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扬声器里鬼王有一搭无一搭的搭讪,钟睿偶尔哼哼哈哈的回应,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时间在云山雾罩的闲聊中悄然流逝。许正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钟睿进去已经半个小时了,接头的人还没有出现,难道出什么纰漏了。 “要不我摸进去看看?”许正阳有些沉不住气了。 “怎么这么毛躁?”马骁皱了皱眉头,现在的许正阳和以往执行任务时镇定自若的老鹰简直判若两人。 许正阳低下了头,没有出声。从基地杀出来之后,他最先去的就是集安一中,那里没有方舒的踪迹,之后他又到了方舒家中,不仅方舒不在,连她的母亲也失去了消息。原本以为自己落网之后对方就会把方舒放出来,可是现在看来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只要方舒还在敌人的手中,他就无法安心冲锋陷阵。 “怎么了?第一次被人要挟?”马骁看着几乎乱了方寸的许正阳,说道,“记不记得当初贺大队是怎么教你的?如果有人挟持了你关心的人,你应该怎么办?”就算早已知道了贺东海的身份,马骁还是改不了贺大队的称呼。 “保持冷静,只要你对于对手还是一个威胁,人质就是安全的。”许正阳重复着早已熟记于胸的答案,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那就乖乖呆着。”马骁不再理会许正阳,继续摆弄手中的接收器。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的金杯面包车停放在锦绣大地市场外的停车场里,和众多商贩运货的面包车停在一处。对手是刀锋特种部队的头,是S组的教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敏锐的捕捉到,容不得半点疏忽。只能远远在外围监听,接头开始之后才能行动。 扬声器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只有一阵阵纸张翻动的声音,一阵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一阵阵脚步声,然后是关门的声音,之后便是一片沉寂。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窃听器装在什么地方了?”马骁抬起头问道。 “鞋底脚心的位置。”许正阳说道。 “脱鞋了?”马骁问道。 “而且把鞋放到了柜子里。”许正阳皱着眉头,“浴池,市场办公室后面有一个浴池,他们一定是在那儿接头。” “真他妈狡猾,脱光了见面,看你怎么装窃听器。”马骁恨恨的骂了一句,拉开车门下了车,迈步向市场里走去。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许正阳也下了车,伸了一个懒腰,目光飞快的转了一圈,还算干净,周围没有眼睛,不知道市场里面是什么情况,管不了那么多了,龙潭虎xue也得闯一遭了。 陈云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光天化日之下,从刑警队抢人,这是什么行为?简直就是使劲在集安公安局脸上反复抽嘴巴,耻辱,莫大的耻辱。几十上百的刑警出出进进的办公大楼,对于这些匪徒来说,和自由市场没有什么两样,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你严加看护的人带走,还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对方有几个人,长什么样儿都弄不清楚,简直窝囊到了极点。奇耻大辱啊,怪不得康剑成在听完汇报之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情解决不好,以后集安公安就不要在N省混了,连自己的家门都看不住,还谈什么保一方平安。没什么可说的,全体民警上街,所有车辆出动,所有路口设卡,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陈淑娴这个大活人找出来。 陈淑娴眼睛上蒙着厚厚的黑布,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她已经紧张的接近麻木,短短几天两度遭劫,有一次竟然是在刑警队的重重保卫之下被劫,简直让她这个普普通通的高校教师近乎崩溃。