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卷轴战争日记（一）

    1945年3月5日星期一阴天

    -1-

    那道闪光过后，整个地面都塌陷了，我不知道自己落下了哪里，但我还活着。

    我正在这看似没有尽头的洞窟里寻找着出口。当然已经没有今天早些时候的劲头，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空气愈加稀疏，我很害怕能不能再次见到光明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5年零4个月。

    今天早上八时整，我们向六号高低发起了新一轮冲锋。

    我站在深绿色的泥潭上，伴随着双腿的抽搐。

    我想我一定是陷了进去吧

    可是这难忍的腥味让我的呼吸道像是堵上了青苔般难受，我已闻不到清晨扑鼻的花香，听不见拂晓黄莺的叽唱。

    满是朝天飞溅的鲜血，夹杂着四起的狼烟、彻天的巨响，或是履带碾过常能听见的哀嚎

    我不知道那些都都是谁的喊叫，但我肯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你还好吗!朋友!”

    温切斯特在我耳边大喊，他一定是以为我累坏了吧。

    事实上恐惧早已侵蚀了我的全身，正如青苔占据了整座荒岛，同样令人毛骨悚然，但后者却在每一个夜晚，让我不得不常常听见死神临近的脚步声。

    有人说自己见过死神，因为它隐藏在每一束丛林的细缝、每一处莫名的血迹、甚至是每一个扩张的毛细血孔，它时刻盯着每一个人的生命蠢蠢欲动。

    但我并不相信死神的存在，起码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是不相信的。

    -2-

    “噢!我可怜的朋友!”温切斯特捡起那把冰冷的枪，他把枪放到我僵硬的手中，揪了眼后方不远处的男人。

    “是罗德斯!”温切斯特慌忙喊道“快走啊朋友!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尽管急促的呼吸仍在，但心脏的剧烈跳动，已经无法使我动弹不得了。即便知道眼前尽是死神的地带，但身后却好像有一股比死神更可怕的气息在靠近。它激发了我远超出恐惧之外的本能

    求生的本能。

    后方这个名为罗德斯的指挥官，这个屹立于死神之上的男人。被冠以“懦弱绞杀者”的威名，身涉及百余次大小战役，背负着上万人的性命。

    他不时朝着天空大喊，不时举起手中血迹斑斑的左轮手枪，狙击着那些面朝他的人，不论是敌人或是朋友。

    这甚至是他每一场战斗唯一的任务。

    这也是罗德斯盛名远扬的原因吧。

    “逃跑者诸之!胆小者死矣!”

    我竟能在百米枪林弹雨之外听见他的呼喊。他让我恨不得像一颗脱簧的子弹般义无反顾地扑向敌人，哪怕自己粉身碎骨。

    但这已不受勇气与荣誉的驱使，那地狱般的原始丛林时刻吞噬着每一个人的心智，除了恐惧、麻木、不堪，只剩下最原始的兽性。

    这便是兽性，对生存的渴望。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迈出艰难的步伐，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地面可怕的震动，天空雷鸣般的呼啸，那全是敌人的雄鹰。只是有的人狰狞地躺下，有的人一昧地向前，已经没有人清楚这场厮杀的意义，除了罗德斯。

    硫磺岛四个月的战争拖垮了他。倒不如说，即便是他也无法逃脱战争带给我们那种别致的迷茫。

    正是为了逃避这种迷茫，罗德斯对战功的渴望达到了疯狂，起码连炊事班的人都这样认为，虽说已经有好多天没看见过他们了。

    估计是躺在昨天那片弹坑地里了吧。那几个几个家伙呵呵，以前总爱在做饭的时候打瞌睡，让我们连吃了几顿糊饭（笑），现在终于永远地睡去。

    他们一定很幸福。

    -3-

    十八天前，我们第十八集团军，在罗德斯的率领下，无视尼米兹的指挥，毅然离开硫磺岛战区，在北方20海里的孤岛登陆。据说这是敌军的隐秘指挥部，而且只有几百人驻守。

    可惜这只是个离奇的幌子。

    罗德斯错误的战略决策，让我们经历了噩梦般的十八天。一万三千名军士，对抗这三倍以上的敌人。没有空军支援，没有海军补给，甚至失去了仅有的最后几门炮火。

    已经无法得知还有多少人在战斗。我们第七突击连三百余人，只有两人还活着。

    我和温切斯特拼命奔跑着，向着那恐怖的碉堡，在它下方堆满了的尸体，或许正是大自然送给死神的谢礼，我们践踏了这个地方，可我们却无法让自己止步不前。

    我们更像是亡命之徒在恶魔的追赶下挣扎着。

    “斯莱因!掩护我…！”

