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章 苏伦森林(2)
..马蹄声声,石道长久的沉寂被四个旅行者打破。 人类活动一旦消失之后,自然之神泰格便指挥树木,藤蔓,以及一切可以占领土地的植物在那些废弃的房屋,荒芜的田地以及尽管硕果累累却无人采摘的果园中疯狂生长。只需要几年的时间,自然便会将人类的痕迹从大地上强硬而坚决地抹去。 不论是刻有诸神浮雕的神殿,农夫破旧的木屋,贵族坚固的城堡,还是藏有文明火苗的学院;不论是迎接无数死亡的战场,还是人潮涌动的城市,泰格从不曾真正放弃承载这些的土地,他只是安静而耐心地等待,人类自然会将从自然手里拿取的重新交还回来熄灭神火的神灵不会回应信徒的祈祷,破产的农夫不会再次挥动镰刀,只需要阴谋便可以断绝一个绵延千年的家族,而面对强权的火焰,知识也只能在铁蹄下颤抖,无数亡灵哭号的战场能够生出最为美丽的花朵;战争,瘟疫,各种各样的灾难,人为的和自然的,一座城市的建立也许只需要数十年,但毁灭仅仅只需要数十年中的千万分之一不到的时间。 但所有的衰败都没能发生在石道上。不,在苏伦森林以外的地区,旅人们只能在那些身后的枯枝落叶下,在那些结盘踞的巨大树根之下发现石道的蛛丝马迹,破碎的青色石板散落在泥土和植物之中,自从苏伦森林封闭,它们便沉睡不再醒来。 但现在,在固伦山脉的深处,几个纪年以来无人打扰的地方,旅人们正籍由石道前往与过去毫无二致的终点。在这一刻,如果有一位精通历史的学者在场,那就可以说现在的确与现在重合了。 “即使在森林封闭的那些岁月里,我们仍旧没有停止维护石道的行动。”在向同伴们讲述这段过去时,贝纳德非常骄傲于这段历史没有任何的资料和文献曾经记载过这些,哪怕在苏伦森林已经重新开启的现在,也少有人所知,“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而我们也许并不需要这条带来太多死亡和牺牲的道路。” “但星见们告诉族人,死亡和牺牲并不会是永远。当时间抚平伤痛之后,迟早有一天,哪怕我们会抱怨平静带来的迟钝和麻木,和平终将会降临到苏伦森林,也许并不是永久亚当弥多克也无法知晓河流最终的去向。苏伦森林终究会再度开启,我们不会和这个世界分别太久。” “所以我们维护了它这段残存于苏伦森林里的石道长达十安特比,”沙弥扬人回忆道,“这的确不是一份容易的事儿。对大部分族人来说,练习直刀或者弓箭的技艺更为重要也更简单,在最开始,只有孩子们愿意从事这项艰苦的工作当然,那时成年人也的确不多,他们也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儿。他们在更老和更年幼的星见的带领下开始修复在战争中破损的石道。这些战争的幸存者建造了最初的一安特比的石道。” “后来越来越多的族人加入了这项工作,它逐渐成为了一项传统我的意思是,从每个沙弥扬人可以奔跑开始,他们就被分配不同的任务我们在春天清理太过靠近道路的树木和灌木丛,拔出那些扎根在石缝的幼苗,我们设法开凿青石板用以替换掉那些破损的部分我负责了其中三十块,在星塔的脚下。” 其他人顺着沙弥扬人手指的方向看出去,视野里只有苍翠的森林夹杂着一条青灰的道路但每个人都可以想象,在这条道路的重点,苍穹之下,卡尔德拉湖泊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岸边的星塔虽然依旧屹立,那些禁闭的门扇却再也不会打开。 “我们都在祈祷这次苏伦森林开启后不再会有关闭的那一天。”半身人严肃地说,这个表情很少会出现古德姆的脸上,“对于商人来说,如果这一天再度到来,那可真是大麻烦啊!” “每一个当代的胜利者都会踏着之前胜利者的尸体前进。”夏仲任由自己的马匹在鲜嫩的枝条前流连忘返,只要还跟得上同伴的步伐,法师很少会试图将它从美食前拉开,“至少就我所知,战后几乎所有与沙弥扬人交好的商会都消失了它们的主人或者改变了立场,或者被没收了财产,而前往死神奥斯法殿堂的人也为数不少。” “所以我也没有失败的权利对吗?先生?”一直沉默的男孩加拉尔忽然开口,“那些失败者也曾经强大到把持商路,拥有的力量让国王为之恐惧,但最后失败,就连最卑微的奴隶也敢轻视他们。” “你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必要时候,法师也并不吝于赞赏,他对加拉尔说道:“你永远不必做最强的那一个,但是你必须要尽可能地使强者的姿态维持下去那些愚昧无知的人的失败更容易被宽容,但强者的失败即意味死亡。” “男孩,如今你已选择了最困难的道路,而你和强者最大的区别是你并不强大,但却没人会选择对你的失败宽容。