此刻,她的双手被反绑着,躺在一辆轿车的后备箱里,感受着后备箱底板下传来的排气筒热量,感受着车辆行进在路面上时时传来的颠簸,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在无尽的紧张中体会漫长的恐惧,这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耳朵里不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是不是刑警队的人发现自己被劫持了,是不是有人来救自己了?陈淑娴心中焦虑着,嘴里塞着的布团几乎顶到了嗓子眼儿,顶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她一遍遍在心中喊着,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开车的人显然在躲避着警察的围堵,一有警笛的声音车子就会转一个方向,七拐八拐,车子越开越慢,仿佛到了一个非常拥堵的地方,耳朵里到处是汽车的喇叭声,车子慢的几乎是在一步步往前蹭,挪一小段就要停车,一停就是半天,接着又起步,再停车。直到最后,车子完全停了下来,过了半晌,都不再移动。看来到地方了,不知道这些坏人要怎么对付自己,陈淑娴心中一急,在轿车的后备箱里晕了过去。 向飞端坐在特种大队大队长高战天的办公室内,面沉似水冷若冰霜。高战天立正站在办公桌旁边,双目平视前方,纹丝不动。 “高战天,好话我已经说了一箩筐,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可造之材,我绝不会和你废话,你明白吗?”向飞看着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滚刀rou,有些无可奈何,一个正团级上校军官,正在提拔和转业的十字路口,居然敢不把他这个军区参谋长放在眼里,这个高战天还真是个性十足。 “谢谢参谋长栽培,参谋长这么看得起我,我高战天万分荣幸。”高战天保持着标准的军姿,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这位参谋长对自己的劝说可以说是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副兄长的模样,可惜呀,自己对这位少将太了解了。 “那我就直说了,”向飞也有些不耐烦了,本来指望自己肩膀上金光闪闪的将星可以使得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大队长有所畏惧,看来是落空了,这位高大队长真是名副其实的天王老子。“高大队长,我接到举报,说你两次私自调动部队,一次阻止公安机关正常抓捕,一次非法绑架他人,不知道情况是否属实?” “绝无此事。”高战天一脸严肃,表情镇定的无比正常。 “据说你们绑架的被害人此刻已然在特种大队的营房内,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 “那你敢不敢让我在你的特种大队搜上一搜?”向飞扬了扬眉毛,盯着高战天的双眼。 “报告参谋长,您说的这事儿是不是归政治部管?”高战天已然纹丝不动。 “你,”向飞勃然大怒,“我告诉你高战天,我现在是给你面子,你真的想把事情捅到军区政治部吗?” “我有勇气接受任何机关的调查。”高战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高战天你要想清楚,光是一个擅自调动部队你就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向飞的语气中添了一分狠戾。 “谁说他是擅自调动军队?”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办公室门打开了,刘建设出现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向飞。 “刘师长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向飞笑了笑,刘建设也出马了,看来今天的事情想简简单单解决是不可能的了。 “特种大队两次调动都是我的命令,例行演习,没有必要向军区报告吧?”刘建设没有进屋,笔挺的站在门口。 “如果我没有记错,特种大队并不归你刘师长管辖,那是军区周副司令直接主管的队伍,你下命令调动,凭什么?”向飞冷笑着,居然有人跳出来充大个儿,好,那我就较较劲。 “特种大队性质特殊,周副司令工作繁忙,日常训练由驻地部队统筹,军区有文件,参谋长可以去查。”高战天的回答滴水不漏。 “既然是演习,那有没有方案?什么时间,什么内容,什么人参与?”居然拿出例行演习做幌子,别忘了,我向飞作为参谋长,正是主抓部队训练的。 “特种大队性质特殊,为了培养战士的应急反应能力,这样的演习从来没有书面计划。同时为了保密,演习情况一般也不做书面报告。” “难道连结果评估都没有吗?