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围城困兽（九）

    被召集过来的首领和随从们默默地顺着楼梯下楼，没有人说话。人们心里想法各不同，上位的压抑兴奋装作平静，内心计划建立威严和权力。失势的强作平静接受，内心或是郁闷，或是哀叹，或是计划归附那棵大树。

    雷扬无所谓的小声问吕维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吕维世神情愉快，轻声回答问题。小紫眼光带着回忆盯着吕维世，脑子里极力回忆这个东北小伙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李晓科低头盯着楼梯，面沉似水的跟着人流往下走，脑子里却满是明天行动的胡乱想法。邬城城叼着烟，表面神情放松，实则一直在注意雷扬和小紫等人。他心里默默权衡利弊，是不是该结交雷扬等人。

    这群各怀心思的人们安静的走出了办公楼，随即就被武耀碑告知，除了西城墙的以外，其他三个城墙的人都会被汽车送回去。西城墙的四个首领礼节性的和众人道了个别就领着所属人马走了，其他三个城墙的人，三三两两的和认识的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邬城城走到雷扬身边：“雷扬，借步说几句话好么。”雷扬看了看邬城城，随即道：“好。”

    两个人走到一边，邬城城看看周围，与其他人有一段距离。他掏出烟给雷扬点上：“雷扬，我看得出来吕维世和你感情很深。”雷扬平淡说道：“以前我们就认识。”邬城城笑了笑：“吕维世和我说过你们在老林子里遇到的事情，呵呵。”

    雷扬冷笑一下：“邬城城你有什么话直说吧，时间紧迫别拐弯抹角。”

    邬城城看了看正在和小紫臭贫的吕维世，接着又看着雷扬：“我想让吕维世跟着你，一是他和你感情老好了，二是，你也知道我们东北逃过来的也有道上的，这就难免有吕老大的仇人。我不想吕维世因为吕老大的关系，背后被人捅刀子。你也知道，现在这情况，未来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雷扬痛快的答应：“我以为什么事情，这事好说。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和你要人的。”

    邬城城拍拍雷扬肩头：“我托个大自称哥哥了，雷扬希望安定下来后你抽时间找我一下。尽快。”此时的邬城城心里已打定和雷扬结盟的想法了，所以他先用哥哥这个称呼探探雷扬的反应，如果雷扬默认，说明结盟可能性就有百分之七八十了。

    雷扬盯着邬城城眼睛看了一小会，展颜一笑：“城哥，忙完了，我尽快去找你。对了，你的好酒好菜招呼啊。”

    邬城城笑道：“好啊，你放心，有酒你可劲造。”

    “各城墙首领，领着你们的人上车，上车！”武耀碑站在三辆军用解放车前大声招呼道。

    雷扬礼节性的和邬城城握了握手：“城哥，明天见。”邬城城面色闪出严峻：“明天行动，我有预感是要见血的。相信我，你做好心理准备。”雷扬点点头没说话。

    解放车的后斗里，雷扬靠着后斗尾部坐着，他看着时不时出现的火堆，还有围着火堆烤火取暖的人们。吕维世靠着雷扬抽着烟：“雷哥，你要是不把我要到你身边，我都估计和城城哥说呀。”

    雷扬转过头，伸手像关心弟弟般的轻轻揉了揉吕维世的头发：“我会把你放在别人身边么。你他妈彪啊。”

    吕维世感受着雷扬的兄弟感情，眼睛一热，嗓音哽咽：“雷哥……”

    雷扬自己点了根烟，踌躇的小声道：“辉夜道长他也……”

    吕维世悲哀的点点头：“死了……美军以韩国为依托港口和基地，美空军，海航，出动飞机和战斧导弹对沈阳进行了报复性轰炸。我那时正好在外面，等我……等我……等我回到家……一片，一片废墟……等，军队过来救援，从废墟里挖出爸爸，mama，辉夜道长……雷哥，三具尸体，三具尸体……”话语最后都是哭泣。

