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穿越人海的目光（二）
“第二十七排左起第三十一位观众，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当爱情和前途摆在你面前，两者只能取其一时，你会如何选择？” 顾盛铭低沉的声音响彻剧场时，夏沐犹自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忽然，旁边小眉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夏沐疑惑地摘下耳机，正打算询问她什么事情，忽觉脸上一阵发烫。 她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四周的员工同事们纷纷向自己投过来目光，疑惑、羡慕或是惊讶，情绪各不相同，眼神却都十分一致地准确望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夏沐有些尴尬将耳机收起来，坐直身子，瞅了瞅四周，惊讶的发现正前方的发言台上，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顾盛铭正目光炯炯的朝自己这个方向望过来。 隔着不算太短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眼神，却直觉感到那目光是在看着自己，且如有形一般，强势霸道地笼罩她的全身，令人逃不脱，挣不得，暴露在聚光灯下，无可遁形。 发言台上，顾盛铭注视着愣愣起身一脸疑惑的夏沐。显然，这个女人方才并不专心。 他几乎不肯容许她有半分犹疑，再次沉声发问： “这位小姐，请回答。” 熟悉淡漠的男声传到夏沐耳中，令她心头一震。工作人员将话筒递到她手里，微凉的话筒握在手心，将浑身的热度悄然消去几分。 身旁，小眉见她愣神，赶紧救场，将顾盛铭问出的问题低声告诉她。 夏沐听言心中一震，仿佛看到了时光倒流回。 这个两者选其一的问题，竟然和三年前分手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她丢弃了爱情，抛弃了他，出国留学，去追求自己的记者梦。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他问出这个问题，是要她再次抉择麽？ 夏沐抬头，迎上顾盛铭隔空而来的目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大庭广众之下，他的眼神简直要令她几乎要窒息过去。 “我——”镇定几分后，她紧紧握着无线话筒，手心攥出一阵阵冷汗。 艰难，和三年前一样艰难。 无论选择爱情还是选择前途，开口都是这样艰难。 “选择什么？”顾盛铭步步紧逼，眸似利剑，直射而来。 全场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我选择——” 一束追光自棚顶适时落下，打在夏沐身上，映的她肤色雪白，红唇分明。就在她快要说出答案的那一秒，“啪嗒”一声，无线话筒电量告急，陡然失声。 她的声音，瞬间消失在偌大的剧场，如石沉大海，再也寻不着。 正前方发言台上，顾盛铭长身玉立，于明亮的灯光之下站定，面色清俊如雪，眼神灼如烈日，看向夏沐的幽深眸光中，有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 他终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她的唇在动，可隔着太远的距离，他无法辨认那口型是在说“前途”，还是“爱情”。 也许她还是选择前途，那么他会再心死一次。 也许她会选择爱情，那么，是否他们的结局会改写？ 有那么一瞬间，顾盛铭竟不敢往下去想。 此时，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所有人声喧嚣悉数被摒弃在脑后，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中激起一串跳跃的火花，记忆从此刻回溯至三年前第一次相遇的场面。 那时的夏沐，还只是平凡到落入尘埃便会消失不见的在校学生，努力为了赚取生活费而兼职打拼，奔跑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那时的顾盛铭，在夏沐的眼中，也只是一介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 经年此去，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她如愿成为一名记者，立志驻扎新闻第一线，在生活的路上摸爬滚打，百折犹自不挠； 而他继承外祖父的遗产，将顾氏集团带领至一个辉煌更胜从前的新高度，历尽商场风云，已然成神。 夏沐暗自苦笑，既然已经分开，何必再苦苦相逼。 那曾经炙热燃烧的感情，几乎已将过去的她焚烧殆尽，而那些疯狂热烈的记忆，在就让它们深埋在时间的黑洞里，堆积叠加，不要再打开。 渐行渐远渐无书，对他们两个而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麽？ * 顾宅。 明亮宽敞的别墅客厅中，仆人正忙着将精致的碗筷瓷碟一应摆上，长长的欧式大理石餐桌上铺着两方镶着银线的洁白餐布。 所有仆人都知道，今天是少爷回来吃饭的日子，因而准备的更加用心。 十年前，顾父——盛天凌意外去世，自那时起，顾盛铭便接管了父亲的江山。后来外祖父去世，顾母无心经商，顾盛铭又接管了顾氏，一人之力处理两家事务，每天都要从早忙到晚，回家吃饭都成了难得的事情。 顾盛铭回到家中的时候，顾母正被仆人小心搀扶着，自楼梯上姗姗而下。 顾母虽已年过五十，但精心保养的面容自有一股长期养尊处优的气质，冷艳而尊贵，不怒而威。所以，乍一眼看上去，顾盛铭浑身散发的淡漠气息与她颇有几分相通之处。 见到自家儿子亲自上楼才接，顾月吟面上染上温柔之色，笑意吟吟地弯起手臂任顾盛铭扶着，母子二人一起下楼朝餐厅走去。 仆人们早已候在餐桌旁，两人落座后，精心烹制的饭菜一应送上，全是顾盛铭爱吃的菜色。 顾夫人心疼的看着自家儿子，殷勤为他布菜，“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吗，瞧着你都瘦了一圈了。” “还好。”顾盛铭淡淡答道，“最近正在和潼市电视台合作推广项目，比平时要忙一点，等项目步入正轨后就可以轻松些了。” 顾夫人点点头，亲手为他添了一碗饭，语重心长道，“你呀，别老是只顾工作，现在集团发展已经十分稳定，是时候该cao心你自己的事情了。” 这般老生常谈的话题对于顾氏母子来说早已是常有之事。 自从三年前顾盛铭恢复单身后，顾母就没少为他的感情生活cao心，每逢顾盛铭回家便要抛出几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与他谈论。 往日顾夫人旧话重提，顾盛铭也只是默默听着，并不发表意见。但今日，许是被剧院的事情影响，他脑中倏然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手中长筷一顿。 想起明亮如白日的聚光灯下，夏沐鲜艳的面容比灯光还要明亮夺目，眸中桀骜固执的神色更是气势如虹，顾盛铭心中没由来便生出一股燥意，眉头微微一皱。 见他动作停顿，顾夫人还以为是这孩子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了，连忙趁热打铁： “前段时间我遇到了方家夫妇，他家小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正打算在国内找份稳当的工作。他们家是做工程建设的，没有特别的适合的职位，所以方夫人特意叫我问问你，看能不能给她女儿安排个职位？” “我知道了。”顾盛铭放下碗筷，拿起餐巾轻拭嘴角，“我会安排手下的人替她寻一个合适的职位的。” “嗯。”顾夫人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听说，这方家的小女儿学历很高，长相也十分出色，不如你们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