那你们搞演习有什么用?” “评估当然有,”刘建设说道,“每个参加演习的战士都有一份评估报告,计入战士档案,这份评估报告是由大队长高战天亲自做的。” “那么高大队长,不知道我这个军区参谋长是否有幸可以看一下你对这两次演习的评估报告?” “按照惯例,评估在演习后七个工作日内出具,”高战天终于微笑了一下,“参谋长,我是个懒人,不到最后一天懒得动笔。” “哈哈哈,”向飞大笑几声,说道,“特种大队的特战训练是我下一步要重点抓的内容,既然今天来了,我正好看看特种大队的常规训练情况。” “常规训练?”高战天眉头微微一皱,看了刘建设一眼,这个向飞素来老jian巨猾,要看常规训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现在以军区参谋长名义向你们特种大队下达命令,全员全副武装,紧急集合,急行军三十公里拉动,目标老虎沟,五分钟内集合完毕,十分钟内出发。” “全员?那值班人员呢?营区警戒任务呢?”高战天已经明白了向飞的用意,只能做最后的挣扎。 “全员拉动,上至你这位大队长,下到你们的炊事员。营区警戒由军区侦察营负责。马上执行命令。”向飞一脸肃穆,此刻俨然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是。”高战天立正应答,眼睛再次看向刘建设。没错,调虎离山,你营区内空无一人,还能藏得住什么秘密? 锦绣大地市场办公楼后有一排大大的平房,这里是市场工作人员的公共浴室,作为一个建设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公共浴室,保留着老旧浴室必不可少的设施,大浴池。劳累了一天的工作人员和菜贩,总是喜欢泡在浴池中热的有些发烫的水中,消除一身的疲惫,就连住在附近的住户,也喜欢隔三差五的到这里泡上一泡。可是,现在这个时间,生意再好的澡堂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客人,所以,澡堂门外的停车场里,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连自行车都不见一辆。 许正阳静静倚在办公楼的一处墙角,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浴室的门口。穿过市场用了五分钟,只要对手没有在那五分钟内转移,就不会从他眼皮下逃走。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S组的第一突击手监视之下全身而退,这样的人,许正阳还没有遇到过。 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秒针在手表上移动一格仿佛都要用一分钟的时间,耐性,许正阳一遍一遍告诫自己,要有耐性,马骁已经守在了市场门口,如果对手真的在自己到位之前就已经转移,那么还有马骁在外面盯着,放心吧,这次是S组队长和第一突击手的配合,只要静下心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可是,为什么总是静不下来呢?许正阳不由有些焦躁,这种焦躁,自打自己成为S组的头号尖兵之后,从来没有过。深深吸气,呼气,平静,要平静。 浴室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许正阳的身子迅速的滑到了办公楼的门口,当钟睿大步从公共浴室的大门出来时,许正阳已经将身影彻底隐藏在大门之后。要继续等,钟睿只是一个诱饵,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许正阳要等的,是和钟睿接头的人。 又是漫长的五分钟,浴室的大门再次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身着黑色皮夹克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站在门口,悠闲的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向着市场门口走去。就是他,许正阳微微一笑,利用点烟的动作掩饰自己对周边环境的观察,虽然是老套路,但绝对有效,屡试不爽。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事了,要跟住了。 午后的市场虽然没到高峰时刻,却也熙熙攘攘,这样的环境,对许正阳来说简直是天堂。对手在人流中走不快,自己在人流中又可以很好的得到掩护,慢慢走吧,保持住距离,在这场猫鼠游戏之中,谁隐藏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师永杰走在市场的人丛之中,不急不缓,全身放松。他的心情非常好,的确,看着对手一步步落入陷阱,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舒服。 像钟睿这样的角色,主动提出接头见面,这要是放在以往,绝对不会被组织批准。