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缟素
叶三怕她受凉,急忙用衣服给她遮住,道:“你竟然知道,又是何苦呢?” 秀宁反手抱住叶三,她已是泪眼婆娑,却是笑道:“女儿家,若是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上辈子便已是修了许多福气了……世文,你是我的福气,我不想错过。” 再后来便是春宵一刻,叶三看着身下的秀宁,他颤抖着俯下身亲吻她的胸口,那样年轻的皮肤和嫩滑的质感让他差点晕阙过去。他有多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叶三迷糊着想。 而秀宁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夫君,看着帐子上的影子忽上忽下,终于叶三疲累地趴在她的身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睡去。 秀宁侧头,正好看得到他的睡颜,如此温存了一会儿,才叫人进来收拾,自己则先去洗澡。当她进浴桶之前重新褪下衣裳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些带血的滑腻的东西,她觉得很脏但是又很开心,她知道她和叶三是夫妻了,但是他心里的根深蒂固的结,她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去帮他慢慢解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叶三便先出去了。 然而,众人期待着的红灯热闹没有出现,反而一大清早就在府外挂了两盏白灯笼。 白灯笼是很不吉利的物件儿,众人都猜测这叶家又是出了什么大事? 恐怕佟霜和沈芸也不明白,沈芸一出门便见除开院子,前厅都摆满了丧事才会用的东西,她拉住一个捧着绢花的丫鬟,问:“这是做什么死?大少爷好好的寿辰,是谁让你们这样安排的?” 那丫鬟吓了一跳,只答是老夫人安排的,沈芸不解,只得放过她自己往东屋去。 哪知老夫人早早就将秀婉安排在门外,说是谁也不见,沈芸不明个中所以,便又往西屋去找王夫人。 佟霜早就到了,扶着一身素色的王夫人从里屋出来。 “王夫人可能为我说说,当下是个什么意思?”沈芸等不及问到。 佟霜扶着王夫人坐好了,才回头对沈芸说:“情况我跟王夫人说了,她老人家也拿不稳原因。”王夫人冷笑道:“总之大夫人这么安排了,不想触了她的霉头,我们跟着走便是。” 沈芸倒是有些诧异王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免又多了一层疑惑,见佟霜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更是确定来这里除了受气也就没有别的了。心里这么想着,便要即刻辞去,王夫人也不留她,只暗暗说了一句:“我猜想,怕是和今儿要登门的曹家人有关。” 沈芸脚步一顿,曹家来了的事情她是不清楚的,自从曹良瑟一事过后,她便一直在躲着曹家人。 眼下就怕曹家人一来便是兴师问罪,那么叶家便是连喘气儿的机会也没有。难怪!沈芸边走边想,这才懂了叶老夫人的法子,叶家与其一直对曹家隐瞒曹良瑟的死,还不如早日说清楚,起码在这种情况下,的确是叶家的地盘。 沈芸找到叶禄生的时候,他正在给后院的几盆菊花拔草,不禁急道:“你还有功夫在这里摆花弄草?快快随我去东屋找找老夫人啊,曹家人找上来了!” “本就是迟早的事,何必惊慌呢?”叶禄生笑得坦然,又吹毛求疵般看着几盆秋菊道:“菊花再怎么抗寒,现在也是病怏怏的,小芸你说,他们还能撑过这个冬日不?” 沈芸叹了口气,再看叶禄生,心知他仍对曹良瑟的事耿耿于怀。 快到正午的时候,一辆素净的马车停在了叶府大门。 叶三先下来,扶着曹夫人下车,然后领着曹家人进府。 满目素缟…… 曹夫人正要问这是为何,却见叶老夫人已经泪眼滂沱地过来了。“亲家母!”她先喊出声来,声音颤抖地可怜,曹夫人上前一步扶住她,问:“不是禄生的寿辰么?亲家母是在做什么呢?” 叶老夫人擦泪不语,只拉着曹夫人往祠堂去,曹夫人疑惑地跟着,等踏进祠堂,却是曹良锦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随后便大喊一声:“meimei!” 曹夫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果然见到众多灵牌下有一块看起来很新的,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曹良瑟的名字。 只觉得眼前一黑,曹良锦和方景瑞都急忙扶住了,叶老夫人也在一边抹泪不止。 曹夫人自是晕了过去,叶三带着下人领曹夫人到客房休息。曹良锦和方景瑞被请到了前厅。 