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像虱子一样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有山有水的地方，至少少不了柴米油，酱醋茶，唯独七件事当中的这个“盐”，却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有的。

    靠海的地方还能采集海盐，可在海边不值钱的海盐千里迢迢运送进来，那价格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了的。

    尤其是生活在大汉帝国以西的那些少数民族，他们跟大汉帝国的交易当中，盐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项。

    故而，在中国悠长的历史当中，盐和铁几乎都是被朝廷所垄断的商品，被称为专卖。一样商品，值得朝廷动用国家的力量来垄断，就足以证明其利润。

    嘉定府，本不是一个很有名的地方，作为剑南道一个小小的府县，照说也不该有多么繁荣富华。可嘉定府有一样特产，那就是盐，井盐。

    有了盐，嘉定府在整个剑南道的政治地位就自然拔高，作为朝廷收入的重要一块，剑南道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投资建立嘉定府，而趋利的商人们则会涌来嘉定府，这些商人在赚钱的同时也会花钱，货币的流动自然而然的带动了整个嘉定府的经济。

    所以嘉定城和周边，其实是很富庶的。

    虽然朝廷将盐作为专卖垄断，但自古以来便于一句话，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凡是能够赚取大量金钱的事情，总会有人无数聪明人从中上下其手，以便让自己的腰包能够因此而鼓胀起来。

    嘉定府每天能够生产多少盐，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朝廷如何能够得到准确的数字，这其中便有了大量可以cao作的空间。

    朝廷虽然会派来专门的监官，可是当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时，又有几个监官能够真正管的住自己的双手？故而不仅每天都有大量的私盐流入看不见的市场，甚至在某些时候，一些隐蔽的盐井，都能正大光明的开采。

    如此一来，依靠着那些架设在山中的盐井，嘉定府的人逐渐变得富裕起来。

    祁家，最早的时候只是熬盐工人，因为胆子大，脑子也够用，敢于在监官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一袋袋私盐偷运出去，转手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所以很快成为嘉定府的一个大地主，其后代子孙始终不忘先祖经验，死死抓住私盐这个生财之道，如今家财不仅早过万贯之数，良田更是有上千亩之多。

    富裕起来之后，祁家人自然不甘于只当个有钱之人，他们鼓励后代子女读书习武，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文成武就，从而整体拔高祁家的地位。

    哪怕祁家在嘉定府已经算是顶级富豪，但谁都知道，私盐永远是杀头的买卖，一个不留神，不仅手中财富变成镜中花、水中月，就连全家老小都有可能搭进去。

    只有成为士族，祁家的安全才有真正的保障。

    今年六十五岁的祁明度，便是如今祁家的家主。作为嘉定府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祁明度虽然连县学都没有考上，但却将自己五个儿子当中的两个送进了县学，剩下的三个花高价请来师傅传授武艺。

    很显然祁明度是个有想法的人，知道该发展家族，一文一武，一张一弛，深得两条腿走路的精髓所在。

    从四十五岁掌管祁家至今，祁明度自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他也坚定的认为，照这种模式经营下去，祁家很快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家族。

    事实上在嘉定府，类似祁家这样的富豪并不少。

    白花花的井盐就如同是白花花的银子，养肥了一个又一个的家族，其中固然会有一些家族在壮大的途中，因为种种原因而失败，消散在历史当中，当更多的人会冒出头来，继续前进。

    初来乍到的马铮，只是感觉到嘉定府的繁华，并不清楚这繁华背后的原因。

    为了避免麻烦，孤身一人的马铮没有选择嘉定城中那些富人出入的酒肆客栈，而是选了一家普通的食肆，准备先慰劳慰劳肚子，安顿下来之后再做打算。

    巴蜀食物的风味自古有名，即便如今没有辣椒这种原产南美的调味料，但茱萸和那些山民卖出来的花椒，却是让马铮多少感受到后世的滋味。

    这家小小的食肆只有五张小桌子，就算只有五张桌子此时也没有坐满，看来生意并不是太好。

    虽说已经决定要通过一些非常的手法为自己找来更多的玉髓，加快修炼的速度，但也不能看见一家大户就冲进去，揪住人家衣领追问家中有没有藏着玉髓这种东西吧。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知易行难”，想藏着玉髓这种隐秘的事情，别说外人不知道，就算是家人，只要不够份量的，怕是也搞不清楚。

    应该怎么做呢？

    酒足饭饱的马铮，扫过街边，看见两个要饭的乞丐，其中一个手里爪个半块馒头，另外一个则是捏着个破碗。

    破碗里好像是有一点点饭菜，接下来让马铮看到了极其罕见的一幕，两个乞丐相互交换了手中的食物，虽说这些食物看起来已经不像是食物了。

    “原来如此，或许我可以......”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关于如何弄到玉髓，马铮终于有了点头绪。

    在嘉定府休息一个晚上，在第二天天亮之后，马铮不疾不徐的走上大街，两眼细致的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要找一种人，一种不事生产，只会欺软怕恶，以讹诈别人为生的那种人，通俗的说，就是社会最底层的那种混子。

    这种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不会缺少，就如同是人类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嘉定府其实并不大，这也给马铮的工作减小了难度，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三个目标，而幸运的是，这三个家伙竟然也瞧上了马铮。

    虽然马铮已经入蜀很长一段时间，但毕竟他来自西北边境，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情语言，都跟本地人有一定的区别。

    而欺负外地人，尤其是像马铮这样形单影子，看上去又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人，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所以当马铮有意无意的掏出一锭黄金之后，三双眼神就一直跟随着马铮，贪婪之色显露无疑。

    “来吧，来上钩吧。”

    眼角余光里瞄着三个摇摇晃晃的身形，马铮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向着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去。

    混子们其实有时候很害羞，在他们自己眼中，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是在老百姓眼中，这些混子就如同生活在头皮里的虱子，只知道喝人血，要不了命却让人烦躁，更重要的是，他们见不得光。

    没人巷子，或许最适合混子们施展他们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