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恼人至斯
养魂木已经被韦尚拿走交还给了老皇帝,不过师父的性命与修为却是保住了。· 钟珍此时已经非常肯定,老皇帝与李怀虚之间,肯定生过一些让他极其不痛快的事。 老皇帝将凌霄召来当然不全是为了问养魂木新枝的事,这样的事,用传信即可。亲口揭穿杏花老祖已死的事实,目睹凌霄老祖的惊慌失措,这才是老皇帝的目的。 不料凌霄老祖虽然震惊,却并未十分失态,反而是师父代替了凌霄,让皇帝看了一场好戏。 至于师父为何被一同召来,显然是受她的连累。 弄出人偶的人是她钟珍,老皇帝既然与杏花老祖有些恩怨,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人物。这些皇家人,动不动就灭族灭门,她没有亲人,只有师父一人。 将岳美善抱着去了她所居住的帐篷中,拉上被子,钟珍顺手卸下她头上简单的髻,一头雪白的丝散落在枕头上。 她怔怔地盯着这一头刺眼的白,深深叹息。 情之一物,乌丝转瞬为白,竟然恼人至斯,真是万万没有料到。 钟珍心有余悸,幸好当初没给朱子陵给骗了,不过她心想,就算是被骗一时,往后肯定也不可能· 师父看着好似高高在上对人情世故颇为了解,其实性情极其纯良,很容易上当受骗。这么多年安然无事,恐怕是因为一直在花间阁很少出去。 不然当初也不会看她救下竹豆,又修习了爱魄,轻易地收下她为徒。 师父这是傻透了,只见过李怀虚那厮两面,为了人家随口一句话,纠结了几百年。单凭世人传说杏花老祖玩世不恭的性情,恐怕早就忘记这个承诺。 其实说不定师父心里本就知道这个诺言只是杏花老祖随口说说而已,然而她此生早已入了魔障而不自知罢了。 一生的等待,或许不是为了那人。还是为了等而等罢了! 钟珍心想,她还答应了孟来宝,等那小子到了炼魂期就去找他,这样的承诺要多少有多少。而且绝对很难兑现。除非哪天有必要避难跑去宁国。 修为倒退,寿元无多,今生再也无法到炼身期,岳美善醒过来之后,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比从前更加的安静了。 钟珍跑出跑进地弄些汤水给师父补身子,不过她也晓得没什么大的用处,可是不去做这些,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真怕手上没事做,一个忍不住又要嚎啕大哭。 “这个沼泽地又臭又不好看,师父,您想去哪里,我陪您去!” 岳美善轻轻一笑,“我们回花间阁可好?虽然门派解散了,不过我却是很想念曾经住过的小竹轩。” 钟珍极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师父我与您倒是极其有缘得很。刚进门派一眼就相中了小竹轩的院子。您说那些紫泪竹会不会被人砍了,听说是很风雅的贡品,每年都要上供给老皇帝那个混蛋。我也没瞧出有什么好的,竹子还是绿色的好看。” 曾经繁华的门派,因为无人打理,杂草长得很茂盛,除了当季开的花,其他那些细心维护的花树都已经枯萎。 门派竟然还有一些老弟子在,她们也不晓得要去哪里,留在此处无人管束却是很安逸。 岳美善回到门派。却没有人认得出来,她满头白,面色苍老,谁也无法想象当初那位气质高华的岳长老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钟珍也不同人解释。直接住到小竹轩。 时光无法倒流,岁月匆匆往前而去,一个多月后,钟珍手里握着岳美善的玉箫“碧洗”,站在一抔黄土前,默默落泪。 在岳美善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土包,那是丁师兄。 “师父,我让丁师兄在旁边陪着您,他这人心地善良,话特别多,您就不怕闷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要好好活着,如果以后也老得走不动了,再来陪您。” 呆呆坐了数天,钟珍抬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连一株紫泪竹都没砍,就打算离开花间阁。 曾经经历过阿婆的离去,心中的悲痛难过,她却明白活着的人仍旧得努力地活着,只能极力去忘却忧伤,将那些美好的回忆摆在心中。 出了小竹轩,钟珍便看见一个女子坐在外间闭目打坐,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对人脸的记忆比平常人不知道要好多少,便是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只要注意过的人,一般都会认得。她只看了这炼魂初期的女子一眼,立刻就认出来了。 是曾经看守思过峰的那位曾师姐,曾经出言点明她该如何救那些被关的一等弟子们。 听到有脚步声,曾思慈缓缓睁开眼睛,露出微笑,“钟师妹,我姓曾,应当曾经在思过峰见过。” 钟珍拱手行礼,“多谢曾师姐相助。” “大家都说师妹你解散了花间阁,我特地来感谢。” 两人闲闲说了几句话,钟珍想起当初这位曾师姐在大风中舞剑,度极其之慢,东一下西一下。当时还以为她在瞎比划,如今才猛然觉察她竟然走的是韦尚的剑法路子,应当是以魄息感应风的流向。。 她心想,对敌的机变与精切的计算,应当才是真正的对敌之道,韦尚轻易击败刘斗魁,便是这个缘由。 曾思慈行了个礼之后,便说明了来意,“钟师妹,岳师叔去世,还请节哀。修行之路艰险,稍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我从前以为明哲保身便能无事,如今却认为有个门派在身后,才是长存之道。花间阁还有不少弟子尚在门派,也有几位长老并未离开,此次是邀约师妹一并留下,与我等一同彼此照应。女子修行本就艰难,因此更加要互相扶持才好。” 原本花间阁解散,不少弟子们得了自由,都欢天喜地地离去,可没过多久,断断续续回来几百个弟子。 外面风风雨雨太多,都是些没见识没心机的姑娘们,被门派养成娇小姐,没有长老带队,又不是去其他门派搞交流,无人当她们是一回事。不少人都遭难,有的被卖,有的被杀,能逃出一命的人简直吓得胆都破了。 还有一些老弟子们修为高,容颜也老去,倒是无人打她们的主意。不过都是十来岁进门派的人,回到家中也是物是人非,与凡俗之人格格不入。 思前想后,便决定回到花间阁闲居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