但是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参加组织这么多年了,师永杰从未见到他的上司向一个地区一次性投入这么多武装,几乎是组织的全部家底。饶是如此,还是让这个凶险莫名的对手逃走了。所以,此刻,任何信息都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集安的地头蛇,他所提供的只言片语,都有可能隐藏着足以扭转战局的信息。所以,靳百川果断决定,同意见面。但就算是见面,出面的也只是普通的联络员,绝不是他这个手术刀小组的老四,手术刀,是用来消除隐患的,绝不是用来传递消息的。因此,当钟睿踏入鬼王的办公室,侦测仪器发现钟睿身上传出的无线讯号之后,手术刀就要出动了,既然有人想用钟睿做饵钓鱼,那么组织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之,此刻的钟睿,不再是你的诱饵,而是我的诱饵,钓鱼的人不再是你,而是我,是手术刀小组。 一切安排井然有序,钟睿在接头之后完全不会料到,面前这位中年男子,是经过易容之后的手术刀小组四哥,更不会料到,就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银翼集团已经召集了附近所能召集到的所有顶尖杀手,在市场内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收网的那一刻。 一切准备就绪,师永杰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人都在等他的号令,只要他找到跟踪的人,一声令下,至少有十名久经沙场的凶神恶煞会毫不犹豫的发起致命的进攻,今天的战斗,不留活口。 可是,谁是跟踪者?一定有人跟踪自己,到底是谁?师永杰缓缓停在一个卖猪rou的摊位前,静静的感觉着,午后的阳光下,他忽然觉得有些伤感,老五如果没有死,如果在这儿,恐怕早就发现对手的位置了,要知道,在手术刀小组,论起跟踪和反跟踪,没有人比得上老五。 赵二虎站在rou摊后面,有气无力的招呼着过往的客人,午后的时光确实容易让人犯困,作为一个易容高手,不仅要做到相貌惟妙惟肖,跟要做到生活细节和神态把握的滴水不漏,作为手术刀小组的易容专家,赵二虎坚信自己能够做到,实践也无数次证明,他赵二虎的确是行业内的翘楚。 对手不会超过两个人,但赵二虎丝毫不敢懈怠,另一个对手是谁他不知道,但那位号称老鹰的突击手许正阳,这几天简直就是银翼的梦魇,多少次围捕失败,多少精英丧命,就算是将他囚禁到重兵把守的基地,依然让这个小子突出重围,这个对手简直不是人,是魔鬼。此刻,就在此刻,即使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身边,人群中,摊位后,角落里,散布着久经杀戮的精锐,即使他清楚的知道这些精锐早已严阵以待就等着目标出现就开始狂风暴雨的攻击,可他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上百次战斗培育出来的如同野兽一般的直觉,正在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可是,危险到底来自何方,他却无法感觉到,只能调动自己所有的感官,观察,观察,再观察。因此,当师永杰站到摊位前面的时候,他的目光很自然的向师永杰的身后扫视,那种目光,带着一个疲惫商贩的涣散,可是在涣散之后,有着绝对不同的冷峻。危险就在身边,赵二虎再次提醒自己,压力,已经快要让他呼吸困难。 许正阳和师永杰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不会超过十米,当师永杰停下脚步的时候,许正阳并没有立即站定,而是又随着人流向前走了几步,才在一个卖土豆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就在停下的那一刹那,他骤然感到两道目光向着自己的方向扫了过来,目光所及,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和潜伏在丛林时对手尖兵目光扫过时一模一样,有埋伏,要冷静。就像一个买菜的人一样,低头,蹲下,捡起堆在地上的土豆,看看。到底有多少敌人,都在什么位置。 作为第一突击手,多少次在危机四伏的征途上前行,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时候,迈出每一步之前都要对周围的环境进行观察,这种观察绝不仅仅是靠眼睛,而是要集中全部精力,要看,要听,要闻,最重要的,是要去感觉,要凭借无数次出生入死积累的经验去感觉潜伏在四周的危险。那个时候,你就是整个队伍的眼睛,是整个队伍的耳朵,你的判断失误,送掉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可能会让整支队伍全军覆没。 