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始
华灯初上，孟非和徐文对坐在石桌两端，谁都没有说话。 孟非需要想明白一些事情。天师神算曾在祁山城相了他一次，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算欠了人情。可问题是为什么？他实在想不出这样帮他的理由，所以心里有些难以捉摸。 然而徐文这人真的太知礼，即便孟非一语不发，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红墨见到这种情况，默默地去屋里端了茶来，倒上两杯置于两人面前，接着站在孟非身后，同样沉默不语。 “我不明白。” 思来想去，孟非还是决定问出来：“我不明白神算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孟非不傻，即便他是天山第六序列，但在天师神算面前依旧算不得什么，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值得人家这么费心。 徐文没有一点做作，坦言说道：“我们神算一门最重视的就是因果，所以今天种因，只为他日得果。” 孟非默然，他喜欢帮人，却不喜欢欠人情，不是怕还债，而是对于别人的好意往往不知所措，生怕自己的笨拙会伤害到别人的善心。 良久以后，等到桌上的茶水都不再冒热气，他才开口说道：“先前虽说不是我有意相求，但却改变不了神算前辈帮我解惑的事实，受过的恩惠总要记下，只是不知这次神算前辈又有什么指示？” 徐文说道：“依旧是解惑，所以你若有难解的问题，我可以试着为你作答。” “我想知道无始树根到底是什么东西。”孟非毫不犹豫地说道。 听到此言，徐文神色微异：“为什么，你会觉得无始树根指的是某样特定的事物呢？” 徐文的语气很平稳，但是孟非却愣了，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想过，小姑娘让他找，他自然而然的觉得这是某样东西的名字，可是现在听到徐文的话，他却瞬间醒悟。 “还请指点。” 徐文笑了笑说道：“既是无始，又何来的树根？若世间真有此物，起名之人岂不是要贻笑大方。然而他还是这么命名了，那么，其中自有深意。” 孟非听后沉思起来，只是依旧不得要领，只能再度看向徐文。 “既然世间没有此物，那这名字也就并非物名，而是指代的某种只存于臆想中的东西。” 徐文看着孟非问道：“你觉得，这世间有什么担的上无始二字？” 无始就是没有开始，可这世间万物皆有起源，又有什么是生于虚无的？孟非苦思良久，却毫无所获，然而就在抬头望向夜空时，忽然灵光一闪。 “时空？” 孟非试着问道。 徐文点点头，又摇摇头：“寰宇起于何处确实无人可言，时间之树与空间之树自然算得上无始之树，只是这两样并非可触及之物，却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孟非再愣，抛开这两者，又有什么可以用无始谓之？ 见他的表情，徐文直言不讳道：“人们最容易忽视的往往就是自己最容易见到的，时空的存在终究需要有认知它们的，而生于两者中的无尽生命，自然就被赋予了这种使命。” 说到这里，徐文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草木也好，生灵也罢，都逃不出生命的类别，那么，这无尽的生命又是从何而来？” 孟非震撼了，徐文想要告诉他的，他已经明白，但这并不是他震撼的理由，他震撼的是那样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要寻找生命之树的根源。 见到他的表情，徐文知道他已经明悟，于是闭口不谈，静静地等待着。 小姑娘真的很小，那么自然不可能会知道这些，否则她不会想要寻求帮助，但她却在找这个，显而易见，是有人让她找的。孟非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 “用途？” 盯着徐文的脸庞，他认真地问道。 徐文答道：“生命之根何其玄妙，世人又怎么可能代行天道，所以这东西并不是给人用的。” 孟非听后不解：“那是给什么用？” 徐文面色郑重地说道：“神灵！” 这一次，孟非被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对方在开玩笑，可徐文如此严肃地面孔却在告诉他这并不是玩笑。然而与他的震惊不同的是，红墨依旧面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为此感到惊讶。毕竟，她就差点被人献祭给神明不是。 “这世上真的有神明么？”孟非话都不利索了。 “神明源于信仰，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徐文说这话的样子无比认真，就像个虔诚的信徒，在宣扬自己所信仰的神灵一般。 …… …… 送走徐文以后，孟非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要发现一些了不得的事情了。见他一直沉默，红墨有些担心，正想出声询问，孟非却突然看着她，平静地说道：“红墨，我们得帮她。” 第二天，用过早饭以后，孟非带着红墨直接来到了藏书楼，毫不意外的见到了等在此处的小姑娘，或者该说是若云公主。 见到孟非没有像之前的一些人那样爽约，若云公主喜悦的神情洋溢于表，只是立刻就又被她压抑了下去，换回了那副知书知理的样子。这让看在眼中的孟非忍不住就是心神一寒，才这么小就无时无刻不忘注重礼仪，不是近乎残酷地苛责自己怎么可能做到。 想归想，孟非却不能直接点破这些，所以他只是很平常的打招呼：“早啊，小meimei。”红墨没有开口，而是盈盈作福，昨天听了那么多，她也确实有些同情眼前的少女。 不过显然若云公主即便是对孟非稍有好感，但对于小meimei这种称呼依旧反感，眉心不自觉就蹙了起来，只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尽过礼数以后，就期待的望着孟非。 孟非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是他却没有急着说什么，总该循序渐进，不然只会让她觉得难过而想要逃开。 “可能你已经知道，不过我还是要说一次，我叫孟非，她是红墨，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孟非语气温和地说道。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所以少女在犹豫了一下，才对他们说道：“你就叫我若若吧。” 若若？是因为若云公主的封号还是想要说自己太弱呢？孟非心里不由得想到，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若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无始树根吗？”直视着少女清澈的双眼，孟非认真地问道。 似乎早就想过会有这种时候，所以若若的脸上并没有吃惊，沉默了些许时间以后，她倔强的看着孟非，坚决地说道 “我想要见我的母亲！”