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对于苏州城里的人来说，只不过下了一场雨，对于有些人来说，便是血雨腥风的开始。 青十三此刻带着一众青衫的汉子围住了苏州一家客栈，楼上灯火昏黄，却挡不住青十三想要血洗这里的心情。 多年前，青十三和一个喜欢穿黄衣的孩童一样，有一个幸福的家，村里虽然人口不多，但是耕读之中颇有趣味。 但是因为一个人，村子没了，死里逃生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另一个便是穿着黄衣的男孩。两个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木讷。 后来青十三和黄衣孩童被同一个主人收养，得知屠村是一个大人物心血来潮的产物，杀良冒功，全村的人被割去了头颅铸成京观，摆放在村子口，作为讨贼的证据。 当年的那个人不过是实权校尉，多年以后在官场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当朝仅有的一位大将军。 青十三发过誓，要把那人碎尸万段，黄衣的孩童也发过誓，虽然不如青十三那般坚定。 青十三武道天赋极高，便跟随主人习武，黄衣孩童根骨平平，便随着那人北上，在其身边做谍子，这些年，青十三很少收到黄衣发来的消息，直到见到黄探花。 黄探花给青十三留了一封信，信上留了很多关于那个人的秘密，甚至于那人的生活习惯都写的详细无比，但是他也变了。 变成了夹在中间最难受的那个人，一面是家仇血恨，一面是爱兵如子的大将军，黄衣孩童很迷茫，夹在中间，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难以入眠，只能用双臂偿还这份两人对他的期待。 有一句话，青黄不接，青青终落叶，黄花不见冬。 客栈里，有两个人，一个没有双臂的男子，一个从良的妓女，楼下是几十号青衫的汉子。 “大爷，天晚了，客栈没……” 店小二上前阻拦这群来者不善的汉子，却被青十三一挥手推到了一边，一众人将客栈出口围住，青十三则是一间一间屋子查过去。 “青，好久不见啦。” 终于在拐角一间屋子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黄衣的男子，两袖空空正是本应离去却依然在苏州城内隐居的黄探花。 “废人。”青十三对黄探花呵斥了一声，随后大步走上前给了黄探花重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值得么？为了一个屠夫？”青十三双目赤红，将黄探花从地上提起来，质问道。 “值得的，毕竟这十几年，我一直在他身边做事，进了斥候营，后来成了他的密探，我虽然没说过自己的身份，但那个人肯定都知道，却没对我下手，这份情，我不能忘。” “你忘了你家里死的六口人了？忘了你那就要出嫁的jiejie？那可是你jiejie，脑袋被他手下砍下来当球踢啊！” 青十三永远忘不掉，黄探花的大姐，平日里最亲近这帮小孩子的人，家里原本为她准备了一桩不错的婚事，大喜的日子还未到，却被官兵踏破了村子。 黄探花的jiejie被糟蹋后脑袋被斩下来放在景观最高处，青十三和黄探花躲在枯井中发抖。两个人在枯井等了两天两夜，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才敢露出头来。 青十三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双亲的脑袋，被摆在第三层，黄探花jiejie的头颅则是在最高处，孤零零地睁着眼，散乱的头发已经被鲜血粘成一团，平日里满是嬉笑的脸上，只有惊恐和不甘。 黄探花低着头嗫嚅道：“我不会忘的，但是当年的事情又有几个人说得清楚？大将军真的是个好人。” 青十三不屑的嗤笑道：“你就是活的太安逸，将军亲卫，那人只用了一顶小小的官职就把你收买了，你忘得掉，我忘不掉。” “那你杀了我，从此我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村子里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样你日后或许会轻松些吧。” 黄探花虽然已没有了双臂，依然硬气十足，对于这个决定他不后悔，双面谍子的下场就是被其中一方抹消掉，当初在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担这种结果。 “我不会杀你，你放你走，等我死那一天，还要你来给我收尸。”青十三下了双重的套，让黄探花死太过于简单，青十三要让他活在痛苦中，一辈子不得解脱、 “香兰，我便先替你送走了。”青十三说了一句话，黄探花挣扎着向屋内扑去，却只看到一颗头颅立在椅子上，正是香兰的面容。 “此仇不报，无颜面见地下双亲。”黄探花嗫嚅，双眼里却只有泪水无声横肆，泪水滑过他的脸，像是沂水流入干涸的河道，眨眼便消失不见。 青十三冷笑数声。背弃家仇国恨的人，没资格活的轻松快活，想他十几岁独自在苏州城中杀人无数，那一天不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要想能够出头，只有不断地杀人，让任何人都惧怕自己，青十三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 黄探花知道两个人已经愈行愈远，再也回不到当初。 “我会回村子，等你死掉的那一天。”黄探花跌跌撞撞走下楼梯，楼下的青衫壮汉没有一人拦住他，任由黄探花将香兰的头颅用口叼住，像条野狗一样走出了客栈。 “我会把那人的尸体一并带回村子。”青十三低声说，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 城外 鬼蛊子与面色悲苦的中年男人已经交手几百回合，中间有几次鬼蛊子的胸膛险些被金色洞穿，而面色悲苦的中年男人也有几次被晶莹的骨笛扫在肩膀上。 鬼蛊子咳出一口乌黑的血，费力的将一直咬在自己手臂上的毒蛇拽下仍在地上，两人已经交手一个时辰，中年男人却始终不见疲惫。鬼蛊子有些吃惊，毕竟这人曾经死过一次，却还和以前那样精力旺盛，甚至更加强大，隐约已经摸到了四品的边缘。 “你，不是人。”鬼蛊子脑袋里瞬间闪过这样一个想法，紧接着便发现，无论自己怎样进攻，那人都只是选择硬碰硬的方式，以伤换伤，像是没有生命的尸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