    温切斯特大喊着，可话音刚落，一个瞬间的爆炸，卷起了数米高的沙尘

    我感到了一股异常猛烈的冲击，无比的眩晕席卷而来。

    我倒下了。倒在满是鲜血的泥潭中。

    我缓缓睁开双眼，在脑海中闪现出无视的喊叫声…

    我还没死。

    也不知是哪个方向的炮火将我击倒，我用力把自己撑起来，脸上满是淤泥，走向那个躺下的身影…那个熟悉的朋友。

    温切斯特安静地躺在炮火与子弹的交织中，几滴孤独的血珠子划过他的脸颊，高挑的鼻子显得不那么肮脏，甚至蕴含着一丝温柔与安详。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也没有呼吸，耳朵里淌出鲜血

    他死了。

    此刻我已成为一片枯叶，在狂风中孤独地飞舞着。我将化作泥土下一颗尘埃，滋润整片大地。

    但我更希望成为一个安静的旅者，可惜河边多了一艘沉没的孤舟。已伴我漂泊多年的朋友。

    我可怜的朋友。

    大概和我一样来自美国哪个不知名的小镇，不过这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已经很久没能够回忆起家乡那片金黄色的麦田，已经很久没有裹着小时候外婆送我的那件黄皮大衣，奔跑在辽阔的田野中，脚丫上满是淤泥。

    却开心地笑着。

    但这都将被葬送。在这被恐惧笼罩的孤岛中，他神秘得可怕，更像一个魔鬼，它紧紧抓住了岛上的一切，没有什么能够逃离的

    哪怕是回忆。

    -4-

    高地终于被攻下，可是人们突然喊叫了起来。

    “那是魔鬼。不！那是死神！”那些爆破兵拼了命地往后方跑，边跑边叫着。

    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起变得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我能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并不是炮弹在轰击。因为所有人都在四处窜逃。

    不论是盟军还是日本人，忽然间已经没有在战斗了，哪怕是那些参加过上次战争的老兵，脸上都披挂着惊恐的神情。

    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禁越过前方那片堆积如山的尸体，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我能看见一道道刺眼的红光芒忽然绽放出来，而在那红色的中央，似乎有一个人。

    我已看不清那是谁了，因为那道光的周围莫名震荡出一道道狂风，卷起了无数的烟尘沙石，形成了的巨大沙尘龙卷，我能看到那双赤色的翅膀在扇动，周围的空气朝着那周围凝聚起来，有些考得太近的士兵被活生生地吸了进去，随之一滩滩血液打在了远方的石块上。

    那些坦克瞬间就粉碎了，我本以为他们无坚不摧的。

    我已经没有恐惧了。只能安静地看这眼前的一切，我知道当我来到这个无名的小岛，死神就已经把我抓住了。

    那就是。死神？

    -5-

    那双翅膀猛地向外挥动，只听见一声巨响，血红色的光芒四射，放出令人颤抖的冲击力，夹渣着可怕的温度，让前方一颗颗高耸巨树弹指之间便化作灰烬。

    我已经听不见声音，但我依然能感觉到血液中的震动，心脏跳的剧烈，那声巨响震破了一切，就连天上那几架敌人的战机，也不得不在半空中解体，它们啾的一下散落在地面，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黑烟，可下一瞬间就被冲击波所刮得没有影子。

    当时看来我真的就要死了，心里却特别坦荡。

    这就是所谓的战争改变人吧。

    -6-

    地面裂开了无数条缝隙，我随着那块坍塌的地表掉落在这个洞窟中，摔断了几根肋骨，还算撑得住。

    我还算是个幸运儿吧。虽然我不知道地面上那些人怎么样了，但恐怕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像我一样临死前写下自己的死因。

    我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逃不出死亡了，因为我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可这里肯定没有出口，不然一定早已被我找到。

    身边没有一个人，我能感觉到附件地面上的震动，但我听不见有多少人在呼喊。也许只剩下我一个了吧。已经感觉不到害怕，除了阵孤独让泪水忽然涌上来以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我已绝望，手电筒也暗了下来。

    不如就这样安静地躺下吧。。

    这里的空气少到让人窒息，可却忽然让我闻到家乡那片麦田的清香，似乎在朦胧中看见小时候那张外婆的脸。

    那张慈祥的面孔，我的印象是如此深刻，深刻到分不出哪里才是现实。哪里才是梦境。

    多么希望今天的一切，只是场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