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再让
对于曼夫人刁难义善堂无本万利的说辞,众人却都持了观望的态度,并未出言附和。· 像义善堂这样筹善募捐的商家,在华景朝乃是史无前例。每年在京中及各地筹募所得的数十万银钱,尽数用于在各地开设粥铺、义庄,养视鳏寡,赡助孤贫。十来年的光景,不仅与勋贵世家们交情非浅,在商贾中的信誉口碑更是无人能及。 且善款去向分明,凡是募捐之人不论钱银多寡,都可翻阅查验,如此一来,世家之人皆以自己乐善好施的美名洋洋自得,却从不质疑义善堂以此谋私,认为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径,实与义举善行相悖。 而义善堂自季舒玄创办以来,的确从不以善款谋利,毕竟这样庞大的机构人多口杂,总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义善堂所谋,不过是信誉二字。当年季舒玄与司马峻的结交可谓互助,借了司马峻的威势得以在京中世家中站稳脚跟赢得信誉,如此一来,在商家眼中的地位反而更是超然。 这般,利之一字便不过是水到渠成,顺手拈来的了。 锦依安坐上首,含笑看着曼夫人和余嬷嬷两人对话,不由觉得好笑,曼夫人这样的内府妇人,与义善堂的管事谈论生意经,又怎能讨得半分便宜? 居上的几张席位都陆续坐了人,镇国公府之下便是忠义公府的娴夫人,与她同来的是大小姐念珺,再往后是秦荣侯府的席位,今日是三夫人安氏和四夫人谢氏带着秦怜来的。· 谢颖然刚才在外面时,一直同祖念珺在一旁小声交谈,这会儿坐下来,中间隔着镇国公府的人,说话不方便,便轻声对筠慧道:“嫂嫂,我想去和念珺jiejie坐在一处。” 筠慧扭头望了一眼坐在曼夫人身边的桓媛媛,干脆地道:“不成。今儿这里人多口杂的,你半步都不能离了我身边,可莫要再像上回在钟山那样,被人拐到虎洞里去。” 她的嗓音本就清脆,在这略显嘈杂的厅内显得分外清晰,引得下首几张席案上的人,并着对面的南方女眷们都注目而视。 桓媛媛的脸色白了一白,她今日一见着谢颖然便要上前搭话,芊陌却抢先一步拦在她和谢颖然中间,语气恭顺地说道:“桓三小姐见谅,我家小姐上次回去后染了风寒一直未痊愈,怕过了病气给您。” 谢颖然见了她,向后退了两步,听见芊陌的话,便只朝着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开去。WW· 桓媛媛愣在当地,上回在钟山见过芊陌,知道她是楚辰王妃的贴身侍女,只是她这样连托词都不愿想个妥当点儿的,便替主子推拒了自己,那自是谢颖然已知晓自己的算计了。 这会儿听得筠慧这样说,桓媛媛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筠慧又望了望板着脸正襟危坐的曼夫人,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腻着声音对她说道:“曼jiejie,我想同你商量个事儿。” 她刚回建邺那阵子,倒是和曼夫人的交情颇为融洽,筠慧的性子便是这样,只要自个儿瞧着顺眼的,待人家倒也明快爽直,令人觉得亲近。 再说曼夫人的家世身份也与筠慧相当,她又刻意拉拢奉迎,因此不过几日时间,二人便熟稔得如同亲姐妹一般,筠慧也因此才会收下她赠的两个艳婢。 但如今两府关系僵化,听了筠慧这样的语气,曼夫人警惕地回过头来,“郡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筠慧笑颜如花,牵了谢颖然的手,对曼夫人道:“我这个meimei性子娇弱,上回在钟山又受了惊吓,既然她想和珺姐儿坐得近些,不如你们这桌与娴夫人她们换个位置如何?” 曼夫人脸色一滞,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今日屈居第二席已是够让她难堪了,没想到筠慧竟要自己再让一席。 筠慧恍若未觉,仍旧说着,“都怪义善堂弄得这劳什子规矩,待会儿还要坐那么久,边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这话将“规矩”二字咬得有些重,恰恰提醒了曼夫人,若按府邸品阶来排座次,忠义公府原是在镇国公府之上的。 且往常年曼夫人总要与娴夫人推诿客套上几句,才在首席坐下,今日即已丢了第一府邸的地位,便也未再与娴夫人客气。
娴夫人神色端庄,笑容清浅地柔声开口:“既然颖姐儿想和念珺挨着坐,不如曼夫人就成全了她们两个吧。” 忠义公府甘居镇国公府之下这许多年,不过是因为对权势的淡泊而已,却不可甘心受辱,与谢家的联姻,桓家却横插一脚,这样的行径祖家怎能顺从? 坐在对面的南方女眷们这时兴味盎然地望着这边,琳夫人眼中带了一抹淡笑,对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曼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是不发一言,忽地望了一眼坐在筠慧身旁一直没说话的锦依,唇角牵出一丝含意不明的笑意,站起身来,“娴夫人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换换吧。”她瞥向锦依的眼神带了丝意味深长,“如我等这样的世家中人,身份原是错不得的。” 义善堂的侍女们忙着安置两张席位上的人,众人都未留意她最后这句话,唯独锦依隐然察觉有些不对,心中转了几个念头,一时也料不定她所指为何。 众人皆坐定后,余嬷嬷照旧说了些开场话,又交待了前半年的帐目明细,接下来便开始认捐款项。 筠慧在首席坐得稳如泰山,眼见着今日桓家吃了瘪,心中着实舒畅,扬声对余嬷嬷道:“今年我们王府出三千两。” 众人皆是愕然,往年镇国公府只是出一千,今年换了楚辰王府竟就要翻上两番。 这倒不是钱银多寡的问题,总归女眷这边出的都是些小钱,不过是图个兴头而已,男客那边才是正经的拿钱做善事。 只是筠慧郡主这样一来,明摆着是让镇国公府没脸。 却听她施施然笑道:“众位别慌,我还没说完呢。这里边有一千是安边侯府的,……既然王府今年坐了首席,原又比镇国公家品阶高些,那自然钱也是要多出的,就两千吧。” 曼夫人脸色铁青,沉着脸没说话。 接下来便按着这个份额排下去,其他人自然也再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