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陈泽
阳光刺眼，我摇摇晃晃的从一间网吧里走出来，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身上自内而外的散发着呛人的烟味。 外面的世界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让我一时间有些发愣。冬日的风透着寒意打在脸上，我有些喜欢这种冷冽的感觉，站在路边好久。 “让让！让让！”有小商贩推着车从我身边经过，毫不客气的推搡了我一把。 我摔在地上，小商贩骂了一句，推着车子快速的离开了。 行人在我身边经过，投过诧异的目光，但没人扶我起来。 阳光晃得我头晕，我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我，一阵风来都能被刮走。浑身上下的力气加起来，连一个弱女子都比不过。 我在地上坐了好一会，一个身影停在我上方。 “陈……泽？” 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见一个画着精致妆容、一身时髦韩式风格打扮的美女。 美女你好。我心里说。 我已经太懒得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沉默着。 “我是张雨欣啊。”美女貌似和我很熟的样子，蹲下来很近距离的认真的看着我，也不嫌我身上烟味和汗味混在一起的难闻气味，“你……不记得我了……” 我愣了好一会。 我想起来她是谁了，她叫张雨欣，高中时在我隔壁班。但到现在，我都是近三十岁的人了，真难得过了十年没见，她竟然还记得我。 “你怎么……坐在地上呢。”张雨欣迟疑的看着我这一身农民工式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努力的把我搀扶起来。 “你……有钱吗？”我看着张雨欣那张美丽的脸，从我说出这句话后，她原本对我还挺亲近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疏远。 “十块钱就行，我三天没吃饭了。”我开口说。 “给。”张雨欣挺干脆，从包里掏出十块钱，递给了我。“陈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两次的高中同学组织大聚会，大家都联系不到你，很多人都挺想你的。” 我咧嘴笑了笑，笑容里没有尴尬，没有苦涩，只有百分之百的无力感。 “谢了。”我挥挥手里的十块钱，转身离开，“我大概……不会还你这十块钱了。” 张雨欣似乎在背后又说了什么，但人流熙熙攘攘，我没去听，只是摇摇晃晃的走。 找了家拉面馆，叫了碗十块钱的拉面，在服务员一脸嫌弃的目光中，坐在角落的桌子，埋头在热腾腾的拉面里。 面汤里映出我没有血色的脸，我对着碗里的自己无声的发笑。 陈泽……你是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手机嘟嘟的响了半天，周围的顾客都看着我，我拿出手机，是老妈的电话。 “儿子，你回来了吗？外地的工作干不下去就别干了，别有啥心理负担，回来就好。到咱家这边干点啥都能过日子，没事的……” 老妈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的话，我只听了几句，眼前就模糊一片。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掉在面汤里。 我挂断电话，手机关机，靠在墙上，哭成傻、逼。 自始至终，我没说一句。我不知道怎么和老妈说，说，你儿子要死了，没有从头开始了，一切都晚了。 呵呵。 我摇摇晃晃的走出拉面店，在所有人怪异的目光里离开。 陈泽啊陈泽……你怎么走到这步田地了呢…… 我抬起头，无惧阳光的刺眼，瞪着太阳，笑着流泪。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像前几天一样缩身在一家网吧角落，可今晚，网吧的生意出奇的好。顾客开好了机子把我赶走，连这个角落都不再属于我。 我无家可归了，在生我养我的小城里，无家可归。 还能去哪呢？我对着天上的月亮无声的笑，今晚的月亮真亮真圆。 寒冬的夜渐渐把我冻僵，不知不觉中，我走上了一座大厦的天台。 下面的灯火璀璨如星河，我翻过了栏杆，看着下面渺小如蝼蚁的行人，脑海一片空白。 我掏出手机，翻出老爸的电话，犹豫了好久，终究没有打出去。 已经……多久没和老爸说话了。真想和他聊聊啊。 我裂开嘴，无声的大笑。泪水流进嘴里，咸涩不堪。 陈泽……你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步田地了呢？ 一跃而下的瞬间，所有的画面在我的眼前闪过。 ………… 我叫陈泽，出生在一个小城，父母工薪阶级。 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很听话，我认真学习，成绩很好。 我考进重点大学，成为宅男。和室友一起隔三差五的逃课、打游戏、看片、撸。日子过得暗无天日。 大二，人生第一次谈恋爱，下决心开始奋发。 大三，女友劈腿，甩了我。 我开始沉迷游戏，整天泡在网吧，整夜和网友开黑打游戏，荒废学业。 大四艰难毕业，找了个外地国企，离家十万八千里。 浑浑噩噩中工作一年，开始学会和同事整日酗酒泡酒吧，过着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 工作第五年，厌倦了国企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毅然辞职北漂，捧着本科学历和蹩脚的专业知识，大半年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每日在蜗居里大醉，麻痹自己，工作中本就没攒下多少的积蓄被我挥霍一空。开始张口向家里要钱。 每天用家里的钱花天酒地，找不到未来和希望。 在母亲的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劝解中，幡然悔悟，再次燃起对生活的信心。决定回家，找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苦点累点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和父母一起平静幸福的生活。 在回家途中的火车上多次昏倒，在医院检查出血癌晚期。 踏上故土，有家不能回。藏匿在网吧里，苟延残喘。至今，终于踏上了天台。 这就是我的一生。 短暂，可悲，可笑。 我也曾有壮丽伟岸的理想，要做国家顶尖的精英，要挣大把大把的钱让父母过上最好的日子。 我也曾几次想要奋发拼搏，却又一次次消沉。 曾经那些梦想，或天真可笑，或痴心妄想，或美丽迷人，都终于远去了。 ………… 摔在地面上的一瞬间，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麻木。 天地渐渐黑暗，一切都重归混沌。 最后一刻，我问自己。 陈泽，你这辈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