 阮清沅抬起脸,望进他如三月春水般的眼眸里,那双眼荡漾着洋洋的暖意,看着她的神情就像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她何曾想过,日后那个手握重权杀伐决断的定北侯,也有这样的眼神。 是啊,他这么厉害,她怕什么呢,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我……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女子……” 他虚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仿佛在掩盖笑意,“我也并不需要性子好的妻子。” 他比父亲更宽容,比兄长更温和,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她的不完美,她的小心机,甚至她的自私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