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加拉尔殿下,从现在开始就好好思考看看要怎样取得沙弥扬人的帮助吧。” 在法师和加拉尔交谈的期间,半身人聪明地保持了安静,他稍微勒住了矮种马的缰绳,好让这畜生走得更慢些。 虽然半身人总爱比别人知道得更多一点,但他们同时也知道,某些时候最好收敛一下自己过度发达的好奇心。 中午过后沙弥扬人宣布说他们今天能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按照这个速度,天黑之前我们能到达誓约之石。” “传说中迪尔森大帝与夏米尔之子盟誓的地方?”半身商人兴致勃勃地问道,“噢,我记得吉拉斯的科拉尔剧团前几年大受欢迎的歌剧名字好像就叫。”他沉浸在那场让他回味不已的表演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法师比平时更加冷淡的脸色:“你们一定要去看看!扮演夏米尔之子的演员,我认为他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女士们为他如痴如醉!”
“如果你这么喜爱他,”夏仲说道:“你可以长久地留在苏伦森林首先夏米尔之子必须是个纯血的萨贝尔人,你可以期待可以成为第一个见到夏米尔之子诞生的异族。” 古德姆咽了口唾沫。“我认为沙弥扬人可不会喜欢有一个异族分走了萨贝尔人对他们的宠爱,”他干巴巴地笑着说:“而对于一个喜爱戏剧的半身人来说,科拉尔剧团的表演就能让他满足整整一年啦!” “看,这就是出名的好处了。”夏仲对走在身边的男孩说道:“世人喜爱谄媚那些声名远播的人,他们用绘画,戏剧,小说和诗歌来传扬他的声名,这对那位不幸的人毫无好处,但是他们自己却借着这个机会来提升自己的名声。” 男孩的表情看上去就像被迫吞了一块让人恶心的糖。“说真的,自从知晓了阿尔梅里亚和阿维莱斯之间的故事,我对大臣和国王便充满了同情!这是一件多么艰苦的工作啊……” 半身人小心地扯扯沙弥扬人的袍角,“我说,”他低声问道:“难道奥玛斯和你有了什么分歧?” “他们,是的,之前大人并不算太讨厌那位传说中人物。”深知内情的沙弥扬人无奈地回答:“但他的确不怎么喜爱住在苏伦森林里的星见们。” “怪事,真是怪事。”半身人嘟囔,“一个萨贝尔人讨厌一群萨贝尔人?” 他们最终在天黑之前停下了脚步,并且在石道上搭起了帐篷。今天一整天的天气都很好,虽然没有太阳,但也没有雨水。天空阴得并不严重,眼尖的加拉尔甚至在浅淡的天色中发现了西方执行鲁尔马斯的踪影。 “这意味着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沙弥扬人教导这个男孩:“我记得小时候长老告诉我,如果鲁尔马斯出现在双月神之前,那第二天准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她骄傲地说道:“后来我不论走到哪里,这一条从未出错。” “通常认为命运与星象紧密相关,而很多文献上有沙弥扬人精通天象的记载。”法师坐在道路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慢吞吞地说,“我听说很多沙弥扬佣兵同时也是兼任军队里的气象官员。”他看上去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的确如此。”沙弥扬人把一块腌rou丢进装满水的锅里就在宿营地没多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泉眼,“不过很少有人会真的听从我们的建议。大多数人总是说,‘你是一个沙弥扬人,那去看看明天的天气吧’,但是如果你告诉他最好不要继续前进因为第二天会有一场糟糕的暴风雨,长官总会说‘凡人又怎么可能预知瑞信安的脚步呢’,然后第二天我们准会在风雨中走上三安特比的长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