此刻,许正阳就像行进在进军途中一样,让自己的各种感觉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扫过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一定要镇静,否则必然被发现。因为刚才扫过自己的那目光,来自于一个同样久经沙场的老兵,而且这个老兵和自己的距离,不会超过十米。十米,对于一个老兵来说,足以致命。 赵二虎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懒散,此刻,任何刻意的伪装都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在师永杰停住脚步的时候,附近一共有五个人先后停了下来,一个在和卖牛rou的询问价格,一个在翻动着摊位上的土豆,一个在看着成堆的西红柿,似乎是在犹豫是不是要挑挑,等等,那个翻动土豆的,年龄,身形,似曾相识,没错,是他。 当师永杰和赵二虎眼神交汇之后,他的手轻轻扣动了贴在耳边的送话器。 行动开始。 赵二虎作为手术刀小组的二号人物,其专长绝不仅仅是易容,作为杀手组织的成员,格斗技能高低绝对是影响排位高低的决定性因素。不到十米的距离,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障碍。行动信号发出之后,他第一个冲向了依然蹲在地上的许正阳,身体在双腿巨大的爆发力推动下凌空而起,右腿挟雷霆万钧之势踢向许正阳的面门,这一脚下去,赵二虎相信,其力道开山裂石,踢到敌人的脸上,足以让对方颈骨折断而死。赵二虎也相信,自己这一脚的速度足够快,能在自己这一脚这下逃生的人,恐怕还没有投胎。所以,此刻,在赵二虎的心中,蹲在地上装模作样挑选土豆的许正阳,就是一个死人。而他赵二虎此刻,只需要享受一下短暂的飞行,飞行之后就是踢中目标之后力量爆发带来的快感。这一脚凌空飞踢,赵二虎已经练过无数次,用过无数次,成功过无数次,今天这一次,和以往不会有区别。 真的没有区别吗?当赵二虎感觉到飞行的轨迹产生了一点点偏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做任何调整了,以往短暂的飞行变成了如同风车一般的旋转,旋转之后就是摔落,踢出凌空飞脚的赵二虎,如同一根大葱一般,大头朝下,栽进了土豆堆中,在坠落的过程中,赵二虎感觉到两根手指,准确的击中了自己后颈的神经丛,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赵二虎晕了过去。 在师永杰的眼中,由赵二虎发起的第一波进攻简直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快了。从赵二虎跃起到栽落,师永杰只来得及完成半个转身的动作,因此,当师永杰完全转过身来面对许正阳的时候,所能看到的只剩下赵二虎留在土豆堆之外的双腿。同时,他也清楚的认识到面前这个对手,自己没有能力独自面对,因此,毫不犹豫的,师永杰拔枪,射击。 师永杰的枪法绝对是上乘,在手枪上浸yin多年的老手,瞄准已经不再是凭借缺口准星目标三点一线,而是凭借感觉。只要一抬手,就是一枪命中,既要准,又要快。尤其是面对这样的对手,绝对不可以犹豫,要果断出手,师永杰相信,只要自己出手,绝对会击中目标。可是今天,当他将枪口甩向目标的一刹那,他原本稳如磐石的手腕剧烈的向上抖动了一下,一声枪响随着这一下剧烈的抖动,将一粒9mm弹头送上了天空。师永杰一愣,击中自己手腕的,是一粒土豆。不好,在心中暗自喊了一声之后,师永杰本能的将双臂挡在了面前,就在他的手臂刚刚举起的时候,一股如同火车飞速冲击而来的巨大力量正中他挡在面前的小臂,随着耳中传来的清脆的手臂骨折的声音,师永杰倒飞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市场里的枪声,如同爆豆一般响起。 许正阳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还是受到了药物的影响,在赵二虎攻击的瞬间抓住他的脚腕将他摔倒在地,用土豆打偏师永杰的瞄准,紧接着再飞袭踢中师永杰的手臂,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发生在一瞬之间,而这一瞬之间几乎调动了他全部的精力。虽说对手都是高手,但要是放在以往,对付这样的对手,别说两个,就是五个恐怕也难不倒他许正阳,可是现在,就在将师永杰手臂踢断之后,许正阳几乎无力继续自己的进攻。所以,当潜伏在市场里的杀手开始陆续开枪的时候,他只能躲避。 午后的市场顾客并不多,枪声一起,稀稀拉拉的尖叫声也响了起来,买菜的客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向市场出口蜂拥而去,摆摊的摊贩早已蜷缩在摊位之下瑟瑟发抖,依然站立不动的无一例外是银翼集团的杀手。