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效
张泽的确是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前几年他生脊髓灰质炎差点没命那一次，就是靠我外婆带下来的蛇药救的命。 不过，那蛇药只不过是晾干的蛇皮、蛇胆之类制成，使用的血也是昝家用特殊手法保持下来的一些风干的古老血块，不像是我这次这样大动干戈，直接从自己的身上放血。 让我失望的是，我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张泽居然还是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手中的白瓷碗，最后说道：“那小之你来灌吧，我是外行。” 我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讽刺：“是啊，我来灌，到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正好能够把全家人的悲痛转嫁到我身上是么？” 就连一旁听着的家庭医生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委婉地开口劝张泽不要太优柔寡断不识好人心：“我们现在束手无策，昝小姐既然一片好意，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张泽不甘示弱，又辩驳了几句。我站在一边听着张泽的自我辩护，忽然觉得有些心寒。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看出来张泽的明哲保身根本不是什么成熟的表现，而恰恰是幼稚懦弱没有担当呢？ 这样的男人，难怪会叫自己的未婚妻去给自己的外遇对象抓蛇。 我摇了摇头，心忽然间就凉了：“算了，我来就我来。再拖下去，你大哥可就真的要死了。” 没想到张泽一听，却激动地大叫起来：“小之，你难道知道大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张杏雨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来隔在我和张泽中间，直接就炸了毛：“我说二哥，你是不是傻的啊？嫂子为了我们家里的人全心全力都已经放血了，你还问东问西的算什么意思啊？嫂子要是真的知道大哥身上出了什么事，肯定不会瞒着不说——对吧嫂子？” 张杏雨的声音响亮有力，元气的态度让我也受到了鼓励。我冷笑一声，一边让家庭医生用那种直接伸进喉部的医用长漏斗替我打开张泯的气管，一边冷冷道：“想知道张泯和婆婆出了什么事，你应该去问他们这几天接触过的人。问我干吗？” 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蛇药被我利索地从漏斗里全部灌了下去。家庭医生将医用漏斗收起，接着，我们便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之前因为被张杏雨嫌弃而一直躲在客厅角落里的方玉此时也凑了过来，紧张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此刻却仿佛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张泯双目紧闭，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渐渐变少，却只是脸色惨白，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然后，张泯的身子一下子又开始抽搐起来，只是这一次没有再流血，而是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嘴巴大大地张开，整个身子呈反弓型，下巴抬得高高的对着天花板。 为了灌药，我的位置正好在张泯的头顶。所以，此刻张泯大张的嘴和黑洞洞的食道刚刚好正对着我。 我眼睁睁的看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一点点的从张泯的食道里爬了上来，然后填满了张泯的嘴部，一下下地往外顶着，看得我毛骨悚然，忍不住尖叫一声撑着地面往外挪。 “嫂子你怎么了？”贴心小棉袄张杏雨见我这个样子立刻冲上来想要抚我，结果看到张泯口中的东西之后跟着发出一声尖叫，腿一软摔倒在了我旁边。 张泯嘴巴里的东西已经爬出来了：那是一具漆黑干瘪的尸体，骨瘦如柴的双手按在张泯脸上，下半身还没有完全爬出来。 但下一秒，那个东西就“嗖”地一下对准张杏雨射了过来！ 我这时候才看清楚，这干瘪的尸体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它的头颅很大，油光发亮一片漆黑，脸部的皮肤却只是干巴巴地包在头骨上，眼睛的部位只是空空的两个凹洞。最可怕的是，这怪物的下半身完全猥琐，干瘦细小的双腿缩在身前，整体看上去就像是枯萎了的植物。一根软趴趴的带子从怪物腹部的位置伸出来，一路连到张泯的身体里。 虽然我和张杏雨靠得很近，但我直觉地知道这怪东西就是冲着张杏雨去的！ “当心！” 张杏雨这个小姑娘心思单纯，一直都是真心真意把我当jiejie当嫂子，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我想都没想，用力将她给往旁边撞了一下。 结果，我的身子却因为这么一歪，直接倒在了那恶心的儿童干尸的攻击路线上！ 