    雷扬紧紧搂着吕维世，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不要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吕维世哭泣道：“东北三省反复遭到美日联军和北约军队的轰炸，由以三个省会和重工业基地遭受最严重，没有办法我们只好随着疏散人群逃进关内……”

    雷扬递给吕维世一根点着的香烟：“吕维世，命运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不要伤心了。”

    吕维世狠狠抽了一口烟，烟雾浓厚飘散：“雷哥，你说贺宇励，耗子，黄贤皖他们……”

    一句话引起了雷扬对以前的回忆，自己的同学，朋友，他们是不是在这个地狱般的末世里已经消亡了……好半响，他呼了口气：“死了（liao)死了，一死百了……吕维世，我们终究的面对死亡，面对亲人或是朋友离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吕维世擦擦眼泪：“雷哥，还好你活着。那时候你出事，我们四个人全家都被国家安全局调查了。后来看新闻知道你做了惊天大案，再后来收到你被处决的消息，我爸爸和耗子爸爸领着我们四个祭祀你的在天之灵。没想到，雷哥还活着。雷哥，我们都知道你绝不是新闻里说的那样，耗子爸爸说你接触的秘密太多了，所以……”后面的斩草除根，吕维世没敢说出口，因为他没听见雷扬说家人，心里明白雷扬家人肯定不在了。

    雷扬抽着烟，眼睛看着随着汽车行进而倒退的黑暗街道：“我活了下来……我把那些肝胆相照的朋友都杀了……”语气里充满了阴寒冰冷。

    吕维世突然感到雷扬身体莫名的散发着残忍凶残的气息，这气息使得他不由自主的离开雷扬身边一点距离，这气息使得他惊骇的看着雷扬，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雷扬似的看着……

    时不时出现的街边火堆光芒把雷扬脸庞映照的明暗变换，尤其是左脸那道贯穿血红疤痕会反射火光，显得他面目虽然平静，但是却掩盖不住嗜血，凶残，冰寒，冷酷，无情！仿佛此时的雷扬化身为在鲜血里狂笑尖叫的修罗恶魔！

    沉默中，解放车停到了雷扬，李晓科所在的地方。所有的人纷纷从后斗跳下来，不停的跺脚，搓手，快速的活动身体已达到暖和的目的。雷扬想起什么似的和吕维世小声道：“答应我，不要和小紫说我们俩以前的事情。”吕维世惊讶道：“为什么，雷哥？小紫嫂子怎么了？”雷扬苦笑一下没说话。吕维世强自压住好奇欲望，没有再多嘴询问。

    人们渐渐暖和了身体，没有上位的原首领，包括任望山在内，都有了想走的意思。明显的想用这种方式无声证明自己那失落的权力，或许也想凭借这方式让四大首领不要自以为是的看底自己。冯志远在七八个忠心耿耿的小弟围拢下默默看着那些人没说话。雷扬冷笑了一下，随即抓住小紫的双手小心替她温暖。李晓科眼看着选人任务没有落实，人们就要离去心急如焚：现在城外渐渐被僵尸群包围，保卫战斗会很快出现，如果连人也定不下来，不能万众一心，在这时间就是生命的情形下，就会有很多人失去生命！最坏的结果，万一僵尸群冲进古城，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先不要走，我们必须把人手定下来。”李晓科喊住那些人。结果那些人里的首领只是冲着李晓科皮笑rou不笑几下，接着迈开脚步要离去。

    李晓科急道：“各位，我们必须赶紧定下人手，完成罗中校交付的任务，要不然会影响明天的行动！”眼见阻止不了人们的离去，他只好扯出罗中校这块虎皮做大旗了。

    没想到离去的人们七嘴八舌“哎呀，急急忙忙逃进城，都累了。”“就是啊，还被屠杀惊吓，又被冷风吹了一气。”“你们四大首领定就行了，有我们什么事啊，我命服从就好了么。”“是啊，有多大权力就得负担多大责任啊。”话语里尽是调侃和看好戏的意思。