不一会儿,叶家上下都坐到一起,曹良锦越看越气,第一个忍不住,站起来问道:“你们叶家,是怎么对待自家的大少奶奶的?我meimei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去了?” “良锦,”叶老夫人试探唤了一句,却是后半句便开始哽咽,秀婉连忙抽出绢子捂住叶老夫人的脸,自己道:“曹大小姐,人有旦夕祸福,大少奶奶仙逝怎么能只怪老夫人呢?” 曹良锦一抬眼看过去,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心道之前来是不曾见过的,便问:“我meimei去的时候,你看到了?” 秀婉自然没有见到,于是只能摇摇头。曹良锦冷笑起来:“那你多嘴什么?真是吃多了撑着了么?我且问你们,当日在场的每一个人,我meimei究竟是为何去的?” 佟霜左右看了看,只得开口:“大少奶奶难产……” “难产?”曹良锦走近几步,这样的气势,竟是把叶禄生和叶禄安都吓到了,她抓住佟霜的衣领,大声问道:“那么又是为何难产?” 叶老夫人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秀婉,道:“说是被人用了樱粟这样阴鸷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你们叶家的过错!”曹良锦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仍追问道:“枉你们答应我曹家会竭尽全力保护我妹子,然而呢?抛弃她的是你们叶家;利用她的是你们叶家;如今她还为了你们叶家送了性命!” “我们也没有想到……”叶老夫人急着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左右求助似的看了看,不料只瞧见王夫人波澜不惊地坐在一边。 曹良锦又问:“我meimei竟然在山东便不在了,那么你们为何不肯早早通知?难道我们不来这一趟,你们就想要瞒着曹家一辈子么?”
“我们如何好说呢?”叶老夫人叹气道:“一想到曹老爷爱女如此,我哪里敢说这些话来刺激他?” “是呀,大少奶奶这一去,谁会好受呢?”沈芸看着垂泪的叶老夫人,道:“我是看着老夫人因为思念大少奶奶,而整日以泪洗面的。” “都是废话!”曹良锦不耐烦地打断她,当下曹良锦很是不给叶老夫人面子的,方景瑞坐在一边担忧地看着她,只见她回过头来,看着坐在一边的叶家兄弟,她一个个指过去,到叶禄欢这里突然一滞,仍很快地反应过来,她道:“叶家这样多管事的男人,你们竟没有一个知道是那个短命做的吗?” 叶老夫人闻言,眉头紧皱,道:“这和他们三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曹良锦不理,其实她此刻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哀伤,和她一同长大的meimei突然就没了,她也应该是最伤心的人之一。 “无论如何,”曹良锦仍是站着看向叶老夫人:“你们叶家欠我曹家一个解释!” “是……” “你们就告诉我,是谁害得meimei遭罪的?” 方景瑞忙悄悄拉曹良锦的袖子,他知道曹良锦已经被气坏了脑子,所以说话才会这般不顾后果。 曹良锦正要走,一直站在王夫人身边的佟霜突然开口:“是三少奶奶做的,是三少奶奶害死了大少奶奶。” 几乎就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端坐在椅子上的王夫人突然就站起来,两个大嘴巴子就甩到了佟霜脸上。 “叫你胡言胡语!” “哟是不是胡说,王夫人不是知道么?”佟霜冷静道:“我们看见了的,三少奶奶屋子里有好多樱粟!” 叶老夫人只是适时点头,曹良锦冷眼看向王夫人,突然冷笑道:“我记住了!”说罢便走,王夫人本要起身劝说,叶老夫人幽幽道:“解释什么呢?茜群当日犯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好狠毒!”王夫人退开几步,便要出去,却被叶三等人在屋门口堵住。王夫人侧头,几乎是骂人般道:“你挡我做甚?” “来呀,王夫人身子抱恙,请夫人回房休息。病没好也就不用出来了。”叶老夫人冷冷吩咐,随后便有人上前去扶住王夫人,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挟持般。 “陆流芳!你要做什么?”王夫人不肯走,只蛮横着大喊。 叶老夫人勾唇一笑,道:“王倩茹,我和你这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早就该算清楚了。”她的目光露出森森的寒气,王夫人一愣,已经被人架了出去。 曹家人自然不肯再在叶府待下去,便又回到原先的客栈,曹良锦立刻写信告知曹老爷,听说曹老爷见信大哭哀嚎,只哭天抢地的唤了几句女儿便咳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