杀手们在市场的各个角落,向在市场中闪转腾挪的许正阳一枪又一枪的射击着。 对于许正阳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角逐,并不是因为敌众我寡,而是因为现场可资利用的环境太少。对他而言,敌人的数量从来不是战斗能否获胜的决定性因素,只要运用得到,环境中的一草一木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帮手。可是现在,在这个市场之中,许正阳没有优势。他不能利用人流逃出市场,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对手绝不会在乎他们的射界之内有没有平民,不顾一切的逃离会使得沿途逃命的百姓命丧当场;他也没有可以抵御子弹的障碍物,这里是菜市场,最大的障碍物就是堆的高高的蔬菜,在子弹面前,这样的掩体如同没有掩体。所以,他只能闪避,用常人难以预测的轨迹飞快的移动。 侯贵是银翼集团新生代杀手中的翘楚,几乎是公认的,侯贵的身手只在手术刀小组之下,而且大家公认,下一次手术刀小组选人,侯贵将众望所归的入选其中,因此,在新一代杀手中,侯贵已经隐隐约约成为了精神领袖。对于许正阳的大名,这几天侯贵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所有的描述几乎将这个对手神化为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战神,说实话,侯贵并不服气。此次入集安作战,侯贵并不是首发阵容,而是等到手术刀小组失利之后随大队进入集安,而进入集安之后不久,许正阳就已经在贺东海的诱捕之下束手就擒,之后的脱逃则被侯贵归结于看守的玩忽职守。因此,在今天之前,侯贵并不认为许正阳是一个多么难以对付的对手。即使今天,被急召前来设伏,他都认为是小题大做。要伏击一个人,居然动用了手术刀小组的两员悍将,外加二十余名持枪杀手,这简直是浪费资源,暴殄天物。因此,在战斗开始之前,侯贵坚信,这次战斗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并且没有一点点难度。可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枪手,侯贵知道,想击中目标,三点一线瞄准目标是不够的,三点一线的瞄准不是杀人,是打靶,目标不是栽在地上的靶子,是会动的人。因此,想击中目标,一定要预测目标在你开枪瞬间的动作,提前量,要估计好提前量才行。尤其是对手移动速度快的时候,这样的预测更为重要,而面前这位对手,速度无疑是异乎寻常的快,可仅仅是快并不能难倒经验丰富的侯贵,除了快之外,这位对手的移动更多的是诡异,方向的转折完全出人意料,这样突然的方向转换,绝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做出来的。因此,当侯贵开到第五枪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预测和瞄准,只能追随着许正阳移动的角度飞快的射击,将手中的手枪射速发挥到极限,倾泻出9mm的弹雨。饶是这样近乎盲目的速射,侯贵也坚信,自己的射击是对许正阳威胁最大的,所有的弹着点都紧紧咬着许正阳的行动轨迹,只要许正阳稍稍放松,就会被侯贵的子弹咬住。 一发,一发,又一发,在射击的时候计算剩余子弹的数量,是一个职业杀手的本能,最后一发子弹射出的时候,不用扣动扳机,就知道该更换弹夹了。按动卡笋让弹夹自然落下,左手已经将弹夹推入枪托,一气呵成,中间的停顿几乎微不足道,抬手,抬头,准备开枪。就在侯贵的食指准备再次扣下时,他惊讶的发现原本离自己不近的许正阳已经利用自己更换弹夹的时候冲了过来,在晕去的一刻,侯贵的脑子里闪出了武侠小说中的经典描述,一个拳头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大,一记快如闪电的击打之后,侯贵失去了知觉。 师永杰咬牙忍着手臂传来的断骨刺痛,艰难的站起身子,市场里已经开始混战,我众敌寡的格局没有使得自己一方有丝毫的优势,枪林弹雨中许正阳如同一个鬼魅,在摊位之间穿梭,一边穿梭着一边抬手将沿途的枪手一击击倒,师永杰在心中叹了一声,这场伏击无疑失败了。 杀出重围的最好方法是进攻,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被人提到无数次,可是仅仅有勇就可以胜利吗?盲目的进攻只是困兽之斗,结果只能越陷越深,而在重围之中保持冷静,绝不是每一个被困者能够做到的,许正阳绝对是其中一个。当师永杰在丧失战斗力之后,他终于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这场伏击战,去观察伏击圈中猎物的反应,或许只有这样的冷眼旁观,才能看出些许端倪。 