    “雷扬，这是怎么回事？”黄耀明窜到雷扬怀里小声问道，与此同时妖妖和石云也走了过来。

    “哥哥，你穿这身武警衣服真帅。”妖妖发自内心赞美，“雷哥，你是不是当官了？”石云惊讶问道。

    “呵呵，我和小紫是负责东城墙首领之一了。”雷扬笑道，随即扭过头狞笑着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晓科继续说道：“那些人是落马的各个小首领和随从，他们想制造点声势给我们下马威。那个乌托邦现在****了。”

    黄耀明假作亲昵蹭雷扬脸颊，把头贴近他耳边小声道：“去，把那些人拦住！立威！”

    雷扬抱着黄耀明转了个身，不让妖妖等人看见自己和黄耀明说话，接着小声道：“明哥，让那个乌托邦自己忙去吧。我这里召集人手没问题。”

    黄耀明小声但是发狠道：“立威！！你和小紫一起去！”

    雷扬忽然想到黄耀明在城墙上和自己说的话。想到这，他把黄耀明交给吕维世：“抱好黄大仙啊，你们认识的。”吕维世目瞪口呆，无比尊敬接过黄耀明：“大仙，你还活着啊。”黄耀明郁闷的暗自腹诽：什么叫还活着！！妈的，盼我死啊！！

    雷扬拉了小紫一把，随后抽出军刺！小紫看到后立马明白雷扬用意，她跟着抽出军刺！两个人慢慢踱步到人群前面不远的地方。

    雷扬随意的选了一个落马的首领，那个人三十多岁，穿着军大衣显得身材臃肿。“喂，你早早回去想睡觉么？”雷扬用军刺指着他问道。

    那个首领一看是雷扬，心里先快速跳动几下，紧跟着身体不禁颤抖！因为雷扬宰了西城墙两位社会大哥给他留下了深刻恐怖回忆！努力地做了个笑容：“雷兄弟啊，我是有些累了，你放心你们做的决定我一百个服从。”

    雷扬并没有理会那个落马首领虚伪假笑，而是扭头对小紫说道：“他累了，想睡觉。”小紫看着首领无声的点点头。

    那个落马首领眼见小紫看着自己眼神变成冰冷，他惊呼道：“雷扬，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不容的你肆无忌惮！”话里话外不但掩饰恐惧，而且还把所有要离开的人都绕了进去。那意思是：我又不是带头离开的，大家都要离开，你别乱来。

    雷扬狞笑道：“你不是要睡觉么。”所有人听出来了，那是对死人说话的语气！

    小紫动了！一道残影闪到那个首领面前！！“啊！！”所有人眼前一花，就听见了那位的临死惨叫！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人们看清后一个个都不寒而栗！之见，小紫半蹲着单膝点地，那个首领早已趴在地上，军刺从他后脑刺入！不但如此，随着小紫起身拔出军刺的时候，安静的现场响起“仓！”的军刺和地面摩擦金属音！这说明小紫的军刺不单单刺穿了那首领脑袋，还扎进地面里！！

    一边抖动军刺往下甩着刃身上的血液脑浆混合液体，一边看着要离去的人们：“雷扬，他死了，这下可以好好睡个觉了。”雷扬狞笑几声，用眼神示意小紫：干得好。小紫冲着雷扬微微一笑，百媚纵生。

    这一下人们都被小紫刹那间的杀戮震在当场，鸦雀无声安静的可怕！雷扬扬声道：“谁还累啊！”回答雷扬的还是安静！雷扬再次扬声充满狠毒道：“谁还累！！”反应过来的人群立刻纷纷道不累了，不累了等话语。

    小紫眼神冰冷，话语温柔道：“我们可以开会了吧。”人们立马异口同声：“可以，可以，可以啊。”