我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谁料那干尸却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我一听到那婴儿号哭一样的声音，就好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肌rou一麻，本来已经爬起来的身子也再一次跌回了地上。 这一跌，我自然错过了逃命的最佳时机，那诡异干瘪的婴儿尸体也已经飞到了我的面前。 就在这时，却有一道白芒从我的袖子里射了出来：原来，那竟然是之前借了杜少陵的灵力给我生成毒液用的那条金线蛇！ 金线蛇的身子如同皮鞭一样横抽出去，重重地撞在那怪尸身上。只听“啪”的一声，那个怪物惨叫一声向后跌了出去，身上被金线蛇撞到的位置迅速凹陷腐烂下去。怪物吃了亏，也不敢再攻上来，只是掉头咬断了自己身上连到张泯肚子里的那条诡异带子，让后四肢着地快速爬动着消失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我这时才注意到金线蛇的情况很糟糕。它和那怪尸接触的部位迅速坏死，本来好看的白色鳞片此刻都变成了灰色，一片一片地掉落下来，从下面流出黑色的血rou。 我看着这条为了保护我好不犹豫地冲出去的金线蛇，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肚子里一阵收缩搅弄，喉咙和鼻子也堵得慌。 “你不是不喜欢蛇吗？怎么，现在想要救他了？”杜少陵的声音在我的耳中响了起来。他的语气平和得近乎冷酷无情：“这只不过是一条野蛇而已，我随手一招就能替你找来一大把。刚才也说了，白化金线王蛇是无毒蛇，更何况这一条还是没有长成的幼体。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不是你的同类吗？”我于心不忍，伸出手轻轻用指尖触碰着金线蛇的身体。我总觉得，那双黑溜溜的蛇眼正向我露出宽慰的神情，好像这条蛇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杜少陵对我的质问不屑一顾：“它是为了保护你出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只因为同是蛇类就要去救，我现在就应该满世界扫荡着蛇餐馆，而不是在这里陪着你。你如果要救他，就让他喝下你的血。怎么样，敢不敢？” 杜少陵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说得的确是事实。 要不要救这条蛇的选择权完全在我手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做一个大胆的决定？虽然我听着杜少陵似乎话里有话，恐怕救下这条蛇，对我自身会产生一些未知的影响。 我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便果断地解开了绷带，咬牙捏住手腕两侧，硬是将刚刚止住血的伤口重新崩开了。 金线蛇闻到血腥味，精神头顿时好了不少。它先是支起脑袋看了我一眼，然后伸长脖子靠到我的手边，张大嘴开始喝血。 我伤在手腕上，所以一开裂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那金线蛇也是好胃口，将流出的鲜血一滴不落地全部接进了自己口中，还没有半点喝饱了的样子。 然后，一条细小的黑线便从金线蛇的额头中央浮现出来，然后一路沿着蛇背向后，只一眨眼的功夫，金线蛇就像是脱衣服似的从里头钻了出来，长度从原先的60公分左右足足翻了一倍变成了两米，而粗细也从原先手指粗细变成了我小臂那么粗，简直就像是被催熟的瓜果！ 不过，这一切似乎早就在杜少陵的预料之中。他很淡定地提醒我不要忘记把蛇皮收起来，说是改天有空替我炼化一下，做一件防身的装备给我。 可惜，我虽然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去救一条为我受伤的蛇，可真要我亲手捡起蛇皮，我还是觉得恶心。而这时，屋子里的众人也反应了过来，以方玉为先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蛇！有蛇！我们家里怎么会有蛇！” “你吵死了啦！”张杏雨看不下去，走上前来不屑地对着她哼了一声，“你没看到小之姐才刚刚救了大哥吗？大惊小怪地喊什么喊啊，好像小之姐是妖怪似的！” 张杏雨说完，睁着一对写满崇拜的大眼睛往我这边凑了几步，满脸都是狂热：“小之姐，谢谢你救我啊！还有这条白色的蛇，看上去好酷啊！” 我看着张杏雨的反应哭笑不得：我怎么忘了，这姑娘学霸的外表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中二的心。作为一名资深漫迷 小说迷，张杏雨的脑洞永远大得让我可望而不可即。 最叫人无语的是，刚刚满血复活的白化金线王蛇听到张杏雨那一句“好酷啊”之后，居然还得意洋洋地用尾巴尖儿撑着地板，整个身子直立起来扭了两下，一看就是属二货的，看上去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张泯却又一次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的身子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张嘴往旁吐得昏天黑地，呕吐物之中最显眼的，就是那怪物身上断下来的黑色带子。 家庭医生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带子一头捡起来观察了片刻，然后面色凝重地说道：“这……好像是人类的——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