许正阳的进攻绝不是漫无目的的,如果只是为了躲避弹雨,他没有必要规划出这样复杂的路线,那些方向的转换,不仅仅是诡异,更可以说是繁复,有时转换的动作需要用手脚在摊位的桌椅之上借力,而这样通过借力的方向转换,无疑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体力,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原因只有一个,许正阳要完成的不仅仅是躲避,还有寻觅。按照师永杰的经验,寻觅包围圈中的薄弱环节予以突破,是突出重围的最佳途径。可是在几秒钟之后,师永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许正阳是在寻觅,但绝不是寻找弱者,而是寻找强者。通过复杂的轨迹发现可以追随上自己行动路径的弹道,从而发现强手,寻机击倒。要知道在这样的突围之中,每少一个强手,就少一份威胁。而其余的庸才,对于许正阳而言,数量再多恐怕也不在话下。因此,当侯贵倒下的时候,师永杰认定,这次围剿失败了。趁着现在场面还算混乱,迅速撤离。 枪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守在门口的马骁就明白,这是一个陷阱,不管是早已布置好的,还是临时设置成的,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总之到了现在,陷阱已经被触发,一种久违的激动刹那间遍布他的全身,那种大战之前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的感觉再次传来,机会终于到了。 马骁不会贸然冲入市场,多年生死并肩的作战经历,在S组成员之间形成了强大的默契,这种默契使得马骁相信,市场里面交给许正阳,没有问题。而他马骁,此刻就是要在市场门口按兵不动,要观察,要发现敌人的破绽。这里并不是银翼集团的领地,要在短时间内布置这样大一个局,还要在这样一个集贸市场中动枪,绝不会天衣无缝。一个陷阱就是一架天平,在触发之前保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一旦触发,必将失调,随着优势的此消彼长,天平在不停的摆动,这种失去稳定的摆动,要利用好了,就可以制造漏洞。 在马骁的眼中,布置这样的局是危险的,诚然,布局者一旦得胜,就可以从容的消灭对手打扫战场,抽身离去。可是一旦被局中人反制,局面将在瞬间变得难以收拾。枪声必将惊动警察,而马骁相信,久经沙场的许正阳,一定能够做到将这些枪手牢牢粘住,直到警察在市场外布下天罗地网。而设局者一定也会想到这一点,所以局中的核心人物必须尽快离去,只要要害人物安全撤离,就有机会挽救危局,此刻弃同伴而去绝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择机反噬,战略上的退却是为了下一步进攻。所以,马骁的任务很明确,截获急于撤离的对手,这个对手将是比钟睿大上不知道几倍的大鱼。 一个出色的特种作战专家,要随时把握战场的时局,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前一刻的设局者,下一刻就可能堕入局中。此刻,一场反伏击的局已经设好,设局者只有两人。正在走入局中的,就是手术刀小组的四哥,师永杰。 伏击失败了,银翼集团的枪手并没有陷入恐慌,不是第一次战斗,也不是第一次战败,这里不是境外,是国内,最坏的结果是被警察抓获,那也无所谓,总会有集团出面帮助脱困,就算麻烦惹大了,充其量也就是判几年的事儿,又没有闹出人命,最多判个非法持枪,三年到头了。所以,枪手们并不着急,按照以往的经验,首领离场后有序撤离,这场战斗就结束了。可是,在师永杰悄然离去之后,枪手们发现有序撤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许正阳的手上多了一支枪。 枪是许正阳从侯贵手上夺来的,M9手枪,十五发子弹,从拿到枪的那一刻起,许正阳没有开过火,依然是闪避,袭击。直到距离市场出口最近的枪手开始加大火力,市场里面的杀手准备撤出时,许正阳开火了,一枪,击中想要撤离的枪手脚下,飞扬的尘土只是封住敌人的退路,别想再往外走,再退一步就要受伤了,连续三枪,久经沙场的枪手已经明白,从市场里向外撤离已经不可能了,既然这样,那么就把撤离的机会留给里出口近的同伴吧。如同有人发号施令一般,市场深处的枪手加大了火力密度,距离出口近的枪手开始起身,准备撤离。 许正阳的枪声再次响起,这次击中的不再是地面,而是腿。对于距离出口近的枪手,击中地面不足以威胁他们,不会停住他们撤离的脚步,只有击中,击伤,才有效果。 在伏击开始不到五分钟之后,埋伏在市场中的二十余名枪手已经有将近十人被击倒在地,失去作战能力。还有十余人则被团团包围,被一个人一支枪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