    雷扬走到李晓科面前冷声道：“你可以开会了，还有小紫的事慢慢和你算。”李晓科点点头：“谢谢你的帮助。”雷扬哼了一声离开他。

    李晓科大声道：“现在东城墙分成四段，分别由四个首领负责！由左自右，以冯大哥，雷扬，小紫，我为划分！划分完毕后就把人定下来！罗中校命令以退伍兵优先，抽到谁的人，谁必须配合！！我，雷扬，小紫，冯大哥，各抽五十人！现在开始，你们把所有的人聚集到段位划分区域！”

    战战兢兢的元首领们听到李晓科的话如同天籁，赶紧大声答应的领着手下急急忙忙小跑着召集去了，其实离开心思更加明显一些。

    三个小时以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雷扬和凌小紫站在一辆废弃的卡车后斗上，两人借着火堆光芒看着下面地上站着的黑压压一大片人群，这都是属于他俩段位的人。

    雷扬冷冷看了一会大声道：“石云你负责挑选九十七个退伍兵！身强体壮，开过枪的优先！！”站在后斗下的石云大声喊道：“是！”随后转身大吼道：“退伍兵，三十岁以下的出列！跟我到左边集合！”随着石云话语声音一落，几百号符合条件的年轻后生纷纷走出人群，渐渐汇集到人群左边站立。

    雷扬把手里的武警军帽揉成纳粹帽样式，随后端端正正戴好，帽檐下压刚刚遮掩眼睛，从下面看他眼睛陷入一片黑暗阴影里！双手扶着后斗冰冷，充满锈迹的栏杆，他声音阴寒充满杀意大声说道：“末日来了！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只想和我关心的人在这个末日活下去！我不想说什么大无畏牺牲啊，为了人民活下去贡献自己一切力量啊的话。这些虚伪的话，我说着恶心，你们听着更加恶心！为其他人献身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为了你们自私的让家人活下去，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这样的话，我们活下去的机率才会加大！

    我不敢保证在场的各位都会活下去！因为，我不能掌控命运，你们也不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在这个没有希望的末世里尽量挣扎！挣扎着活下去！！选出来的年轻人会拿起武器，为了家人或是自己而战斗！不但他们要战斗，你们同样要战斗！！后勤支援，战斗支援，救护支援，等等会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做！每个人，包括孩子，女人，老人，都要做好准备，关键时刻不要拖后腿！谁拖了后腿，对不起，我会拿你血祭！！

    今时今日，没有人可以坐享其成！没有人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你们退缩的时候，想想你要活下去的信念，想想你所要保护和爱护的家人！也许这些可以化作你们疯狂战斗的动力，也许可以变成你们退缩的理由！不过你们退缩的时候，也尽量想想，我手中的军刺！！”

    小紫学着雷扬也把军帽弄成纳粹帽，当她看见雷扬讲完话后，就戴好军帽上前一步：“我们俩作为首领，会尽量保护和带领大家活下去！老人，女人，尤其是孩子，他们都是保护的重点！我希望男人们担当起职责，保护好老幼妇孺！我也会保证老幼妇孺活下去！”

    雷扬突然爆发阴寒气息，冷声打断道：“没有什么保证！能不能活下去，靠你们自己！！选择自私退缩，还是英勇战斗，看你们自己！！好了就到这里！除了石云留下的人马，其他的都解散！！”

    小紫愣愣的看着雷扬，不明白他为什么粗暴的强行堵住自己的话语。雷扬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声音温柔而又充斥冷酷：“小紫，不要相信那个乌托邦！人类都是自私的！你不能保证什么，那么多的老幼妇孺，你顾得过来么！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顾忌他们而受到伤害！小紫你可以骂我冷酷无情，我只知道，你是我要保护的！！我只知道，人类只会记得仇恨，不会记住恩惠！！”

    雷扬跳下后斗走向了那群被留下的退伍兵，小紫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雷扬，我们相爱过……吕维世都和我说了……为什么，你不承认，为什么，你要用冷酷残忍包裹自己真实的内心。雷扬，原来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